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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再问她一些吧,”其中一个医生说道。他的名字叫埃尔德里奇,一个瘦小的秃顶男人,他的脸因沮丧而涨红,“我们还什么都没有了解到,”他大叫着,“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拥有这种能力多久了,还有她是怎么办到的。而至于你,警察局长,你一直以来都知道吧。我们必须做更多化验。”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对这些事,对她的事,向全世界保密?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这种权利?”

摄影师再次按下了快门,站在摄像机后的男人调节了一下麦克风上的声音装置,录下了全部对话,准备着将要进行的剪辑和编辑,最终,将视频传送到全世界其他地方。这里的每个人都看见了,这很重要,在这个小小的卡洛里纳州的小镇上,有个警察局长对全世界保密自己的女儿能够做一些常人不可能办到的事。

接下来出现了更多叫喊和争论,但是艾娃意识不到了。一切又开始变得遥远。黑暗代替了光明。时间跳跃向前。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只看见白色的瓷砖和医院的天花板。防腐剂的气味像一块布划过她的脸。她很冷,非常冷。在某个地方,一些人在交谈。她开始感到恐惧,努力从床上坐起来,但是她感到脑袋里一阵疼痛,这疼痛呈波状辐射出来,剧烈得让她无法呼吸如果可以的话,她不可能会尖叫出声音。

然后疼痛减轻了,就像夜晚划过天际的闪电,只留下了雷鸣般的颤栗。某个地方,依然有人在交谈。声音低沉,混乱,如同一首在水面之下播放的歌。她怀疑这是不是耳朵开始变聋的征兆。嗓音的声响突出,划着孤零零的悠长记号,然后缓慢地上升、下降。这不是人说话的声音,而是唱歌的声音。艾娃听出了这歌声中的歌词、声调和音色。然后,就像有人打开了开关,她知道这声音和她能够清晰地听见声音的舒适感能够帮助她赶走疼痛。

“沃什?”她叫道,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

男孩坐在床尾靠墙的一张小小的金属框架椅子里,闭着眼睛。一只手悬浮在他身前的空气中——大拇指和食指相接,做出了“OK”的手势。这是当他费劲唱歌时身体经常做出的姿势……几乎总是这样。沃什的嗓音不是很适合唱歌,他自己也知道这点。他的嗓音更适合大声朗读,他也经常读书给艾娃听。

当艾娃开始说话,沃什停下了唱歌,开心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他说。

“你知道什么?”艾娃回问道。他的声音单薄、刺耳。

她向前坐了坐,努力用手肘支撑着起来,这样就可以更清楚地看见他,但是她的身体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她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只是眼睛一直看着沃什。他还是那个身材瘦高的13岁书虫男孩,一直都是。看到这一点,让艾娃感到安慰。

“我知道我一对你唱歌你肯定会醒。”沃什说。

“你在说什么呀?”艾娃问。她的声音听上去像一枚空洞的松果。

“是《俄亥俄河岸》。”沃什回答。他挺直了背——坐得笔直,看上去自信又骄傲。“人在睡着时也能听见声音,这是事实,即使是在昏迷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昏迷了——至少,医生从来不说你昏迷了——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唱点什么,你肯定会醒。”他尴尬地把手绕到身后,拍了拍自己的背。然后指着艾娃说,“不用谢!”

“我讨厌那首歌,”艾娃说。一切都很疼痛,她感觉要冻僵了。她的骨头像灌满了混凝土。她试着举起她的手臂,但手臂运动缓慢,还很笨重,只抬到她想抬起的高度的一半就无法继续了。她闭上眼睛,专注地慢慢地深呼吸。有了点作用,但是仅有一点点。“我真的讨厌那首歌,”她终于办到了。

“我知道,”沃什说,“但是如果我选了首你喜欢的歌,你肯定不想醒来,让我闭嘴的。”

忘记了疼痛,艾娃笑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沃什问。

“就像你的手一样,”艾娃说。

“混蛋,”沃什用低沉的嗓音回应。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艾娃身边。“说真的,”他说,“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冷,”艾娃回答,“我很冷,全身都疼。”男孩走向了医院房间一角的柜子,拿回来一条毯子。当他走路时,艾娃的目光全放在他身上。她需要记住一些重要的事,一些发生了的事。但当她试图回忆,她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灰白,像月光下拥抱着湖水的迷雾。

他把毯子盖在她身上。“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沃什说,“但我可以让你感觉不那么冷。”

“这样就很好了,”艾娃回答,终于用手肘支撑着坐了起来。沃什的笑容褪去,眉毛紧紧皱了起来。“呃哦,”艾娃低低地说,“我看见你的思考沟(注:文中指沃什思考时皱起来的眉头)了,你在想事情,这不是个好信号。”

“我很好,”他说,擦了擦额头。他站在她的床边。“你准备好了吗?”他问,艾娃无法辨别他的语气,有些激动,但也充满忧虑。

“我准备好什么了?”艾娃问。

靠着床,沃什笨手笨脚地摆弄了一会儿衬衫——他把皱巴巴的衬衫从牛仔裤里拽出来。调整了一下内衣的带子,不让它们露出来,然后拉起了衬衫,把它拉到一边。

“你能相信吗?”他问,不自然地笑了笑,等待评论。

艾娃看着从他的腰到肋骨的富有弹性的皮肤。男孩又瘦又高,肤色苍白。“相信什么?”艾娃问。“相信你比麦片盒还瘦,苍白得能被读书灯晒伤?我早就知道了啊,沃什。”她笑起来,但是笑着笑着,笑声变成了咳嗽声,咳得眼睛中盈满了泪水。

沃什没有理会这个笑话。他转过身去,慢慢地来回移动,确定艾娃可以完全看见他没有受伤,没有擦伤,没有留疤。“这是你干的,”沃什说。他放下衬衫,拿起遥控器,指向高高挂在艾娃床尾的墙上的电视机屏幕。

他换着频道,每个台都只浏览一会儿。他知道他在找什么,并因为找不到而变得越来越沮丧。“再给我点时间,”他说,“先不要记起任何事,我来给你看看会好点。你简直无法相信。”

“你吓死我了,沃什。”

“嘘!”他打断了她。终于,他停止了换台。电视上是一档新闻栏目,一个女人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套装,站在一面巨大的屏幕前,屏幕上是艾娃。屏幕底部的标题写着“神奇的孩子”。接下来的几分钟,艾娃躺在医院的床上,看着屏幕上满是秋节那天的视频。她看见马特·库伯的飞机升起,划破天空下降。还有家庭、孩子、人们享受着小摊、骑车、食物和所有看上去完美的事情,一切都浸渍在阳光中。

所有这些,艾娃都记得。

然后她看着飞机升到天空中——她只能从视频拍摄者哦、啊的叹息中辨别出飞机引擎的低沉音调——接着便是引擎安静坠落的声音。

然后视频中断了,新闻播报员回到了画面中。她看向镜头,谈论起了潜在丧生的数字、恐惧和悲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艾娃的照片。是她年报中的一张照片。她笑得很开心,有一点不自然,像是不喜欢自己的衣服搭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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