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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三章下

  老贺和洪潮是主任从中介绍的。之前洪潮就听说过老贺,因为老贺的名字在部队叫得十分响亮,大家都知道老贺是个红军,是个战功无数、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英 雄。部队里有许多关于老贺的传说。说在山东抗日时,有一次部队被鬼子扫荡拉大网围进去了。老贺带队突围与鬼子展开肉搏,一口气竟砍死了十一个鬼子,硬是杀 开一条血路,带领部队冲出了包围圈。还说老贺曾经乔装带着一车炸药闯鬼子的炮楼,把整整一个小队的鬼子和炮楼一起送上了西天……所以洪潮一直觉得老贺很 神,十分敬仰老贺。第一次见老贺时,洪潮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老贺问一句,她答一句。老贺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她再不敢出声,两人就只好闷着了。后来老贺 就把枪从身上摘下来,先退下弹夹,再把零件一样样卸下来。见洪潮干坐着,就递给她一块擦枪布,嘴里“嗯”了一声,示意她擦枪。洪潮赶紧接过布,一件件擦起 来。洪潮擦一件,老贺装一件,很快就把枪擦好装上了。老贺掂着枪想了想,突然朝洪潮诡谲地笑了一下,示意她好好看着自己。只见老贺用一块布蒙住眼睛,长吸 一口气憋住后就开始卸枪,三把两把就把枪卸开了,又迅速地往一起装。每个动作都准确无误,简直比明眼人还利落。直到枪完全装好了,他这口气还没憋完呢,把 洪潮看得眼儿都直了。见洪潮那副惊讶的模样,老贺十分得意,兴冲冲地又用那块布把洪潮的眼睛蒙上,把枪塞进她手里,让她也试试。洪潮显然不行,摸索了半天 也拆不下来,自己忍不住直笑。好不容易拆开了,零件又放得哪哪都是,摸不着装不上的,看得老贺在一旁“呵呵”直乐。老贺就上前帮忙,把零件一件件放到她手 里,又把着她的手往上装,这才把枪装上了。老贺摘下蒙在洪潮眼睛上的布以后,两人相视而笑,一下就觉得亲近了许多。
  
  结婚后洪潮才知道老贺曾经负过许多次伤。第一次看见老贺裸露出身体时,洪潮惊得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老贺那疤痕累累的身体简直让人目不忍睹。老贺告 诉她,长的是大刀片砍的,短的是刺刀捅的,还有几处是弹片炸的。“这个是枪眼,”老贺抠着一个伤疤说,“这里面总疼,可能有个弹头还在里面。你摸摸,看是 不是有个硬家伙。”洪潮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老贺说:“使点劲儿,在里面,对,对……”洪潮的手指刚刚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老贺就“哎哟”了一声。见洪 潮吓了一跳,老贺又笑了,说:“没事没事,这算啥?”指着肩窝处一个大伤疤说,“这地方也是枪伤,当时子弹在里面闹感染,只有想办法把它抠出来才能保住我 这条命。可当时一没医生二没麻药的,只好让几个兵把我按在门板上,硬是用刺刀给抠出来了。”洪潮伸手抚摸着那个足足能伸进一个拳头的大坑,鼻子一酸,眼泪 差点掉了下来。这就是英雄,洪潮想。过去洪潮一直觉得英雄离自己很远,看不见,摸不着,只能远远地敬仰着。但现在洪潮不仅看到了英雄,摸到了英雄,而且成 为了英雄的妻子。一股激情从洪潮的心中油然升起,洪潮心里一下被骄傲和自豪感充盈得满满当当的了。


  
  其实老贺心里对洪潮很好,洪潮能感觉出来。但不知为什么,洪潮就是怕老贺。也许是老贺年纪大的缘故。老贺大概比洪潮大十多岁,但到底大多少不知道,洪 潮没敢问过。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洪潮从来不敢主动跟老贺讲话。这会儿洪潮垂头坐了一会儿,听见老贺“嗯”了一声,就知道是在招呼自己。洪潮抬起头,看 见老贺果真招手让她过去。洪潮迟迟疑疑地走到老贺面前,老贺突然把背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洪潮的眼睛当时就亮了——老贺的大巴掌上托着一支小巧玲珑的手 枪!洪潮不相信地问老贺:“给我的?”老贺把枪往她面前送了送,使劲地“嗯”了一声。洪潮一把抓到手里,立刻眉开眼笑了。这把枪简直太漂亮了,小得让人不 敢相信,枪身通体闪着瓦蓝瓦蓝的光,黄灿灿的子弹小巧得像女人的饰物,弹夹里一次能压六发子弹呢!洪潮高兴得简直要疯了!老贺让洪潮把枪别在腰间,转着身 子从各个角度给他看。看罢,老贺满脸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响亮地拍了声巴掌,大声地说了句:“好!”
  
  随后,老贺就开始摘手枪,解腰带,脱军装了。洪潮赶紧站起来,一样样接过来,挂手枪,挂腰带,挂军装。
  
  后来老贺就开始脱内衣了。

  
  老贺一脱内衣,洪潮就紧张,扎撒着两只手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是好了。正愣怔着呢,就听见老贺在旁边“嗯?”了一声。洪潮知道这是问她为什么还不脱衣服,就有些慌,就开始一颗一颗地解衣服扣子。
  
  老贺已经钻进被窝了,洪潮的扣子还没解完。到老贺“嗯?”第二声的时候,洪潮才赶紧加快速度,三把两把地把衣服脱掉了。
  
  老贺身上有股味,挺冲的,说不清是什么味。洪潮原来闻不惯这股味,一进被窝就闭着嘴巴不敢喘气。现在习惯了,习惯了就觉得这股味没那么冲鼻子了。有时 洪潮还有意闻一闻,想辨认这股味与什么相似。但在洪潮的味觉记忆里根本就没有类似的味道。这味道太特殊了,肯定是很多味道混合在一起的,但都是哪些味道就 辨别不清了。
  
  刚进被窝,老贺就把洪潮一把搂了过去。老贺的胡子很硬,大概又有几天没刮了,胡楂子在洪潮的皮肤上移动时就像锉子锉过的一样。洪潮闭着眼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锉子上,随着锉子的移动,紧张地感受着锉子的硬,感受着被锉着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老贺突然翻到洪潮身上。老贺的块头很大,整个把洪潮覆盖在下面,压得洪潮一时喘不过气来。洪潮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脑袋伸出来,赶紧张大嘴巴喘了几口气,把自己弄妥帖了。

  
  每到这时候,洪潮反倒会放松,不再注意老贺都在干什么了。而注意力一旦离开老贺,洪潮立刻就会陷入到自己的冥想之中——
  
  洪潮看到了蓝天、白云,看到在蓝天白云之下有一棵大树倾倒下来了。那是一棵树冠很大的树,洪潮躲来躲去也没能躲开,大树最终还是砸到了她身上。她整个 身体都被压在了树身下面。洪潮拼命地扭动着想挣脱出来,但那树干太粗、太重,怎么也撼不动。很多的树枝、树叶陆续覆盖在她的脸上、身上,凉飕飕的,竟有一 种很舒服的感觉。她不想动了,想就这样睡去……
  
  但突然,一股力量强行进入了她的身体,疼痛使她的全身立刻绷紧了。大树在振动,在摇撼着她,挤压着她。她并没有出声,却惊奇地听到从自己的嘴里有节奏 地发出了“呵、呵、呵”的声音。振动突然停下了,洪潮听到老贺“嗯?”了一声,声调里带有明显的质问意思。洪潮立刻拼命控制,想让自己不再发出声音来。但 是不行,只要老贺一动,声音自己就出来了。那声音是气体被强行从胸腔里挤压冲过喉管时自行发出的,洪潮控制不了。洪潮只好咬住嘴唇,拼命憋住气不让声音出 来。
  
  洪潮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所有的气息都集中在喉咙处,里面往外顶,外面往里压。喉咙在这两面的对抗中突然变得无比巨大,巨大得超过了整个身体。但很 快,洪潮就顶不住了。洪潮听到自己的喉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她觉得喉咙马上就要胀裂开,马上就要破碎了……就在这时,一切却突然静止下来。

  
  太静了。
  
  洪潮浑身瘫软地闭上眼睛。
  
  老贺在身边摸索着,洪潮知道他是馋烟了,每次事后他都馋烟。她听到老贺摸着黑点着了一支烟,听到老贺迫不及待地连续吸了几大口,又听到老贺慢慢地向外吐着烟,惬意地发出长长的吁声。
  
  洪潮悄悄地把头扭向一边,让泪水顺着面颊汩汩地流淌下来,悄无声息地渗进身下的土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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