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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章

霍音放下笔,将手肘支在桌上,单手托腮,一副等他娓娓道来的样子:“没有想到,英明神武的梁先生也有过交不出燃气费的日子。”

大概是因为霍音的笑极具感染力,所以梁淮则也微微牵动了唇角:“当年学医家里不允许,就一个人跑去了国外,勤工俭学赚学费。所以,这种交不出燃气费的事情经常有。”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很落魄的事,但从梁淮则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场极富浪漫的事。

“所以当时,她就跟着你一起洗冷水澡吗?”

梁淮则忽然看向她,笑:“不舍得。”

他抿出的一抹笑,不知为何,让霍音的心头莫名地荡漾。

他又说:“她洗冷水澡,我舍不得。”

“所以呢?”

“用体温焐热了给她。”

“梁淮则你真是个疯子。”

霍音又说了这句话。她上一次骂他是疯子,是因为他说,如果可以,他要把所有容貌相似白微娆的女人,全都绑在身边。

那时候,霍音的愤怒与无语占了大多数;而现在,霍音更多的是心疼。

漫无目的的心疼。

大概是因为平时狗血的言情肥皂剧看得太多,才会让那一幕幕变得那么清晰可见,就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样。画面里,白微娆站在洗手台前,手指沾了一点那盆常温的水,默默发呆,她大概是明白了什么,所以才会连眼泪掉在水盆里,都那么轰轰烈烈。

微咸的泪水滴在盆里,划出圆形纹路的波浪,婉转而又缱绻。

大概是为了缓解这种莫名的尴尬,霍音故意继续去备课了。梁淮则也不说话,只是静默地拿着霍音刚刚递给他的那块毛巾,擦干湿透的短发。

霍音专心致志地在笔记本上书写着。孤儿院没有现代化的设备,只能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霍音也不是正规师范学校出来的老师,不能多教孩子些什么,顶多就是认个字,算个加减乘除罢了。她向来是个做什么事都要求尽善尽美的人,所以即使是准备这么简单的课,她也要专心致志到把声母和韵母一点点分解,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孩子们学会。

梁淮则坐在她的身旁,微醺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受,让他的目光温柔了一片。

换行书写的间隙,她额头微动,不经意的动作,令勾在耳后的长发悉数落了下来。发丝得了书桌的阻碍,一瞬间就由笔直顺畅变成了一条优雅而柔美的弧线,类似半屏半开的折扇。

或许是因为情绪使然,又或是梁淮则脑子里的那些回忆作祟,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桌上的一支铅笔,径直挑起了她的长发。

绿色的绘图铅笔,还没开封削出笔尖,他也不怕会伤着她。

撩开她的长发的瞬间,她的侧脸露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那张脸居然在瞬间和白微娆重叠。似乎,在下一秒,她就会像白微娆一样扑进他的怀里,嬉笑怒骂地捶搡着他。

生理性的条件反射,永远无法逆转。因为异动的打扰,霍音下意识地就往动作的来源看去。

顺着深绿色的铅笔一点点上移,直到落在梁淮则的脸上。大概是因为房间太过狭小,以至于让两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不顺畅。

思绪有些混乱,霍音朝他笑笑:“怎么了?梁淮则你害怕了?”

她的这句话来得没头没尾,连她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有一秒的怔愣。

“我为什么会害怕?”他挑眉问她。

霍音提起握笔的手,半托起下巴,以一种虔诚的方式看着他:“听说一个人孤单害怕的时候,就希望能够破除所有的阻碍,时时刻刻地看到另一个人的脸,以增加自己的依赖感,难道……你现在不是这样吗?”

梁淮则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安静地挪开了竖在她眼前的那支笔。笔尾抽离的那一刻,她的长发也随之散落下来,像是垂下的屏障,竖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

脑子里有句动人的话,在不停地回响着,类似于少女柔美的音调,让梁淮则至今还能回忆起那股温度。

——梁淮则,我害怕,所以我要时时看见你。

那时候他们还在加拿大,因为早年流亡的缘故,白微娆从高中开始就辍了学。后来,梁淮则想让她捡起来,她却冒着眼泪抱着他说什么也不愿意。梁淮则对白微娆向来都是极尽宠爱的,只要她说不愿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勉强她。

也因此,即使舒晴每每嘲笑他对于白微娆是溺爱,他也只是当作耳旁风,吹过就算了。

溺爱,是个贬义的词汇。梁淮则曾经以为,他就那样溺爱着她,就能跟她一生一世了。

可惜,他唯一没想到的是,世人自有定律,溺爱注定是一个带着悲剧性的词汇。就像他,也永远逃不了失去白微娆的宿命。

梁淮则还记得,当时因为课业繁忙的缘故,他经常会彻夜赶报告。那时候白微娆就会热闹地坐在他的旁边,拿一堆零食慢慢啃。她隔一会儿时间,就会拿一支铅笔挑开他碍眼的鬓发,让他的侧脸毫无遮挡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他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只是说,因为她害怕,所以要时时刻刻看到他的脸,知道他还在她身边,她就会觉得很安全。

他笑着刮她的鼻梁,她却一本正经地望着他,眼角还带着难以察觉的泪花,说他是世界上她唯一值得信赖和依赖的人。

每次她拿铅笔挑他的头发的时候,他总会忍不住夺下她手里的零食,偷吻她一番。

用实践的温热感,证明他还在她的身边。

原味薯片微咸的口感,梁淮则在梦里回味过无数遍,只可惜再难重温了。

次日,梁淮则和霍音都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梁淮则靠在椅背上睡了一夜,加之本就浅眠,于是离房门最近的他,成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梁淮则刚把门打开,外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

是院长。

她焦急道:“小梁,小霍起来了没,她班里出了点事,小恬哭着喊着在找她。”

梁淮则也不知道院长口中的小恬指的是谁,但作为医生多年的镇定感,立马就引领他找到了院长口中的重点。他指了指身后狭窄的单人床:“小娆昨晚备课晚了,所以现在还在睡。”

“小娆?”院长问。

霍音姓霍名音,名字里没有一个与娆同音或者是被混淆的字眼。

梁淮则微愣,才解释道:“不好意思院长,口误。”

院长尴尬地笑笑:“没事。”

院长转身就打算走进房间去叫霍音,结果却被梁淮则拦住了:“院长,刚刚我叫错名字的事……别告诉她。”

院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中年妇女,她秉信着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婚的原则。毕竟,自家的丈夫嘴里出现了别的女人的名字,任何人知道了都不会高兴,无论理由是什么。也因此,她立马就爽快地回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告诉霍音的。”

在院长通知霍音小恬跟人打架后,霍音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知为何,每每面对小恬的时候,霍音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同情感,像是完全能够感同身受一般。

等到霍音到了班级里,已经有老师把打架的学生分开了。在场老师说,小恬是挨打的那个,两个男孩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围着小恬打了起来。霍音还没听完,就立刻去查看小恬的伤势,因为老师及早发现的缘故,小恬也没伤到什么,只是膝盖擦破了一层皮。

霍音到孤儿院门前的水井前,打了一桶水给小恬一点点擦拭滴下来的血珠。

小恬疼得大哭大喊:“霍老师轻一点……”

“知道要让霍老师轻一点,当初他们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快点跑呢?”霍音拿她没办法。

小恬委屈地说:“他们都是男孩子,我哪比得上他们。”

霍音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站得笔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告诉霍老师,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待会儿霍老师替你好好地去找他们算账。”

小恬撇了撇嘴,低头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昨天晚上我写了一封信给妈妈,夹在书里不小心带到了课堂上,他们看见了就把我的信抢了,还在课堂上读我的信,笑我说孤儿院都是没爸没妈的孩子,就我一个人搞特殊。我心急地告诉他们我有爸爸妈妈,只是……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们就一直笑我,我着急把信抢回来,他们就开始围着打我了……”

听完小恬的陈述,霍音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默地扯过小恬,把她按在怀里。

大概因为霍音的怀抱太温暖,所以小恬才会暖得眼泪直流。等到哽咽声结束,逐渐恢复平静的时候,她才慢慢从霍音的怀里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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