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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没有免费的娱乐

儿子需要适应美国高中节奏,我也在学习如何在异国他乡建立日常生活。安家后便去买电视机,买了电视机才知还要申请装电视cable(宽带)买频道,在我们这种地域宽广的中西部小型城市,电视不买频道几乎收不到节目。

Cable 里不同的电视频道价格不同,这长长的菜单要仔细研究才搞得清,好在有基础频道系列,月费十三美元多一点,这基础频道有十多个,但部分是当地或学区的电视频道,能看的就五六个,却有三大商业频道ABC、NBC、CBS,新闻的需求量是足够了,最大的差异是基础菜单里没有娱乐节目为主的频道。

当地有位激进的美国人反感美国电视节目,他认为电视频道都只播放垃圾,除了十三频道。十三频道也在基础频道里,这位激进人士的论断让我特意关注了一下十三频道,这个频道多播放教育或科学方面的信息,这类信息不带任何政治倾向,这,正是他不排斥十三频道的主要原因。

我曾在纽约遇到过一位美国教授,他参加过越战内心有创伤,支持卡斯特罗,令女儿也成了古巴控。这位教授的父亲,曾经在华盛顿DC 任职,是政府上层官员。因为政治观点迥异,教授与父亲脱离父子关系二十年。教授的第二任妻子是中国女子,因此教授爱屋及乌,热爱中国,并成为一名不懂中文的中国老文青。此人深恶痛绝美国电视,原因是厌恶传播媒体,他自豪宣称,他家没有电视机,如果有也早已被他扔出窗外,因为他无法忍受任何政客的任何演讲,不管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

我身边也有华人朋友不买任何电视频道,她是大学生物系教授,生命有效时间都消耗在实验室,没有时间看电视,她利用每天早晨起床后的盥洗时间,听无线电广播新闻。我每每听到她说radio(无线电台)这个词,总会一阵阵感慨,这无线电广播曾陪伴我们度过童年少年,许多音乐甚至电影是通过广播听来的,这无线电曾像现在的因特网,须臾不可离,住宿在外要带上便携式半导体。然而这是多年前电视未普及时的传播和娱乐方式,现在在中国,还有人在听无线电广播吗?

互联网时代,甚至电视都可以忽略,我儿子这一代有个电脑就解决一切。但是,爱城down town 有家书店,坚持了几十年的星期天下午的小说朗读,每次朗读都有radio 做直播,可见,还在听radio 的,不仅是这位教授。

不仅不买电视频道,教授家里也没有网线,她的客厅一角有舒适的睡榻,睡榻四周堆满书籍,她还利用极有限的业余时间在自己的大学修一门希腊文,她对古希腊文化颇有心得,用中文撰写这方面的随笔发表于台湾和大陆的报章杂志。她也熟读红楼梦,对国内红学专家有关红楼梦论著,有不同看法。

有位朋友的丈夫是欧洲人,虽住在美国却对美国文化嗤之以鼻,他也不买美国频道,他家的电视机用来放碟片,给他孩子学前辈的母语。当然,也可以用来看欧洲影碟。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在上海遇到的一位美国演员告诉我,在他成长的岁月,父母是把电视机锁在柜子里的,看电视的时间是被规定好的。如今在美国人家里,仍可看到他们的电视机是放在可以上锁的柜子里。

我以前很少看电视,来到异地后,失去了原有的社会关系,也没有一份职业让我和美国社会发生有机联系,没有电视就像活在真空中。而对于有孩子在校读书的家长,电视另有一个重要功能,那也是同做家长的朋友作为一种生活常识告诉我的:漫长的冬天马上开始,不时会发生冰风暴或冰雪暴或冰雨,除了看即时天气预报,也可从电视预先获知学校是否因天气原因取消课程。

遇到坏天气,行走或开车都很危险,城里会暂时关闭所有的公共设施服务,一些高速公路也会临时关闭,这些消息都是通过电视台播放。本地电视台的气象节目预报频繁播出,具体到一天里每个时辰的气候细节。雨雪险恶的冬天,我常常整天开着电视,随时知道何时不应该出门。

漫长的冬季,电视之外,电话也有重要功能,因为不同地区的冰雪状况不同,各校取消或延迟上课时间也有不同,因此在当天清晨六点本地学校还要通过电话录音通知家长,这六点钟的电话多半是取消当天课程,冰雪天的清晨可以不用出门,是多么安慰人的电话通知。每当接到这样的电话,不仅儿子,连我都会欢呼起来。

当然电视基础频道对于普通美国家庭远远不够,有一种family program,是为家庭这个结构配置的多频道菜单,共有一百多个频道,每月缴费八十多美元。这family program 内当然有电影频道,但不包括HBO 频道,HBO 即家庭影院频道(Home Box Office),二十四小时持续播放影视而不设立广告,这频道还要另外付钱买,像著名美剧Sex and the City(《欲望都市》)便是HBO 出品。

有一阵,儿子想看体育节目,于是付费增添了体育频道,但是,这所谓体育频道只能看大学系统的体育比赛,像NBA 这类俱乐部球队比赛,还要另买频道,而且必须在family program 基础上买这款频道,所以这昂贵的体育频道只能放弃,实在是不想为儿子看球赛付太多钱。

买哪一种类的频道节目系统,有时很难决定,因为无法判断。这菜单上频道节目密密麻麻,没有耐心细读辨别,一些频道必须看过才知道是否合适。比如这“体育”频道,也是买来后,儿子才发现不是他要看的体育节目,好在你可以随时带上黑匣子(宽带盒)去退货,这家公司的办公室就在城里,我来去多次,每次都会排个短队,但这远远好过用电话跟这些营业部门打交道,而我将会渐渐发现,退货这件事,是美国人的日常琐事之一。

电影频道跟体育频道一样,也不能单独买,都是和family program 绑在一起。我从未买过电影频道,我搬来不久,便收到朋友的礼物,整整一年的Netflix 电影卡。

这是纽约好友永玲送我的搬迁美国新居礼物。Netflix 电影卡是一种交付年费或按月付费邮租DVD 电影片子的租约卡,可以从Netflix 网站的电影目录单找寻并订租你需要的影片,之后这家公司将你订租的片子通过邮局送到你的信箱。送来DVD 片子的封套里,已配好返还片子邮递时不用付邮的信封,你看完影片后所要做的动作,不过是将片子套进原有的塑料壳,之后放进附邮来的信封,连粘贴都在信封上,封好信封走下楼梯走出公寓楼,再走十来米,那里站着个邮筒,将信封扔进邮筒便完事。邮车每天光顾两次,你很快就收到Netflix 发来的邮件告诉你,他们已收到你寄回的片子,并欢迎你继续订租。

问题是,热门电影很难立刻租到,你可能需要排队等候,你便重新找一批电影,仍然需要排队,继续找,总会找到你可以看到的电影,因此,在网上看节目单订租片子要花上不少时间,尤其是我们这类外国人,对美国电影并非了解,只知道一些得奖影片,有时,正在播放的热门影片也已听说了,但这些电影不可能立刻租到,要排队等候。而租借其他你并不了解的电影,还必须花时间看电影介绍,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你也不耐烦去读完它。

毕竟不是真正影迷,看电影是即时冲动,租来的片子没有立刻看,多半是退而求其次的片子,没有太大兴趣,或者说,等拿到片子时,已经失去租借时的热情,加上其他事情打岔,片子在你这里搁了太久竟忘了,你完全没有意识到别人还在等你这张被搁在家中杂沓堆里的片子,同样,你想看的片子有时就在别人家的杂沓堆里,他们也懒得理会,假如其他借户也像我这样心不在焉。难怪有时等一张片子等好久,等候时间太长,长到已经忘了当初为何选择这部片子(比如订租时是看了影片的文字介绍),因此失去看这部片子的愿望。

朋友为我付了一整年的租借费,我们只借了不到十张片子,我心怀内疚,觉得辜负了朋友的好意。不那么起劲邮租电影还有个原因是,如果是热门大片,需要排队还在其次,大片在大银幕上观赏才过瘾,所以直接就上电影院了。通常我会邮租文艺片,但这类片子有大量对话,便有个语言问题,在美国看美国电影,没有中文字幕,看得累就没有心情了,除非想学英语,但想学英语可以随时打开电视,也用不着专门去借片子来学。

那时候儿子每天在学校被英语折磨,回到家赶快上网,一头扎进中文世界,完全不理会我租来的片子。

怕耽误别人也怕麻烦,两三个月以后,我把片子还清,就完全不和Netflix 打交道了,却又不想浪费,遇到朋友便问他们是否想看电影,但认识的朋友不是在教书,就是在读博,也没有看电影的心境和时间。我终究还是辜负了朋友的好心。

现在儿子在美国读大学,自己租房住,他是影迷,会买Netflix 卡租电影看,如今的Netflix 也比过去方便,付费后可以直接上它的网站看电影,想起当年我们并未享受到Netflix 的便利,作为异乡人,这实在算不上坎坷,不过,此时回想,心里某个角落仍然残留淡淡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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