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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在德文郡租房子

当一名房地产代理人和一名律师要出售他们的房子,你能想象那速度有多快吗?没错,前后一共不到三个月,我们在伦敦的时尚小公寓就卖出去了。这还不算糟糕吧。我们草草地写了张祝福卡片“愿好运降临你的新家!”连同钥匙,一起交给了它的新主人——一位钢琴家,他说他爱上了那高耸的维多利亚式屋顶,说这样的空间能让他的音乐听起来更迷人。

“感觉怎么样?”我问道。黛比蜷缩在半个车座上,紧紧抱着一大箱厨具和一个酷彩铸铁珐琅锅。汽车里塞得满满的,大部分都是书,还有一只大丹犬,它差不多是被折着塞进了车后座。

“还可以。我在想我们在那个公寓到底待了多久,在想我的工作,在想就这样离开了,在想这件事情我们是否做对了。你知道的,所有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啊,太好了,你终于在想所有的事情了。现在才想会不会稍稍有些晚?我们放弃了伦敦的舒适生活,开着宝马驶向没有鸡蛋的乡村,而直到现在,你才开始想我们做的是不是正确?

“我可不认为我们做错了。”

很高兴你能这样想。

“只是,我在想,不知道我会不会想念过去的生活?”

这一丝怀疑,就像美丽日出前那跃跃欲试的光芒。黛比已经辞掉她的工作,我们也卖掉了在伦敦的房子,要跑到德文郡去租个房子。没错,理论上应该是这样,而如果所有的一切都错了的话,我们必须再回来,把过去的生活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重新开始。与此同时,我从星期一到星期四得在伦敦工作并住在那里。不过这时我多多少少已有些改变主意,周末拿着平板电脑去乡下,这种感觉很……简·奥斯丁,“在伦敦有房子,在乡下也有房子,年收入一万!年收入一万呀,班纳特先生!”

事实上,伦敦的那所房子是我妈的房产,即便如此,每年一万镑也不够我们的花销。搬得远一些,让压力小一点,生活不再那么繁忙,会是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但你需要为这种生活付出许多。

“你觉得你会,我的意思是,想念它吗?”我努力不说太多,生怕流露出一丝对过去生活的眷恋之情。

“不,或许会有一点,但不足以让我改变主意。对不起。”

自“那晚”开始,我们就达成了协议,要向对方坦诚,要向对方敞开心胸。我告诉她我对这次搬家并不热心,而且我也不确定这种做法是否可行,但我想让她开心。如果她想这样的话,真的想这样,真的确信我们这样做是正确的,我愿意尝试一下。你知道的,要让她把心里话说出来。黛比告诉我她觉得这样是对的,我们会很幸福,这会是我们做过的最棒的事情。

一到德文郡,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住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要去房屋中介看一看。第一天,我们就去看了一个小房子。

“我怎么没看见花园呀!”我向黛比发出了嘘声。

“这里没有花园。”代理人说,她偷听了我们的讲话。这样太不礼貌了,如果换作是我,我可不会这样回答问题。我在她身后朝黛比做了个鬼脸,黛比扑哧笑了,这回代理人没注意到。

“楼上有两个卧室、一个浴室,楼下一个客厅,一个大厨房兼餐厅,一个前厅,一个小书房。没有花园。”她一一介绍着,又问道,“你们有宠物吗?”

“有一只狗,不过它很听话,从来不乱跑,总是跟着我们。”黛比说。

“我知道了,那它在你们的汽车里吗?”

“嗯……这个,不,实际上它回到度假小屋了。这样,你说没有花园,算了,对我们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对吧,西蒙?”

“不是问题吗?”

“当然不是了,我喜欢这个房子,你不喜欢吗?反正我很喜欢。”

“这也太偏僻了。”我说,抬头看着窗外……绿色,“很绿,非常绿。”

“绿色多好呀。”黛比说,朝代理人闪过一个歉意的微笑,“他从伦敦来。”

“黛比,我们可以先谈谈吗?”我转过身,面朝她们俩。听到这句话,黛比面露一丝失望,而代理人的脸更是臭得没法儿看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代理人砰地关上车门,开着车子轰鸣而去。

“来,”我慢慢说道,“我们来讨论一下。”

现在,我们在德文郡北海岸,在这里,埃克斯穆尔和大海相遇,林顿和林茅斯就在五英里之外。这是一个名叫巴布鲁克的小村庄,大概共住了50个人和50只狗。村里的房子都高耸在悬崖上,那里铺满了沥青,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斜坡。悬崖很陡峭,在有些地方就算站到汽车发动机盖上也看不到路。走到将近一半,终于有了大约100米的平坦道路,有一座房子矗立在路边,是一座很长的农舍,一分为二,靠近马路一边的要出租。房子是清新的木兰色,窗户和门装了白色的双层玻璃,后面有一个农家庭院,前面有一个停车位。通往农舍的陡坡路是一条单行的车道,两边是草地和绿色植物,尽头长着光秃秃的树,像处在冬天似的。只要稍稍踮起脚尖,你就能看到远处一片片绿色的田野。

“这里的夏天会很暗很脏,到处都是树叶。”我说。

黛比抓住我的手臂,捏了一下,“不,不会的。这里好安静,好美丽。”我们开始沿着马路往前走。

“这就是你想象中的地方,你的美好的乡村小屋?”

她瞥了我一眼,“它虽然不是童话里的巧克力房子,但很漂亮,是我喜欢的地方。我喜欢它里面看起来很舒适的样子,尤其是客厅里那个烧原木的火炉,我都能想象得到你……”

她有很多很多的想象,而那里面全都有我。现在,她又把我想象成了一名伐木工人,单肩挂着斧头,把成堆成堆的木头弄到屋子里,然后把一块块木柴点燃,整晚都好开心惬意!大概这是我收完鸡蛋之后该做的事情吧。我忽然想到,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生过火,一次都没有。以前,我想取暖只要打开中央暖气就行了;而现在,我若想取暖,估计得出去砍倒一棵树吧!她还在尽情想象着,估计是关于蜡烛、油灯、柴火、浪漫的晚餐和电视上的体育节目,嗯,最后那点倒是为我想的。不过,该怎么生火呢?很显然,是火柴。报纸?木柴?煤?汽油?谁知道呢?

我们吃力地爬上山,好不容易到达空气稀薄的山顶。一到那里,我就好希望能有直升机来带我到下面。

“那儿,”黛比说,向着远处的风景挥动着手臂,“你看到了什么?”

“嗯,那里有好多好多绿色。”我答道。我气喘吁吁的,看起来比黛比更不适应(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事)。她不仅没有注意到我的不适,还很夸张地像演戏一样大声叫着:“那儿……就是埃克斯穆尔。往前,有一座房子。再往前,就是那一个,多么可爱美丽的小房子啊……”

很显然,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里只有绵延无边的看不到头的荒野。我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兴奋一点,惊讶一点。

“我什么都看不到,”我说,这么说可能会让她失望,“什么都没有。不过,哇,想象一下,如果这里能有一座房子!我知道有一些开发商喜欢这种环境。多好的机会啊!”

她用力打了我一下,“西蒙!”

“好,好,不会那样。”

她伸出双臂抱着我,我也紧紧抱住她。

“你在这里会开心吗?”她小心地问。

“你会很开心。”我回答。这再显然不过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们在这里租六个月怎么样,然后看看会怎样?”

她依偎在我身上,轻轻地把下巴贴在我的额头上(她比我高不少)。

“一年怎么样?”她又轻声说,“我们试着做一年。哦,还有一件事,我养匹马,行不行?”

我一下把她推开,“不可能!绝对没戏!我可不想养什么马,你别开玩笑了!门都没有。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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