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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我被下了蛊

脚下是七十多米高的悬崖,看着就头晕。我一步一挪,快赶上走钢丝了,总算爬到佛像耳朵边,耳洞里卷出一阵风,尘土飞扬,弄得我直想打喷嚏。

对面照过一道光柱,月饼喊道:“南瓜,能听到我说话么?”

回了句“我不聋”,我从背包里摸出速燃棒扔进洞里,火势旺盛,看来氧气充足。闻闻没有什么异味,火焰颜色正常说明没有毒气,我才半猫着腰钻进大佛耳洞里。

耳朵里是一条左右贯穿的石洞。岩壁上长着绿藓,几张横空的大蜘蛛网上粘着数不清的蚊虫,拳头大的褐色蜘蛛蜷腿趴在洞顶。我默念两声“罪过”,拾起速燃棒烧断蛛网以方便行走。

月饼咬着手电筒,蹲在对面不知道在抠什么。

我几步赶过去,只觉得鼻子一酸,像是门玻璃擦得太干净,没留神撞了上去的感觉。我疼得眼泪直流,伸手一摸,触手处光滑坚硬,再照着手电细看,居然是堵完全透明的水晶墙,把耳洞一分为二。

“造得真仿生,”我揉着鼻子说,“还装了耳膜。”

“密封这么严,声音都不受影响。”月饼敲着水晶墙,“起码有半尺厚,应该还有暗道左右贯通。”

我在洞里来回找暗道,没寻出什么端倪:“可能是洞顶有通风口相连,或者是佛头的排水系统相通。”

月饼敲着岩壁听动静:“暗洞应该就在这里,海通和尚布置轮回牌不可能只为藏水晶墙。”

我跺着地面,从回声判断是否有暗洞,想起刚才月饼在抠东西,随口问道:“你丫刚才蹲地上干吗呢?”

“没干吗。”月饼语气有些不自然。

我好奇心强,只恨不会茅山道士的“穿墙术”,急得干瞪眼:“藏着掖着有意思不?”

月饼举起手,把东西拿了出来:“在咱们之前,有人来过。”

居然是一部手机!

机身是不对称的树叶形状,我对这个型号太熟悉了。二〇〇四年,我起早贪黑地端盘子送牛奶,总算攒够钱买了这款手机,一时间成了风云人物,直到后来班里转来个高大帅气的学生,随手拿出的就是三星滑盖。这个让我退幕的人,就是月无华。

“赶紧打开看看。”

“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月饼摁着开机键,音乐响起,屏幕居然亮了!

我一时激动:“不愧是诺基亚!”

月饼扬了扬眉毛:“居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空的?”我有点不太相信,“短信,电话号码,什么都没有?”

“嗯,莫名其妙。”月饼正要把手机塞进包里,山洞里响起一阵音乐。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织网的恶魔。破碎的燕尾蝶,还做最后的美梦……”

手机屏幕亮了,居然有人打过来一个电话。

我全身发麻,心脏猛地一缩。二〇〇四年,这首歌发行时,我下载下来做了来电、短信提示铃声。后来手机莫名其妙丢了,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月饼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你那台手机,有人发了一条短信。”

隔着水晶墙,我看到手机屏幕,头都要炸了。

屏幕墙纸,是我和月饼在篮球场的合影。

丢失的手机,出现在西山大佛的耳洞。

月饼点开短信,只有五个字!

脑浆像一壶沸水翻腾不止,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急速旋转,唯独我静止不动。

几只蜘蛛喷着丝,修补着被我破坏的蛛网。蛛网越织越大,仿佛要把我层层包裹。蜘蛛慢慢爬过来,探出螯牙,咬开我的脑壳,注入毒素麻醉神经。

我无法抵抗,任由蜘蛛摆布。

短信内容:“织网的恶魔。”

“你没来过这里?”月饼眼中有一丝怀疑。

水晶墙只有半尺厚,但我从来没感觉距离月饼这么远:“月饼,这几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月饼讪讪笑着:“对不起。”

朋友的不信任让我很愤怒:“你以为馆长那几句漏洞百出的鬼话我真的相信?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不说,我不会问,但是你不该怀疑我!”

月饼摆弄着手机,没有言语。我不能忍受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人。

“如果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安排,你会相信么?”

“操!”我懒得再说什么了。

“两个月前,你出现了很奇怪的行为。”月饼的声音很陌生,从背包里取出一台iPad,“看完你就明白了。”

第一段视频:

我坐在电脑桌前,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一排排文字出现在空白的Word文档里。镜头拉近,画面虚了几秒再次清晰,我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文档里不断重复着“陆贰壹捌捌”这五个字,左下角的页数显示是13/13。

突然,我好像察觉到有人偷拍,删除了文档清空回收站,仰头看着摄像头位置,镜头定格在表情呆滞的脸上。

一股寒意从背脊直冲到脑门,我胸口堵得喘不过气。

月饼叹口气:“看下一段吧。”

第二段视频:

昏暗的客厅,屏幕上有许多噪点。大概有七八分钟,画面都没有改变,只是偶尔响起摄像头运作的机械声。随后,客厅门“吱呀”推开了。我走进客厅,双手垂落,低着头晃动肩膀围着客厅不停转圈,低声说着:“般古不哉,奇哇索易,缩多罗婆,布蛤机。”

如果我当时没有说话,就是一具僵尸。

“我在梦游?”

“梦游怎么可能说出那段话?”

真正的恐惧源于未知,连看两段视频,我反而不害怕了,有了一个想法。

多数看鬼片、恐怖小说的人会出现噩梦、恍惚、幻觉等精神状态,医学解释为“脑神经过度紧张,海马体功能紊乱”,民间解释是 “常走夜路遭鬼打”。

夜间看恐怖电影、小说,不干净的东西会“物以类聚”,被吸引过来。如果这个人体内阳气弱,阴气就会由泥丸宫入体,进入丹田。

这也是喜好恐怖电影、小说的人在午夜观看的时候会头晕、心悸、腹痛的原因。一旦出现这些症状,在疼痛位置逆时针按压十八圈,血脉顺行,阳气回转,就可解除症状。

作为长期写悬疑灵异小说的人,这种情况会出现得更频繁,有些作家甚至因此产生轻度精神分裂。

可是我在写作前后都会“消障”,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我隐隐猜到月饼之所以很执着地要担任“异徒行者”的原因了。

“你第一次出现异常是在两个月前,我偷装了摄像头。在印度‘食人族’部落,我跟着族长卓卡学过古梵文,你说的那段话是最古老的梵文62188。”

“视频还有么?”

“有,就是因为这第三段,我才去古城寻找图书馆,”月饼很无奈地摇着头,“天天守着精神病人,闹心得很。”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才精神病,偷拍我!居然不告诉我,还有没有最基本的信任?”

月饼板着脸:“你看完就知道了。”

第三段视频:

书房光线很暗,电脑没有关机,只能照到书桌前一小块范围,被子卷成一坨堆在床角,床上映着窗户倒影,一个人影蹲在窗沿上,缓慢地爬动。

窗帘挡着看不到那个人的模样,姿势十分怪异,好像手脚被捆着,身体左右扭动。我看得寒气直冒,也就是月饼心理素质好,换我估计早被吓死了。转念一想,窗沿上这个人肯定是我,又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人停了几秒钟,仰着脖子四处张望又缩了回去。窗帘中央鼓起个圆包,慢慢向两边分开,一丛乱蓬蓬的头发顶开窗帘。

“南瓜,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我正看得紧张,被月饼这句话吓了一跳,怒瞪一眼表示愤怒!月饼吹着口哨点了根烟。

视频里,我摆动着脑袋,身体向前倾斜,“啪”地摔在地上,继续扭动身体在地板上爬行。真不知道月饼当时出于什么心态,居然把镜头拉近,结果好大一张脸出现在屏幕里。我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舌头舔着嘴唇,就像一条即将冻僵的蛇。爬到电脑旁,我直挺挺地撑着地爬起,打开新的word文档,写下一行文字,删除又重新写,反复十多次。由于拍摄角度,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否睁着眼。

“注意看!”月饼话音刚落,镜头正对屏幕,那行字正是古城图书馆的地址。

屏幕上映出我的模样,很模糊,唯一能看清的是我闭着眼睛,舌头像蛇芯子,吞吐不止。

视频到这儿结束,我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摸着脸,生怕长出鳞片:“我被下了蛇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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