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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嗯,我那时候比较健壮,刚生了孩子,奶水很多。舒家是飞天镇上出了名的大户人家。你娘亲怀你的时候,外面看相、卜卦的人都说,夫人肚子里怀的是个以后可以光耀门庭的少爷!老爷欢喜得早早就招奶娘。夫人临产前几天,我被招进了舒园,一边伺候夫人,一边等少爷出世。”

“没想到又生了个女儿!”碧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她在这里还这么恶作剧呀,一出生就搞了这么个大乌龙,“那个……老爷,哦,就是我爹当场没晕过去吧?”

“晕倒没晕,就是三天三夜都没起床,第四天,起来了,脸瘦了一圈,打击很大。”沈妈淡淡一笑,跌进了旧事中,“后来,舒园就一天比一天破落,夫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天比一天胖,身体虚得不行,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家里的伙计、丫环一个个都走了,最后只有我还在,我舍不得离开二小姐。”

碧儿脸上的笑没了,想起经过飞天镇的一路上,行人看着她嫌弃又惧怕的眼神,“沈妈,是不是说那一切是我的缘故?”

“别听那些人瞎说,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你就是头发有点卷、话少了点。”

猜中了!碧儿眉头紧锁,“舒园到底是怎么破落的?”

沈妈怜惜地抚着碧儿的手背,“老爷以为你是个儿子,说一定要为儿子创下一份大家业,他买店铺、买地,走南闯北做生意,满身的劲儿。可是,夫人又生了个小姐,他一下就提不起劲儿来了,生意不做,店铺不管,整天喝酒、逛窑子、上赌场,不知为什么,老爷一次都没赢过。就这样,偌大的家业一点点败没了。”

碧儿一挑眉,撇下嘴,“他的姓不好,当然不会赢。”

“咦?”

碧儿一乐,手指蘸了水,在桌上画着,“你看,舒也就是输,都姓‘输’了,怎么可能赢?你看人家秦始皇叫什么,嬴政,听听,这名字多帅气、多响亮啊,所以他才能统一六国,做了始皇帝。是不是?”久久听不到回应,她抬起头。

沈妈正一脸惊愕地瞪着她,像看到个鬼,“二小姐,你……你什么时候学会识字了?”

碧儿乌黑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转,一双清眸定格在正在桌上比画的手指上,扬起两道眉,“我不识字?”

“瞧你说的,这世上哪有女子读书的道理,女子无才便是德。”沈妈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有些大户人家也会为小姐们请个先生回来,教两个字,那也是为了识《女儿经》呀,日后嫁了人,好遵守礼规。绯儿小姐小的时候,舒园就请过先生。可是二小姐你四五岁的时候,舒园维持生计都难,哪里还请得起先生。”

碧儿偷偷吐了下舌,她原来还是个文盲呀!

“二小姐刚刚画的是字吗?”沈妈不放心地又问。

碧儿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凑近沈妈,“沈妈,我悄悄告诉你啊,昨天我不是被风卷上天了吗,从天上摔到地上后,我不仅完好无损,脑子里好像还多了许多东西,比如我能识字了,我可以知道几年以后、几十年以后、几百年以后发生的事啦……唔!”

沈妈突然一把捂住她的嘴,面露惊惶地朝外望了望,“我的好小姐,你不要乱说,要是别人听到,会把你绑在树上烧死的!现在人家都说你是祸害精,见了你都躲着,怕沾上霉气,你难道要别人再把你当成狐狸精吗?”

这“狐狸精”一说,好像是指擅长勾引男人的某种女人。沈妈用词不当。不过,她能知身后事,说来应该也算半个仙或者什么灵妖。不管是妖还是仙,是真的多好,她也不必被困在这座荒园里,直接飞回2013,做她的娱乐记者,把这个穿越经历写本书,保证畅销。

可惜这是个白日梦。穿越前,她是“小逊”;穿越后,她成了“大逊”—真是噩梦无尽!

“这生男生女是根据父母的因子决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生了女儿怎么了,女儿不是人吗,重男轻女!”碧儿推开沈妈的手,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愤愤不平地嚷道,“还有呀,生了女儿就该堕落?明明是舒老爷自己不争气,还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明明就是栽赃!”

“闭嘴,快闭嘴!”沈妈急得直跺脚,“二小姐,你确实摔坏了脑子,净说胡话。这些话在我面前讲没事,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啊!”

碧儿嘟着嘴,闷闷地点了点头。

“沈妈,快看茶,来客人了。”门外,传来舒夫人大嗓门的叫声。

碧儿走出厨房,探头望去。客厅中坐着的那个瘦得尖嘴猴腮、眼睛血红,像熬了几夜的中年男人是舒碧儿的爹—舒老爷吧?绯儿的眼睛像他,势利得很。他坐在主人位上,身边坐着胖胖的舒夫人,真是绝配—两个人要是出去说相声,不用开口,光站着就很逗。

对面客座上是个三十多岁的穿锦袍的英俊男子,蓄着短须,眼神诡诈,但他用满脸的笑意掩饰住了。这个男子眉宇间和君问天有点相似,但君问天的俊朗深刻立体,有着后天沉淀的霸气,带有侵略性,他则仅仅是一具长相不错的皮囊。

沈妈端着茶盘,小心地迈过门槛,瞟了下客厅,压低嗓音说:“是飞天堡的君大少。”

“君问天的哥哥?”

“是君堡主的堂兄君仰山,一定又是为那块地来的。”沈妈摇了摇头,走向客厅。

碧儿听不明白,看到园子里吊着个秋千,试了试绳索,还算牢固,便一屁股坐上去,晃悠悠地荡到空中。午后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长,一会儿在厅中,一会儿在厅外。客厅中喝茶的人就觉着厅中的光线一会儿暗,一会儿明。

“那位就是舒家二小姐吧!”君仰山看着半空中飞扬的卷发,笑问。

舒富贵羞惭地叹息,“唉,家门不幸,生此祸女,不谈不谈。君大少,今天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君仰山抿了口茶,温雅含笑,“舒老爷是个明白人,仰山三番五次来府上,没别的事,还是红松山向阳的那块草地。那块地荒了好几年,不如卖给飞天堡吧!”

舒富贵和夫人对视一眼,很有深意地笑了笑,“我还是老话,不卖!”

“舒老爷如果担心价钱不合适,放心,我二弟说过了,一定不会让舒老爷失望。舒园日子也不算富裕,这块地要是卖给飞天堡,至少可以让舒园享福个十年八年。”

“那十年八年以后呢?”舒老爷抚抚颔下稀少的胡须,“这块地,是荒了好几年,可不管怎么样,那是块风水宝地,背依红松林,旁靠玉湖,面朝正南方。光线好,水气足,地肥沃。养马,马壮;养羊,羊肥;种谷子,谷子又实又足。不只是飞天堡想要那块地,想要的人多了去了,开的价高得惊人,我都没答应。”

君仰山纳闷儿了,“这就怪了,既然舒老爷知道这块地的价值,却让它荒着,到底是何用意?”

舒夫人接过话,“舒园已经一蹶不振,那块地是现在唯一值钱的家产,我们是准备把它留给绯儿做陪嫁的。”她意味深长地挤出一脸的笑。

君仰山了然了,“舒大小姐美若天仙,又有这么大份的陪嫁……那舒老爷对未来女婿的要求和聘礼一定不会低喽!”

“女婿嘛,有头有面就行,年纪无关,长相不问,原配还是填房都可以,聘礼呢……”舒老爷看看夫人,两人默契地点了下头,“就是当我和夫人是亲生父母,养老送终,一辈子吃香的穿绸的,有乐的有玩的。”

“这要求真不高。”君仰山眯了眼,似笑非笑,“仰山还有事,先告辞。”

“君大少慢走,请代问君堡主好!”舒富贵夫妇起身送客。

君仰山走下台阶,随侍的家仆拉过马,他刚想跃身上马,先是听到一声“啊”的惊叫,接着听到“啪”的一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还没等他看清是什么,就感到额头上被什么重物重击了一下。他忙抬手去捂额头。这时,他身后的马一声惊嘶,马蹄一抬,他一下就飞出了十几步外,疼得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半空中,秋千架倾斜着,半边绳索不见了。

“君大少,您没事吧!”舒富贵一张脸都吓白了,忙不迭地上前去扶。

“碧儿!”舒夫人两手叉腰,两眼朝天,鼻孔中冒着白气,瞪着坐在地上龇牙咧嘴、揉着屁股的碧儿,一声狂吼冲上前去,“你又闯祸了!”

碧儿顾不得疼,双手举过头顶,“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秋千绳索不结实,它……突然断了,坐板收不住,碰到了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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