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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卫清歌坐在石凳上丝毫未动,神色平静地看向冉照。冉照自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只是方才他一进来便是质问的语气,此时又知晓她彻夜未归是看病之由,不觉对她有所歉意,见她看着着自己,便开口道:“昨夜,大哥途经香山遭人行刺,幸有青莲拔刀相助,而姑娘你昨夜未归,所以……”

冉照贵为皇子,能放下身段向她解释,足以显示出他大丈夫本色,卫清歌心中十分赞赏,他道歉的话还未说出口,卫清歌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地道:“清歌未曾埋怨过二殿下半分,只是方才头昏脑涨,说话有失分寸,只盼二殿下不要计较才好。”说罢此话,她欲起身向他行礼致歉。冉照见状,疾步走上前,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漆黑如墨的眸子带着几丝暖意道:“既是生了病,好好休养便是。我就不在此叨扰了。”

冉照说完此话,欲拂袖而去。恰在此时,卫清歌在他身后以帕子掩口轻轻咳了一咳。冉照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又开口问道:“你这咳嗽有多久了?”

清歌抬眸去看他,似是不解他何出此言,却依旧回了他道:“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倒是没什么,就是三月天偶有咳嗽。”

清歌说这番话时颇有些孩子气,冉照倒是对她这般模样并不排斥,他开口笑道:“倒也不是什么难治之症,以白术、当归、茯苓、陈皮、麦冬、五味子为药,以参、芪、熟地、山茱为丸剂,两者同时服用,几日后咳嗽便能有所好转。”

卫清歌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宠,方才苍白的脸上红润了不少,她又惊又喜地对着冉照笑道:“只听说二殿下文韬武略,竟不知还是个大夫,清歌有眼不识泰山!”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卫青莲见二人相聊甚欢,眸子里闪着不明情绪,她引冉照来这清心苑,并非给这二人牵线搭桥的,只可惜方才一直插不上话,此刻听卫清歌话音一落,急忙向冉照福了福,开口道:“还请二殿下恕罪,清歌口无遮拦一时说错了话,这才将您比作大夫。”

冉照看向卫青莲,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我相识已久,何须用这繁文缛节。清歌不过才回府上,不懂规矩是因为没有人教罢了。”他又看了眼如犯大错的清歌,似是宽慰她,又像是让卫青莲安心,“我倒觉得大夫这个称呼好得很。”

卫青莲紧紧握住了双手,她真是太小看卫清歌了,她很早就知道,能被爹亲自选中的女子自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的,可她到底还是轻敌了。她再抬起头时眸光温柔似水,朱唇轻启道:“二殿下心胸宽阔,倒是显得我这小女子狭隘了。”

冉照不语,只笑着看卫青莲,眸子的光比先前更是温柔三分。

上雪站在卫清歌身旁,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只紧抿着薄唇,不知在想着什么。卫清歌莞尔一笑,心知冉照能来胭脂阁,必是受了卫青莲的言语影响,却故作对此事毫无所知,在卫青莲与冉照二人即将踏出院门时,又在身后将其喊住。

卫青莲面带疑惑地看向卫清歌,却见卫清歌转身回了屋子。不多时,卫清歌又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只剔透的玉镯子,在卫青莲还纳闷的时候,她已将镯子戴在卫青莲的手腕上,开心地笑道:“瞧我还没烧得不省人事,方才还担心买的镯子姐姐戴上不好看,可现在我算是放心了,果然只有美人才配得上这美玉。”

卫清歌说此话时,卫青莲微微有些发愣,她摸着腕上的镯子仿似不信地问道:“这可是你买给我的?”

卫清歌点了点头,眼角余光轻轻看了一眼冉照,见他向自己投来赞赏的目光,心底笑道,怕是此刻冉照对卫青莲的看法会有些改观—卫青莲欲要将刺客之名安到自己头上,可自己却送她人间美玉。

卫青莲面色有些难堪,却扯着僵硬的笑向卫清歌道:“妹妹有心了。”

卫清歌明亮的眸子看向她道:“你是我姐姐啊,有什么好的东西,总是第一时间想着姐姐的。难道姐姐不是吗?”

“自然是的。”卫青莲很快地回了她,却底气略有不足。

冉照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卫青莲,忽而开口道:“既是清歌身子有恙,我就不多作打扰了。”他抬脚出了门去,留下卫青莲在院中。

卫青莲看着步履匆匆的冉照,忙对着卫清歌笑道:“妹妹好生歇着,等身子好些了,姐姐再来看你。”

卫清歌也回她一笑,见她疾步朝冉照的方向追去,嘴角扬了扬。只听一直沉默不语的上雪忽而叹了一声,她转过头去看她,才发现她已是愁容满面。卫清歌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上雪回过了神,坐在了石凳上,双手支着下巴。卫清歌右手伸到她面前道:“东西拿来。”

“什么?”上雪被她问得不知所以,不由开口问道。

“解药。”卫清歌在旁提醒道。

上雪忽然反应过来卫清歌所言何事,继而开口笑道:“小姐可觉得现在还有烧热症状?”

卫清歌摇了摇头,此刻确实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了。

“小姐放心便是,无须解药,时辰一过,那药便失了效用。情急之下,我没有告知小姐便用了药,还望小姐见谅。”上雪收起了笑容,有些愧疚道。

“冉照观察入微,你若不用药,未必能逃得过他的眼,我当谢你才是,又何罪之有。”卫清歌神色温柔地道。

上雪见卫清歌如是说,只觉她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故而喜上眉梢道:“小姐若真有此想法便好,也不枉我当着大小姐的面施手助你。”

提及此,卫清歌心中有几分感动,她拉住上雪的手道:“你若不负我,我便与你姐妹相称,倘若将来我能活得安稳,便也有你一份安稳。”

上雪在卫府做事,卫天只当她是杀手,何曾当过亲人。如今卫清歌这番话叫她听进了心里,她狠狠点了点头,也紧紧握住卫清歌的手。

初春时分,桃花艳艳,黄鹂鸟叽叽喳喳地欢唱着。卫清歌看着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心情不觉间好了几分。却听上雪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姐,这几天我在你身边,并未见你咳嗽,怎今天却故作咳嗽呢?”

卫清歌抿着唇轻轻笑道:“这二殿下虽身在朝中,心思却多半放在医术上。要想引得他的注意,装病是最快的办法。”

上雪仔细回忆了下方才的情形,二殿下确实是在卫清歌咳嗽之后才多看了她几眼。倘若不是卫清歌拿了镯子出来,怕是还要在院子里停留更久一些。她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小姐不该操之过急,你送给大小姐镯子,怕在二殿下看来,是你们姐妹间在钩心斗角了。”

难得有人能在身边提点一二,对上雪的提醒,卫清歌心中感到温暖,故而开口解释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倘若我一开始便在二殿下面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那日后与他相处便要处处谨慎小心,以防让他不满,我又怎能争得宠爱?”

上雪冰雪聪明,被卫清歌只略微提醒便内心明了,不由得对卫清歌又刮目相看,忽又想起什么,复问道:“二殿下长与宫中,必是对女子滥用心计已是厌恶至极,只怕日后想俘获他真心没那么容易了。”

面对上雪的忧心忡忡,卫清歌倒是毫无担心,只是不想让上雪过多地忧虑,她又开口道:“既是长与宫中,必是由嫔妃宫人带大。听闻二殿下最喜去长华宫探望窦妃,你可知为何?”

上雪对冉照的了解只停留在个人喜好上,对这些事从未探究过,故而一脸懵懂地看向她。只听她开口娓娓道来:“窦妃年老色衰,却无一子,只将二殿下当作亲子对待。此举遭二殿下生母丽妃极为厌恶,屡屡在皇上面前表达不满,皇上却对窦妃此举一直未有言语,你可知这又是为何?”卫清歌看向上雪,见她秀美紧蹙,就知道她对这其中来由并不知晓,轻轻笑道,“窦妃年岁已长,却仍能享受丰厚月俸,与对冉照的苦心培养脱不开干系。说窦妃心思单纯地去对冉照好根本不足为信,宫中有太子冉基、三殿下冉启、四殿下冉有、五公主冉静、六公主冉昌乐,何以偏偏是二殿下冉照?

“丽妃最得皇上恩宠,是以二殿下的地位也高出其他皇子许多。而二殿下淡泊名利,从不参与朝政之事,因而,就不会有政客敌对。抚养二殿下,一来表明她没有参政议政的野心,二来背靠大树好乘凉……”

上雪听着卫清歌慢慢分析,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道:“二殿下必是知道窦妃会对他好的缘由,如今却仍敬重窦妃,是因为窦妃在利用他的时候付出的情意是真。他明白窦妃的不得已!”

卫清歌见上雪已是入了道,便笑着继续道:“所以,日后我会要他明白,我当初做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身临绝境才能绝地逢生。”她要冉照一点点地将卫青莲看个通透,她还要借着卫青莲对她的所作所为,令冉照一步步走进她。为了能得到自由,她必须要得到冉照的心。

经过卫清歌这一番劝慰,上雪只觉豁然开朗,暗道跟着眼前的主子必不会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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