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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大夫,我们坐中午的火车,可能见不到周主任了,刚刚已经去谢过金护士长和苗苗护士了,这些东西是送给周主任的,请替我们转交!”

“你们千万别客气!”吴正阳搀着中年妻子的胳膊。

“要不是周主任医术高明,一再鼓励我们,还帮我们申请了减免费用,我们真的差一点就放弃了,周主任就是孩子的再生父母!”中年妻子泪流满面。

冯济世和吴正阳一再推辞,中年夫妻还是把两袋土特产留了下来,临走还说让孩子长大后一定来拜谢所有医生和护士。

送走了患儿家长,冯济世看着锦旗上的几个大字“医术高明,医德高尚”,忽然觉得一阵欣慰,尽管那不是她的病人。

“要是咱们这儿天天都是送锦旗的,工作就顺心多了。回头让苗苗把锦旗给行风办那边送去登个记,好事就得多宣传。”吴正阳边将锦旗仔细卷好边往护士站走。

吴正阳出门迎面撞上了赵井宇,手里还提着两个餐盒:“哟,赵大帅哥来送饭了,下夜班还没回去?”

赵井宇是楼上麻醉科的医生,是冯济世从前的同学兼男朋友,一直是浑身正气,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可以和电视里面的美男医生媲美。正因为这样,他成了医院小护士们心中的白马王子,唯独吴正阳每次见到他都要开一通玩笑。

“下班了,想起来济世说想吃隔壁街的牛肉面了,专门去买的。”赵井宇笑起来还带着腼腆。

“真是体贴周到啊,让人羡慕,怪不得新来的小护士都想往你们科挤呢。”吴正阳朝坐在一边的冯济世挤了挤眼,马上挨了她一记眼刀,这才赶忙离开了。

赵井宇和冯济世进了值班室,享用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冯济世边吃边拿出论文选刊阅读,不时用红笔画着什么,赵井宇好奇地凑过去。

“之前那篇复杂性先心病的文章被录用了吗?”

冯济世点头:“录用了,昨天给我发邮件了。”

“真是成果丰硕,这是今年第十五篇SCI论文了吧?”

“第十六篇。”

赵井宇佩服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怪不得普外科张主任一直想把你要过去。”

“我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在这边。”冯济世没有抬头。

“普外科那边因为历史原因,竞争力相对小一些,胸心外科就不一样了,刚才出去的那位……”赵井宇用眼神指了指吴正阳,“就是你不小的对手。”

“我可从没把他看成什么对手,我做我的科研,和谁也没冲突。”

赵井宇的表情明显是在笑她天真。

“听说吴正阳抓医托的事了吗?”

“连你也知道了?”冯济世惊讶。

“这事都传开了。”赵井宇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看来闹得挺大,回头我得看看医托长什么样子。”

“无非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好奇害死猫,老老实实吃你的饭吧。”赵井宇殷勤地给她夹了一块牛肉。

苗苗推门进来找空饭盒,冯济世招呼她坐下一起吃,苗苗连忙推辞:“护士长下午要给新晋护士进行操作培训,让我把器材和护士考核名单送到示教室去,我回来再吃。”

苗苗走到门口,又转过头:“冯医生,听说咱们科要来一个男护士,就是前些天面试的时候听说开着卡宴像逛庙会的那个。”

“先分到咱们科?”

苗苗点头:“名单都派下来了,叫丁行一。”

赵井宇笑了笑,难以置信:“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冯济世愣了一下,丁行一?

苗苗笑着爆料:“不过听说他刚来就被当成医托抓进派出所了,拘留了大半天,连岗前培训都耽误了。”

冯济世和赵井宇都愣了一下,冯济世问:“今天的事吗?”

“是啊,就是今天。”

她连忙叫住苗苗:“名单能借我看一眼吗?”

苗苗不明所以地递给她,冯济世翻了几页,找到了丁行一的名字,旁边有他的照片:“真是他。”

赵井宇探过头来:“谁啊?你认识?”

岂止认识。冯济世从来没想到丁行一真的会成为一名男护士,这个职业和他整个人的性格气质极不匹配。在她的印象中,他还是那个流着鼻涕,拿着弹弓,喜欢大喊大叫的顽劣儿童,总是在她书桌前的窗外趴着,打扰她复习的节奏。

“月月!月月!”丁行一喜欢大声叫她的乳名,尽管相差七岁,可他从没叫她姐姐。

她记得他那时候说自己长大以后的理想是当一名“动物学家”,这么多年过去了,理想和现实之间果真是相距太遥远。

“这边这边!”赵倩倩招呼刚刚从派出所放出来的丁行一到大排档摊子上。

丁行一疲惫地看了看她,懒散地走了过来。

丁行一和赵倩倩曾经是同班同学,赵倩倩属于那种神经大条的女汉子。他还记得那天在组织人事处报到的时候,赵倩倩激动地拍了拍丁行一的肩膀:“我都帮你打听好了,医院一千多个护士,男护士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也别担心了,也算有人给你做伴。”

赵倩倩一通大嗓门让本来在这间办公室里并没有多少人注意的丁行一成了异类,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你就是这批新来的男护士啊!”

“你多大了?”

“男生怎么想到学护理呢?”

……

丁行一那一刻几乎想和赵倩倩绝交。

“我真服了你,你这么有牺牲精神应该被医院表彰才对,怎么会被抓进去呢?”赵倩倩一脸忍不住笑的表情。

“要不是我拖延时间让保安过来抓他,那个患儿家长就一起跟他去那什么上善堂拜大师求灵药了。”丁行一吃了口菜,心中愤愤不平。

“你起的这名字也太牛了,‘下作堂’,亏你想得出来……”赵倩倩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

“你懂什么,这年头说服病人或者家属接受正确的医疗措施令人心力交瘁,要雄辩善论。看了几本养生的书就装作懂行的大有人在,相信神医神药神力的人比比皆是,你磨破嘴皮子跟他说了一大通之后换来的只是人家的自以为是。所以我当时就想着,我要是先说自己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很可能根本达不到效果,不如以毒攻毒。”丁行一拿着筷子,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你这么一来效果确实达到了,在全院都出名了,来了两天就出名的人,我估计你是第一个。”

“那还要谢谢你在组织人事处卖力地帮我宣传了一把,唯恐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

赵倩倩爽朗的笑声直接穿透排档一条街。

冯济世刚下夜班,拿着手机调出“丁行一”的名字,按了拨号键,还没接通,又连忙挂了,收起手机去换衣服。

丁行一招呼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却被赵倩倩制止了:“明天正式上班,今天不能喝醉,早点回去养精蓄锐,给你接风就算到此为止吧。”

“谁说今天是给我接风?”

“不是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我今天都不准备出门。”

“今天日子特殊,多坐一会儿吧。”丁行一示意她不要着急。

“还有什么特殊的?”

“重大节日。”丁行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第一页竟然写着“3月21日,阿富汗新年”。

赵倩倩差点被雷飞:“我都忘了你还有‘逢节必过’这毛病了,连阿富汗新年你都过,怪不得你抓医托都能把自己抓进局子里,操心操得真远。”

“到了九点半,想去哪儿随你。”

赵倩倩似乎忽然明白了点儿什么:“你妈来了?”

“真不愧是我哥儿们,她听说我正式入职了,来看看我,不过我谎称加班,不然非得听她唠叨到天亮。”丁行一又开了一瓶啤酒和赵倩倩继续聊起来。

丁行一回到家里,拿出手机,果然有母亲的未接来电。他又调出电话簿,找到“月月”的名字,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按下去。

晚上回到家,他将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掏出了半箱的书和碟片,伸手塞进租住屋的书柜里,《无脊椎动物学》《哺乳动物语言学》《鱼类的交谈》……他小心地把压在下面还没拆封的新书掏了出来,珍惜地擦了擦,“伴侣动物殡葬研究”几个字在封面上赫然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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