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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丁行一就睡不着了。赵倩倩激动得一大清早就买了早点在楼下等他,蹭车去了医院,路上还不断整理妆容。

“今天可是埃塞俄比亚一个邪教组织被铲除的纪念日,你打扮得这么隆重和日子不符。”丁行一斜了她一眼。赵倩倩长得算是稍微粗犷的类型,平时也不修边幅惯了,今天却突然化了妆,让丁行一总忍不住笑场。

“你整天过一些不着调的节日。”赵倩倩对着镜子把头发重新梳了一遍,“我爸妈听说我在这批护士里以考试第二名的成绩进了丽医附儿院,在我们镇上可是奔走相告。我的目标可是好好工作把他们都接到丽港来,所以我和你那精神层面的高大上节日搭不上边,对我来说今天上班就是最大的事。”

“有时候同一件事,在不同的家里就是不同的效果,凭什么女生当了护士家里就当作光耀门楣,各种奔走相告,男生当了护士就成了家丑不可外扬了?”丁行一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赵倩倩修饰得和平时不大一样的脸。

“偏见,都是偏见!”

“我劝你把粉擦淡一点,没读过护士职业守则吗。”

赵倩倩对着镜子撇了撇嘴。

胸心外科护士长金巧珍将丁行一和赵倩倩来回打量了两圈,最终将目光放在丁行一身上。金巧珍再过半年就退休了,护士帽下面的头发也白了一半,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纹路,看起来是忧思过度留下的痕迹。尽管她年纪大了,却一直坚守在这个岗位上,一来是因为她资历深、经验丰富,二来是科室里始终没有合适的接班人。

眼前这个男护士比她听到传闻后所想象的更糟糕,高高的个子,单眼皮,头发染得微黄,发型在她看来也不是正经小青年的风格;身上的T恤图案搞怪,裤子还破了几个洞。开口打了个招呼,金巧珍立即将他归为非主流一类。想到她退休前带的最后一个男护士竟然是这么一个难啃的骨头,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

“现在的新护士没有以前好带了,个个是独生子女,讲奉献讲牺牲没人听,说多了都觉得是我这个老太婆老古董。尤其是医院开始引进男护士以后,男护士管理这一块,好像始终没形成一套好的培养方案,反倒是遇到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金巧珍跟护理部主任申云秀抱怨,但仅仅止于抱怨,毕竟工作了一辈子,什么样的困难没见过,有时候明知道是困难,也只有慢慢克服。

“你叫丁行一?”金巧珍终于开口。

“英文名York。”丁行一回答。

金巧珍愣了一下,表情更加严肃:“拿笔记一下,有几点是需要记住的。”

丁行一没明白她的意思,赵倩倩连忙殷勤地拿出笔来做好准备。

“第一,医院里同事之间不称呼英文名,这不是外企,何况你是中国人。第二,头发立即染回全黑,发型要清爽精神。第三,即使是工作服里面的衣服,也要尽量穿得稳重得体,我们面对的是病人,要时时刻刻给他们一种可以托付信任的感觉。像你这种形象,如果让我打分,只能给不及格。”金巧珍说完,转身就走到前面。

丁行一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还没反应过来,赵倩倩已经凑了过来:“护士长好像很凶,你死定了。”

丁行一将赵倩倩的头推到一边,跟着金巧珍继续往前走。

金巧珍带着他俩到科室参观,介绍科室的情况,每见到一个医生或护士都会介绍名字和专业。

吴正阳从后面走了过来,看到丁行一便说:“哟哟哟,我来猜猜,看装束,这位就是新来的男护士吧?幸会幸会,比我还高,这不科学啊!”

苗苗转头瞥了他一眼:“你也就勉强一米八,比你高的大有人在,别搞得好像自己是高个子的代名词似的。”

丁行一回头看了看吴正阳,爽快地伸出手:“又见面了,吴医生。”

吴正阳把病历夹换到另一只手上,和他握手后把胸牌拉到丁行一眼前,上面写着“小儿胸心外科,主治医师”。

“真对不住,你那演技真是奥斯卡影帝级的,我完全被蒙住了。”

“吴医生您别客气,他长着一张医托的脸。”赵倩倩凑过去说。

吴正阳看了看赵倩倩,还没等丁行一说话,赵倩倩连忙主动开口:“我……我叫赵倩倩,和他一起来的。”

“了解了,欢迎咱们科的新成员!”吴正阳回头招呼冯济世,“济世,这边这边,来认识两个新同事。”

冯济世刚要往这边走,却被一个询问病情的患儿家长拦住了。

丁行一看了看冯济世,嘴角不由得流露出笑容。赵倩倩戳了戳他:“你笑什么呢?见到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就走不动了?”

丁行一回过神来:“扯什么呢?她比你还难看。”

赵倩倩揪着他的工作服直瞪眼。

冯济世拿着病历夹走过来,示意丁行一靠边站。丁行一自觉地站到一边,朝她吐了吐舌头。

“下班后等我一下,有事找你。”冯济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丁行一却表现得无比自然:“下班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说完话还要回家。”

“这么久没见,叙叙旧还得长话短说?”

冯济世没理他,继续朝前走,丁行一跟在后面小声喊:“月月,月月。”

冯济世猛然停下来,皱着眉头:“月月是你叫的吗?出了医院可以叫姐姐,在医院叫我冯医生或者冯老师都可以,我初中就改名字了,我现在叫冯济世。”

丁行一愣了一下,抑制不住笑出了声,被冯济世瞪了回去。

护士长金巧珍忽然过来叫住了丁行一和赵倩倩:“咱们先简单地参观一下,我把科室的主要病种跟你们说一下,待会儿你们准备准备,在医生办公室开科务会。”

赵倩倩答应了一声,又凑到冯济世身边,爽快地伸出手:“冯医生你好,我叫赵倩倩,和他一批进来的护士,以后叫我倩倩或者小赵都行。”

冯济世也友好地伸出手去。

科务会上,领导一直在强调医疗质量和护理服务细节,科主任和护士长挨个宣读院里下发的文件,传达了院周会强调的内容。丁行一和赵倩倩作为新人做了自我介绍。

护理部主任申云秀也来参加会议,她今年刚四十岁,却显得格外年轻,皮肤白皙,目光炯炯有神,整齐的斜刘海配上端正的护士帽,显得端庄而有气质,只有帽子上面的三道杠表明了她的身份。

散会后,申云秀将金巧珍和丁行一留了下来:“我听说你来的第一天就抓了个医托。”

“这都不是事。”丁行一显得极不谦逊。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事?”申云秀饶有兴致。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一定是惊天动地的。”丁行一抬了抬眉毛。

申云秀笑了起来:“进了护士的队伍,慢慢你就会知道,我们的工作,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要说有的话,每一样都算惊天动地。”

“护士长,回头带他和谢小强认识认识,都是男护,互相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是好事。”申云秀想起谢小强最近越来越沉默,心里不禁担忧,有个同类人进来应该能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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