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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你看看人家豆豆,再看你,今天吃饭,怎么也不把井宇叫来?他平时最爱吃鱼,这家饭店的主打菜就是清炖鱼。”赵淑玲依旧在抱怨。

“他值夜班,最近还有论文要写,忙着呢,觉都不够睡。”冯济世翻着菜单。

“待会儿打包一份鱼,明天你带去医院,午饭的时候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再吃。”赵淑玲显然更关心赵井宇的情况,看来这个乘龙快婿很得丈母娘的心,这让丁行一有点不是滋味。

“豆豆啊,你在丽港住在什么地方?”赵淑玲关切地问他。

“我租了房子,就在丽港广场那边。”丁行一回答。

“这么远,多不方便。”赵淑玲热情地拉着他,“阿姨家房子还算大,又在医院旁边,平时月月工作也忙,家里冷冷清清的,你就别租房了,到阿姨家来住吧。”

冯济世当然觉得不妥:“妈,您别瞎出主意了行吗?他那生活习惯,准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而且他租的房子比咱们家还豪华。”

“那多没必要?租豪华的不得花钱吗?年轻护士,工资还没拿多少,哪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况且他一个人住,连个做饭的人也没有,每天这么忙,下班回到家,连口热饭都没有,那心情别提多失落了。就像我当年,你爸爸也忙,我也忙,回到家,一片狼藉,冰锅冷灶,连点家的气氛都没有。”赵淑玲拉着丁行一的手,“我就特别向往能有一个温暖的家,我的肠胃就是当年弄坏的。在外科工作,一日三餐都不固定,加上家里没有人照顾,忙的程度谁都想象不到。”

“赵阿姨,我自己住住得惯,不给您添麻烦了,真的。”丁行一看到冯济世不大同意,随即想推辞。

“就这么定了,多一个人还热闹。豆豆,明天就收拾东西搬到阿姨家来,听到了没?终于退休了,该是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在阿姨心里,豆豆跟亲儿子是一样的。”

丁行一不禁感动,冯济世见母亲这么坚持,也没再提出反对。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讲起当年的事,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丁行一想起那年在大院里,自己每天看着趴在台灯下学习的大女孩,在柔和的灯光中显得那样秀美动人。那时每当自己受了欺负,冯济世总是第一个冲过来替他出气。那时候她总扮演医生,他只能扮演病人,可他觉得冯济世特别可爱真实。

这是让丁行一一直记忆犹新的事,可他的心思没人明白。

第二天,丁行一来到医院时,发现自己的私人柜子也被挪到了第三组那边,上面贴了“丁行一”的标签,专用鞋子、白大褂、帽子,全摆得整整齐齐,连喝水的杯子也摆得井然有序,甚至被子上还放了一袋特产,产地正是南江去进修的地方。

丁行一正在欣赏,忽然一个穿着便装、两只手提着十几份早餐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进了更衣室,还没开口,丁行一已经明白了几分。

“饭来了饭来了!馄饨没有三鲜的了,换了荠菜猪肉的!”那男人直接将十几份饭放在桌上,累得忍不住甩甩手。

丁行一对这男人有点反感:“送外卖的怎么也不敲门?这里还有很多女士,你这样合适吗?这多少钱?谁订的?”

“89块钱,外加3个酥饼,96块,赶紧叫她们来吃吧,苗苗她们订的。”那男人熟门熟路地走到水池旁洗手。

丁行一掏了一张一百元递给他:“不用找了,赶快走吧,你不能在我们这里洗手。出了房间,右转,病区里面有卫生间,你去那儿洗!”

那男人愣住了,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丁行一:“你是新来的小丁?”

丁行一没想到他还知道他的名字,仔细看了看他,又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你是?”

“南老师,饭来了吗?”苗苗从更衣室内间走了出来。

“都来了,给你买了青菜香菇馅儿的。”南江低头去找。

丁行一完全怔住了,今天南江没戴眼镜,和照片上“小头爸爸”的形象有点不一样,丁行一简直不能想象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组长。

丁行一打量了他一遍,真人比照片上好看一点,但笑起来依旧有点“许三多”的表情:“南组长?”

“他们都叫我‘南瓜’,所以……你随意吧。”南江似乎一点也不拘谨,“一会儿咱们组里开个会,你准备一下。”

丁行一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还没从“南瓜”的外号当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今天当班的本组成员一个个懒懒散散地聚到一起。她们对南江的提包的关注度远远高于其他。

组里有几个人丁行一没见过,有的虽然见过但名字没记住,不可思议的是,当中有四个人都挺着大肚子,还有两个年纪明显大一些的老护士,剩下一个胖胖的戴着眼镜的护士和一个瘦得护士服里面几乎看不到胸前起伏的小护士。

各护理组开会离得比较近,丁行一又看到了苗苗,正坐在另一边给第一组的护士们开会。她的组里几乎个个是美女,都是高挑细致、精明强干,连开会也坐得整整齐齐,会上还挨个发言,声音清脆得像夜莺一样。

而南江这一组像是老弱病残聚集地一样,阵容简直是天王巨星团和山寨戏班的差距。

丁行一这一刻明显感觉到自己真的被发配边疆了……

“晶晶,走的时候你说你腰疼,这是护腰,给你带的。葱姐,给你儿子带了一套蜡笔。还有肥肥,你的减肥茶……”南江挨个派发东西。

“组长,我的化妆品没给我带啊?”瘦得像豆芽菜一样的女护士抱怨。

“怎么能忘呢?在这里在这里!”南江像从机器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堆东西。

丁行一不禁感叹他出去一趟要花多少钱在买东西上,见他把一堆女人伺候得高高兴兴,忍不住心里暗骂他“娘炮”。

南江开始强调组里的秩序和护理安全,席间有两个怀孕的护士离席了,那个年纪大的护士出去接电话。丁行一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这里,转头看到另一组也开始开会,精神面貌也非常饱满,终于明白只有南江的组才是这副惨状。

赵倩倩从苗苗的组里探头过来和丁行一打了个招呼,他装作没看见,将脸扭到一边。

进了南江的组,丁行一的心情急转直下。组长一副窝窝囊囊、没威严的样子,组员个个像是被挑剩下的残兵败将。物以类聚,那自己岂不是也被归为这类人了?

“换什么专业?您给我指条明路?是摩托车维修还是挖掘机操作?哪个专业算是体面优质好就业的?我换高大上的专业您说不接地气,我换接地气的您说以后肯定是草根。您当初摆茶叶蛋摊儿的时候,我爷爷奶奶他们也在您耳边嗡嗡着让您以后改行造导弹了吗?我告诉您,我的志向是远大的,但不需要别人掺和!”

一个星期过去了,丁行一路过常常经过的那家网吧,又看到那个洗剪吹风格的小青年转着圈地打着电话抱怨,丁行一忽然觉得想笑,今天才觉得这竟是这么有喜感的一道风景。

“大乔!你还玩不玩了!等你联机呢!”一个胖胖的青年男人从网吧门口探出头来喊了一声。

“玩玩玩!马上就来!”“洗剪吹”抬头答应了一声,应付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冲进了网吧。

丁行一朝他的方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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