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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八臂哪吒(2)

秋俭一指窦五爷:“因为我现在随时可以要你的命,只要我不杀你,你的命在,我就值两万大洋。”

他这一句话出口,身旁的混混们纷纷拔出匕首凶器,一起叫骂着围了上来。

窦五爷手一摆,示意手下不要喧哗,冷笑着看着秋俭问:“那你怎么要我性命……”

话刚出口,只见秋俭突然豹子一样窜了过来,桌上的钢刀也像附了灵气似的,唰的一声从牛皮鞘里往外跳出。人到刀出,只见灰影一闪,白光一晃,秋俭已经握着钢刀架在窦五爷的脖子上,整个过程只是眨眼工夫。

而窦五爷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已经掏出一把左轮手枪直指秋俭后脑,语气沉沉地道:“别动!”

窦五爷也被刚刚发生的一幕惊呆了,觉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钢刀寒气逼人,所发的刃气仿佛都能把自己的脖子砍掉,接着觉得脖子湿凉,微微疼痛,估计是已被刀锋割破。他定定神,抬头看了眼秋俭:“好刀!好功夫!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商量!”

秋俭冷笑,喊了声:“见血收刀!”手一送,眼睛看都不看,钢刀直接插回条案上的牛皮鞘。接着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举枪的年轻人,脸露不惧,坦然走回原地。

那年轻人收回手枪,一脸敬佩地看着秋俭。

秋俭问窦五爷:“您说,我这命值两万大洋吗?”

窦五爷点点头:“值值,当然值!”

秋俭傲然挑眉道:“那就放人吧五爷,我留下。”

窦五爷摇摇头:“说得太简单了,把你留下换走韩老板,这事行,可你刚才这手儿太不给我面子了,当着这帮兄弟上来就拿刀架我脖子上,这事传出去,我窦五以后就别在天津卫混了。”

秋俭看了眼窦五爷:“那你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才能换出韩老板?”

窦五爷道:“我这儿有我的规矩。”

秋俭一愣,问:“什么规矩?”

窦五爷嘴一撇:“韩啸亭在庆云楼唱戏,他的伙计钢刀飞出,直接砸我跟前。没伤到,我承认,但茶碗碰了,溅我半身水,当着那些老少爷们儿的面儿,我不能不急眼,要不这事在天津卫会传成笑话。所以我必须押下韩啸亭,哪怕我这里出人顶死罪,我也要砍他一条胳膊,要不,就拿钱换命。这是面子,不知道你懂不懂?”

秋俭冷笑:“这也太霸道了吧?”

“霸道不霸道,我说了算!”

秋俭点点头,问:“那我现在没钱,也不想让韩老板少条胳膊,你出个道吧。”

窦五爷脸色一阴,道:“那还有什么道不道的?要不他留,要不你留,反正我得见一条胳膊!”

秋俭哈哈大笑:“这规矩倒挺公平!行,我答应你,我的胳膊留你这儿!”

“好!”窦五爷一挑大拇指,“是爷们儿!”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秋俭面前,接着道:“五爷看你是个爷们儿,给你个面子,留你左胳膊,怎样?”

秋俭笑笑:“那得谢五爷了!”

窦五爷呵呵一笑:“我自来公平讲理,胳膊一掉,我立刻放人,亲自派人送你们回北京。”

秋俭点点头,道:“行,那就给你!”他手一探,唰的一声拔出条案上的钢刀,猛地砍向自己左臂!

“慢着!”窦五爷突然手一挥,“你着嘛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秋俭放下钢刀,问:“五爷还有什么事?”

窦五爷冷笑:“你容我说完嘛!你卸胳膊,是替韩老板还他的债,可你刚才拿刀架我脖子那事还没说清呢。你闹那一出,当着我这帮兄弟的面,我没脸了。”

秋俭把刀插回鞘里,问:“那你想怎么办?”

窦五爷回头问老边:“边爷,他这肆闹大堂的罪过,应该怎么处理?”

老边想都没想就道:“八臂哪吒!”

“好!”窦五爷看着秋俭道,“我们的规矩,你得来回八臂哪吒才行,算是给我赔罪圆脸儿。”

“什么叫八臂哪吒?”秋俭问。

窦五爷回答:“八臂哪吒,就是你得在身上插上六把刀子,连你的两条胳膊,凑成八臂。我刚才拦你,是怕你少了条胳膊过不了这关。”

秋俭哈哈大笑:“还真第一次听说,好!我答应你!先来八臂哪吒,再砍胳膊!”

窦五爷赞道:“好胆量!可丑话说前边,不许喊疼,吭吭一声都算你输!”

秋俭冷笑:“不会的。”

“好!”窦五爷手一挥,“来人!刀子给这位爷伺候着!”

“是,五爷!”一个混混大声答应着,跑到侧厅去取刀子。不一会儿,他托了个盘子出来,盘子衬着红绸布,里边整齐地摆着六把亮闪闪的尖刀。

秋俭看了看递到面前的刀子,伸手拿起一把,试了试刀尖的锐度,突然手一扬,猛地一下把那刀用力刺入左肩肩头,刀口刺进约有两寸深,眨眼工夫,鲜血已经渗出。 

在场所有人没想到他说插就插,根本没犹豫,连一句场面话也没说,不由得都暗暗钦佩。

秋俭脸色平静,手一晃,第二把刀子又插到左锁骨窝处。

鲜血开始汩汩流出,染透他的衣衫。

接着,第三把连贯插入,秋俭已经额头沁汗,紧咬着牙,不哼一声。

窦五爷一旁大声喊道:“够爷们儿,来,给喊个好儿! ”

“好!”

秋俭也不停手,忍着剧痛又把另外三把刀插到右肩上,顿时整个人就像血染一样。

“好一个八臂哪吒!够爷们儿!够爷们儿!”窦五爷大声叫好,接着吩咐,“来人,取最好的金疮药给这位大爷预备着……”

一个混混赶紧跑出去取。

秋俭满脸冷汗,肩上的刀子微微颤动,他忍着剧痛问道:“五爷,能放人了吧?只要你放人,我再砍掉胳膊!”

窦五爷点点头:“放!我说话算话,来人……”他冲那帮混混喊,“赶快去请韩老板。”

血还在流,秋俭身子微微晃动,但他还是强忍着,不一会儿工夫,那个混混带着韩啸亭走到大堂。

韩啸亭一眼就看到肩插刀子、满身染血的秋俭,一惊之下急呼:“秋俭!你……”边喊边跑到秋俭面前。

秋俭微笑道:“韩伯伯,没事了,您可以走了。”

韩啸亭不知怎么回答,问道:“你这刀……你这刀……”

正不知所措,那个取金疮药的混混跑了进来。

窦五爷吩咐道:“赶紧给爷们儿拔刀止血!”

老边赶忙上来帮忙。

秋俭伸手示意不用帮忙,慢慢地把六把刀拔出扔到地上,六把刀触地,“当啷,当啷”作响,伤口处的鲜血又殷殷流出。

老边赶紧把金疮药撒在刀口上,血也立刻止住。

韩啸亭赶忙搀住秋俭,焦急地问:“秋俭,你何苦要这样?”

秋俭向他一笑:“韩伯伯,当年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平时对我又这么好,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您现在可以回北京了,窦五爷答应放您了。”

韩啸亭看了一眼窦五爷。

窦五爷点点头,一抱拳:“这两天对不住韩老板了,以后天津卫的戏台您接着来,今天,这事算结了。”

韩啸亭点点头,搀着秋俭道:“好,秋俭,咱们先走。”

秋俭还没说话,窦五爷在身后接茬道:“别介!他还得愣会儿,有条胳膊还没留下呢!”

“什么?”韩啸亭一惊。

“没错,他已经答应了,卸掉左胳膊,替你赎罪。”

韩啸亭愣了,惊问秋俭:“秋俭,这是怎么个茬儿?”

秋俭点点头:“没错韩伯伯,我答应好砍条胳膊给他的,只要他放您回去。”

“不行!”韩啸亭语气坚决,道,“要砍砍我的,本来这就是我的事。”

秋俭摇摇头道:“韩伯伯,您别争了,赶紧回北京,盈袖妹子还在等您回家呢。我孤身一个,少条胳膊算什么?饭照样吃,酒照样喝,大刀照样耍,大鼓照样敲!”

“这不行!你年纪这么轻,我不能让你成了废人!”

秋俭摇摇头:“韩伯伯,我这条命当年是您救的,我就算死,报答您也值,您就甭拦着我了!”

韩啸亭还要说什么,秋俭喊道:“窦五爷,帮我把韩伯伯送出去吧。”

窦五爷大声答应:“好!来人,带韩老板去前堂喝茶!”

“是!”三个混混应声而上,夹起韩啸亭就往外拉。韩啸亭根本挣扎不过,嘴里连连喊:“秋俭,孩子,别砍,别砍!”说话间已经被三人强行拖出。

见韩啸亭出去,秋俭不再废话,强撑着走到桌前抄起钢刀,拔出后握在手中,俯身把左臂横放在条案上,右腕一抖,寒光闪处,直向自己的左臂砍去!

“慢!”突然有人大声阻止。

秋俭一愣,停下动作,回头一看,见发出声音的竟然是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只见那年轻人走到窦五爷面前,微微颔首道:“五爷,恕我冒昧过问你们堂里的事,因为我看这位兄弟行事仗义,所以我有件事想求您。”

窦五爷眉头一皱,道:“田老弟,咱们兄弟这关系,有事你尽管说。”

姓田的年轻人道:“我想出两万大洋,替这位兄弟留住这条胳膊。”

窦五爷一愣:“田老弟,你未免也太仗义了吧,两万大洋,可不是小数目。”

“哈哈哈……”姓田的年轻人仰头大笑,“别说两万大洋,二十万我也出得起!我就是佩服这兄弟是条汉子,才决定这么做的。”

没等窦五爷说话,秋俭已经说道:“这位兄弟,多谢你的好意,你我素不相识,这人情我还不起。”

“不用你还。”那人帅气一笑道,“权当交个朋友。”

秋俭把刀一背,爽快说道:“那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我叫秋俭,北京南郊大羊坊人。”

那年轻人一抱拳:“我也是北京人,我叫田子钧。”

“田兄,好意心领了,欠债还钱,我这胳膊必须留下。再说了,就算少条胳膊,也碍不了咱兄弟俩喝酒呀。”

田子钧拇指一竖:“秋兄,不如这样,两万大洋我出,胳膊你留着,就算我借你的,你慢慢还,我不定期限。”

秋俭听完还要说话,一旁的窦五爷大声嚷道:“行啦!你们哥儿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来回推让,反倒显出我不仗义了。这样,这胳膊我不要了,这位秋兄弟人仗义,我佩服,也算交他这个朋友。刚听边爷念叨,你和黑燕子魏五还有交情,那更不用说了,都是以前义和团的兄弟,算了,算了。”

田子钧一听,赶紧应道:“五爷仗义,不愧津门第一爷们儿!行,既然您都说这话了,我们哥儿俩也不费口舌了,这样,您昨晚说的那批古董,我一定都帮您卖给那些洋人,中间的辛苦费我也不要了,怎样?”

窦五爷一听,脸露喜色:“好!太好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批货出手,何止两万哪!”

接着他哈哈大笑,吩咐道:“边爷,麻利儿的,绝味楼订桌最好的酒席,今天中午,我要和这俩小兄弟好好喝次酒,就当结交了。”

秋俭见事已至此,也不想再多说,用钢刀在肩头蹭了下血,轻声说了声:“见血收刀。”然后把刀插回牛皮鞘,忍着痛向窦五爷行礼道:“五爷,结交您这事我十分乐意,可这饭我绝对不能吃了,我得赶快带着韩老板回北京,家里都着急着呢,日后有空,我秋俭亲自再登门拜望。”

窦五爷点点头:“那也行,看你这俩胳膊确实扛不住了,我让他们赶紧再给你包扎一下送你回京。只求老弟不要记恨你五爷,这是我们道上的规矩,换我,我也得来个八臂哪吒。”

秋俭道:“那就不麻烦五爷了,我还扛得住,我现在就想赶紧带韩老板回京,交情有了,以后有的是见面机会。”

“说得好!是条汉子!”

秋俭和窦五爷又客气了几句,忍着剧痛走到前堂药店,田子钧也跟着搀他出来。

见秋俭双手完好地走了出来,一直惴惴不安的韩啸亭赶忙迎上来,接过钢刀,关切地问:“秋俭,你……”

秋俭一笑:“没事了韩伯伯,多亏这位田兄弟帮助,我这条胳膊保住了,咱们现在赶紧回北京吧。”

“你的伤?”

“我的伤没事,已经敷了药。”秋俭回头看了眼田子钧道,“田兄,多谢你这次帮助,我秋俭一定好好报答。”

田子钧一笑:“秋兄,你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是朋友嘛!”

秋俭点点头,身形有些晃动,因为失血太多,他已经坚持不住了。他扶住韩啸亭伸来的手,道:“那我们就回京了,咱们京城见。”

“好,京城见。”田子钧点头回答。

此时边爷从后堂跑出来,说道:“秋兄弟,五爷吩咐了,派四个人套车送你们回京,车马上就套好。”

秋俭脸色已经煞白,觉得眼前景物模糊晃动。他还想说话,突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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