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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兵营莽盗(2)

“和广文?”

“嗯,你知道了?”

“是,刚听广文说的。”

“可我不想嫁给他。”

志武心里一颤:“哦,可结婚这是你的事。”

“我的事?可你不关心吗?”

“我有什么可关心的?我是个没爹没娘的穷光蛋,我自己的事还顾不过来呢,我哪顾得上别人。”

玉瑛想哭,忍住了:“可是,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志武鼻子一酸,强忍着,语气加重:“谢谢你玉瑛,我配不上你。广文挺好的,你家和他家世代交好,你俩真的挺合适,我都答应广文了,你们结婚我会去喝喜酒的。”

“你……”玉瑛此刻心里难过极了,她抬头坚定地看着志武,“志武,如果你愿意,你带我离开都可以,我心里只有你。”

志武看着玉瑛,硬下心肠:“算了,你还是好好嫁人吧。我从小什么苦都吃过,也被人欺负过,能活到今天,我已经很幸运了,我不想再连累别人,再让别人跟着我吃苦受罪,更没资格让人爱我。谢谢你玉瑛,你好好地嫁人吧。你……你忘了我吧。”说完他看了眼玉瑛,推开门,说道,“你赶紧走吧,马上都要嫁人的人了,别让街坊看到说闲话。”

玉瑛眼泪流出,志武不敢直视她,咣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玉瑛一愣,不知怎么办,呆呆地站在原地。

玉灵回到家,听母亲兴奋地说了孙广文家提亲下聘礼的事,知道姐姐肯定不愿意,赶忙来到姐俩的卧室。

她一进门,就见玉瑛眼神愣愣地躺着,眼泪已经让枕头湿透。她赶紧坐到炕前,帮姐姐擦了擦眼泪,叹口气:“姐,我听妈说了,其实这个婚事,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去说的。”

玉瑛不说话,依然流泪。

玉灵看到姐姐这样,心里也是一酸:“姐,不行让秋俭哥和皮爷去说一下,他们说话大家都听,还有……志武知道这事吗?你应该找他商量一下。”

玉瑛坐起,把头扎在妹妹怀里呜呜痛哭,肩膀颤抖耸动着,没有说话。

志武来找鼓槌,他浑身上下收拾得十分利落,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鼓槌见他进来,兴奋异常,赶紧问:“志武,怎么着?今天去?”

志武点点头:“对,我今天白天和徐豁子的马车去兵营里卸菜,特意又看了一下那个废军械库,长枪堆在外边,里边是短枪,有俩当兵的看着。围墙我也看了,食堂烟囱那里矮,咱们从那翻进去就行。”

鼓槌两眼冒光:“还有短枪哪?那咱们多偷几把得了,我有门路卖出去。”

志武摇头:“这不行,我就偷一支长枪来过过瘾,别的枪不动。”

鼓槌不以为然:“偷一杆也是偷,偷十杆也是偷,怕啥?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找好买家了,只要咱们偷来,就能卖出去。”

志武一愣:“你打算卖给谁?”

鼓槌压低声音:“廊坊的土匪袁大疤瘌。”

志武眼一瞪:“不行!那人我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平时为非作歹的,你少和他勾搭。”

鼓槌看志武生气,赶紧安抚:“那就算了,你别瞪眼啊。我和袁大疤瘌只是通过别人认识的,我和他不熟。”

志武点点头:“这样最好,少招惹那人。”

鼓槌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今晚。”

“全都安排好了?”

志武点头:“对,我跳进去偷,你在烟囱后边接应我。”

鼓槌连连点头。

夜深了,志武和鼓槌来到南苑兵营后院的食堂处,借着天光,能隐约看到黑乎乎的墙头和冒着青烟的烟囱。

来到墙根,志武拿出事先准备的挠钩,用力地扔向墙头,挠钩钩住里侧墙檐,志武顺着绳子爬上了兵营墙头。伏蹲在墙头,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只见兵营前营灯光很亮,隐约有说话声,不远处两个高高的瞭望塔楼上有哨兵的身影晃动。相比前营,后院就安静得多,只有食堂里传来灯光,废军械库那里黑黑的一片,不见卫兵身影。

鼓槌在墙下边低声问:“志武,怎么样?”

志武摆手让他噤声,又蹲在墙头观望了几分钟,见废军械库没人,他才用绳子把鼓槌拉了上来。他示意鼓槌躲在烟囱后边,在他耳边低声说:“等我偷来枪你接着,完后拉我上来。”

鼓槌点头。

说完志武把挠钩搭在烟囱上,顺着挠钩的绳子溜了下去。

鼓槌心里怦怦跳,只见志武溜到地上,哈着腰轻手轻脚地向废军械库摸去。

志武摸到军械库,借着夜光看清门锁的位置,然后左右看了一眼,抻出腰后的铁棍撬开门锁,然后轻轻推开库门,进入军械库。

军械库里飘散着一股金属霉味和枪油味,四下散乱堆放着成捆的长枪。靠仓库里侧,是十来挺机关枪和迫击炮,最里面的一个大木箱里堆了几十把损坏了的毛瑟手枪和枪套。

志武看到步枪后两眼放光,自幼喜欢枪械的他像进入了宝库。他来到那几堆步枪前仔细一看,里边还是以“汉阳造”为主,有的枪管已经弯曲了。志武又左右寻看,终于在靠门口的地方发现几支捷克步枪。他大喜,挨个拿起,借着微微的天光辨别,终于找到一把像样一些的,仔细抚摸。

他把那把挑好的步枪背在背后,然后伏身正要出门,突然一把硬硬的枪管顶到他的额头。他一惊,也不敢反抗,任由那枪管顶着自己后退回枪库。

他仗胆抬头一看,只见三个黑影站在他的面前,拿枪指着他的人低声喝道:“乖乖的,别动!”

志武被制住,根本动不了,也看不清拿枪那人的面目,只看到他的眼睛泛着贼光,只听他吩咐身后两人道:“赶紧的,装枪!”

那两人四下寻看,找到那装着毛瑟手枪的木箱,一人道:“大哥,这里有‘盒子炮’。”

那人也不转头,低声回道:“拣像样的装。”

那两人拿出一个洋帆布口袋,简单地摸摸看看,有像样的就扔进口袋,差不多装了十支左右后,又在枪堆里挑了几杆步枪。

见同伙装得差不多了,为首这人用枪顶着志武走出军械库,那拿枪的两人跑到墙角,用墙上垂到地面的绳子捆好所有的枪。墙上还有一人,他把枪拎到墙头,解开后顺手扔到墙外,接着又把绳子扔回墙内。

天太黑,志武根本看不清墙上那人是不是鼓槌,正纳闷,突然后脑一疼,接着眼前一黑,被身后那人打晕在地。

偷枪的三人被墙上那人用绳子拽上墙头,墙头那人正是鼓槌,他对最后上了墙头的人道:“袁大哥,咱们赶紧跑吧。”

姓袁的点点头,低声道:“等下!”说完把手里的枪冲天开火,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声响彻黑夜,在戒备森严的南苑军营,这两声枪响异常刺耳。果然,枪声刚住,前边军营和食堂里就传出嘈杂的皮靴声,数十名军人持枪向军营后院赶来。

墙头上的鼓槌犹豫地看了一眼远处地上的志武,只见志武已经晃悠着起身,步履蹒跚地迈腿要向前走,身后远处的一个军人大喊:“站住!不许动!再动就开枪了!”

志武头部遭到重击,似乎还没有恢复意识,依然向前迈步走动,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志武应声倒地,不再动弹。

鼓槌吓得腿一软,已经溜到墙外的袁姓男人催促:“鼓槌,找死呢你!赶紧跳下来!”

同时,跑来的军人里有人大叫:“墙头有人!”

话音一落,枪声四起,数枚子弹在鼓槌脚下炸开,他脚一软,“妈呀”一声直接掉到墙外。

鼓槌自己都忘了是怎么跑回鼓坊的,尖啸的子弹声和自己杂乱的呼吸声,以及被打死倒地的志武的样子,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他不敢回家,现在只有孙广文家能去,索性一口气就跑了去。见到鼓槌,孙广文一愣,只见他脸色煞白,衣衫撕破,眼神慌乱。

鼓槌也不理孙广文,抄起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一阵猛喝,然后眼神发直地看着孙广文发愣。

孙广文急问:“鼓槌,怎么了你?志武呢?”

愣了片刻,鼓槌长缓了一口气,道:“我的妈啊,可算活着回来了。”

“你回来了,志武呢?”孙广文又问。

鼓槌两眼闪过一丝恐惧:“志武……志武被枪打死了!”

“啊!”孙广文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鼓槌继续道:“哎哟妈呀,可吓死我了,我亲眼看到志武给一枪撂那儿了!我要跑慢点,也回不来了。”

孙广文定定神,赶紧轰鼓槌:“那你也别在我这儿待着啊,这要是人家追来,我也算随从窝藏你知道吗?赶紧的,回家,要不跑外边躲两天,别在这儿给我招事了。我这就要结婚的人,不能和你蹚这雷。我告诉你,今晚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不知道!”

鼓槌惊魂未定,见孙广文如此怕事,指着他说:“好你个孙广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行,我不连累你,我走!”说完瞪了孙广文一眼,愤愤出门。

孙广文见他出去,赶紧关上屋门,插好门闩,嘴里唠叨着:“我的如来佛祖观世音啊,这下事儿可大了!”

接下来的日子,玉瑛一直没有志武的消息,她去志武家找过几次,都是街门紧锁。眼看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她心里的绝望一天重似一天。

玉灵看着姐姐日益消瘦的面庞,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在劝慰姐姐的同时,也让秋俭四处寻找志武的下落,可每次看到的都是秋俭空手而归的无奈表情。

又过了一个月,已近初夏,天气越来越热了,玉瑛的心却寒冷无比。她无数次问自己,难道就这样嫁给不爱的孙广文了吗?可看着来往街坊对父母的祝福,看着孙凤臣和王秋棠对自己的慈爱眼光,看着志武家紧锁的大门和茅草初长的墙头,玉瑛对爱情的绝望已经慢慢转化为一种死心。她无数次对自己说:玉瑛,你认命吧。

她变得郁郁寡欢,不爱说话,开始顺从母亲的摆布,试嫁衣,做被褥,麻木地等着婚期的到来。

有时,一个人的精神寄托失去后,往往会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玉瑛性格一直泼辣勇敢,本不应该这样,但在父母强加的婚姻和爱人莫名离去时,她却变得脆弱无力了。

这一天,玉瑛又路过志武家门前,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锁,没想到这一眼看得她禁不住惊呼出来!

志武家的门锁不见了,家里有人!

玉瑛的心脏怦怦直跳,她上前仔细又看了一眼志武家的大门,门果然没锁,应该是志武回来了!

玉瑛赶忙推开大门,急急地冲进志武家里,突然屋里传出一个男人颤抖的声音:“谁?”

玉瑛一愣,这声音不是志武,她胆子一直就大,直接进屋去看,只见屋里的床柜被翻动得乱七八糟,一脸惶恐的鼓槌惊立在自己面前。

玉瑛一愣,问:“鼓槌,怎么是你?志武呢?”

鼓槌神色慌乱:“哦,志武,志武,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玉瑛眉头一皱,“那你跑他家干什么来了?”

鼓槌慌乱地回答:“没事,我找东西。”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没什么重要东西,我借志武点钱,来找找。”

玉瑛更加怀疑了:“你骗人!说实话,志武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

“那你跑他家来干吗?难道是偷东西来了?”

鼓槌吓坏了,连忙道:“没,没偷东西……”说完就要往门口溜。

玉瑛跟皮爷学的一身武功,自然不怕瘦小猥琐的鼓槌。她挡住屋门,怒声道:“你肯定知道志武去哪儿了,今天不说出来,你甭想跑,再不说,我就把你带孙掌柜那里去!”

鼓槌赶紧求饶:“别别别,玉瑛姐,我告诉你还不行。”

“说!志武到底去哪儿了?”

鼓槌一脸哀相:“志武他……他……他死了!”

玉瑛听完大惊,急问:“死了?你胡说!”

“真的!真的死了!”

“怎么死的?”玉瑛声音已经颤抖了。

“一个多月前,他去南苑兵营偷枪,结果被发现了,让当兵的一枪打死了!”

玉瑛听完后,脑袋嗡的一响,眼前模糊一片。

鼓槌见她这样,赶紧溜到门口,一边侧身出门一边告诉玉瑛:“真的,我亲眼看到志武被打死的。不信你问广文去,他也知道。”说完窜到屋外,逃走了。

玉瑛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腿一软,眼前一黑,就昏倒在志武家里。

等她再睁眼时,看到的是母亲和妹妹关切的脸,她像做了个梦一样,此刻,这个梦已经醒来。

玉灵急切地问:“姐,你醒了,没事吧?”

玉瑛眼泪慢慢流出,看看玉灵,又看看母亲,语气平缓地说道:“妈,玉灵,我没事,我答应你们,我和广文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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