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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火光贼影(2)

鼓槌见大火熊熊燃起,赶忙扔掉火把就往自己住的工棚跑去,他要在人们发现之前回到自己的被窝里。

刚跑到大门前,身后有人大声喝问:“什么人?”

鼓槌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顾秉轩,他一下就慌了,颤声道:“是我,鼓槌。”

顾秉轩披着棉衣,走到鼓槌面前,见他一脸慌张,又看到鼓坊熊熊燃起的火焰,猜到是他纵的火,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放火?”

“不是我!”鼓槌狡辩道,转身就想跑掉。

顾秉轩一个健步蹿过去抓住鼓槌的左臂:“你别跑!”

鼓槌奋力挣扎,但被顾秉轩死死攥住胳膊无法脱身,同时,鼓坊里已经有人大叫道:“起火啦!快起来,起火啦!”

鼓槌用力挣脱,但怎么也挣不开顾秉轩的控制,一急之下,从后腰拔出匕首,猛地刺入顾秉轩的腹部。顾秉轩没想到鼓槌会带有凶器,根本没有防备,只觉得腹部一凉,跟着一阵剧痛传来。他痛苦地低身捂住腹部,看着鼓槌却说不出话来。鼓槌二话不说,跟着又是狠狠一刺,这一刀扎在顾秉轩的腰部。顾秉轩低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鼓槌听到鼓坊里呼叫声越来越大,看到火势借着大风蔓延到整个鼓坊,便把匕首用力扔向远处,看了一眼地上微微打战的顾秉轩,上前用力踢了一脚,顾秉轩被踢得翻了一个身,脑袋一歪死去了。

鼓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往火场跑去,和其余惊醒的伙计一起救火。 

这场大火把整个鼓坊烧得只剩三分之一,房屋木料所剩无几。天亮后,大家在大门外发现了已经死去的顾秉轩。玉灵赶来后大惊失色,猛地扑到父亲身上大哭起来,在场所有人都神色黯然。秋俭想到顾秉轩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关爱教导,也落下了眼泪。

鼓槌躲在人们后边,心里也是惊惧不已,可他看到秋俭扶起玉灵搂着安慰,心里又隐隐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孙凤臣已经顾不得收拾鼓坊残局,先和皮爷一起操办起顾秉轩的丧事。

秋俭默默地陪在玉灵身边,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欲绝,他的心也碎了。他望着顾秉轩的灵位,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纵火并杀害顾秉轩的凶手,然后砍掉他的脑袋祭奠顾秉轩在天之灵。

农历腊月三十,这应该是一个全家团圆开心的日子,顾秉轩家却白缟一片,哭声阵阵。

丧事在悲痛的气氛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突然村外传来一阵汽车停车声音和杂乱的喝喊声。众人很纳闷,这时一个小孩子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叫道:“日本兵来啦!”

所有人都是一愣,紧接着一阵皮靴踏地的声音传来,一队日本兵簇拥着一个中年日本军官进入院里,他身后边紧跟着一身戎装的赵德魁。

那日本军官见到院里正在办丧事,眉头一皱,看了赵德魁一眼。赵德魁会意,大声问道:“孙凤臣在哪儿?”

孙凤臣走到前边,道:“我在这里。”

“小野大佐,这就是孙凤臣。”赵德魁赶忙告诉那日本军官。

日本军官点点头,操着蹩脚的中国话对孙凤臣道:“我是小野康正,在日本是太鼓制作师,明天,我的太鼓要和你的中国鼓比赛。”

孙凤臣点点头道:“我答应和你比赛,但昨晚出了事,我的鼓坊起了大火,我做的比赛用鼓都被烧毁了,而且,我的一个朋友也被纵火之人杀害。”

小野康正听懂了孙凤臣的话意:“这么巧?”

孙凤臣冷冷地看了小野康正一眼:“你可以去看。”

“我已经看到了,我先去你的鼓坊找你了。”

孙凤臣点点头:“明天的鼓赛,我应该不能按约定参加了。我想,能不能改个日期,我再做八面新鼓来和你比。”

小野康正还未回答,一旁的赵德魁大声道:“小野大佐这么忙,没空跟你改时间再比。怎么这么巧,明天要比赛,你今天就着起大火?是不是怕输,才想了这样一个主意?”

他话音刚落,秋俭一步窜出:“赵德魁,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德魁见到秋俭就发怵,猛地拔出腰里的手枪:“你要干吗!小心我一枪打死你!”

小野康正阻止道:“赵桑,不要打枪,要中日亲善。”

赵德魁赔笑点头,又恨恨地瞪了秋俭一眼,把枪插回枪套,接着说道:“我那天说过,初一上午在钟鼓楼赛鼓,参加不了就算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原因,只要不来,你们就是承认中国大鼓比不过我们日本太鼓,我们日本太鼓才是亚洲鼓王!”

听到他这番话,鼓坊所有人都气愤异常。孙凤臣道:“赵师长,你这定论下得太早了,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如何,我一定带新鼓参赛。”

“一天也不给,你直接认输吧!”

一旁的小野康正听出了大概意思,道:“中国人,历来讲信用和诺言。你们这样,我很看不起。但我们是朋友,我可以等你一个月时间,你用新鼓,我们再比赛。”

他这话一出,鼓坊所有人都激愤异常,但又无法辩驳。

孙凤臣正要说话,秋俭在身后大声道:“我们中国人是讲信用的,明天的鼓赛,我们应战!”

大家都是一愣,齐齐看向秋俭,秋俭和孙凤臣道:“孙伯伯,我们还有那面巨鼓。”

孙凤臣这才想起,当年给黑燕子刑场送行的那面巨鼓没有被大火烧毁。

赵德魁一愣,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还有大鼓?”

秋俭道:“没错,我们还有一面巨鼓,不知道能不能参加比赛?”

赵德魁哈哈大笑:“什么新鲜事都有!你们敢用一面鼓就来跟我们比,行!这事都不用小野大佐决定,我就可以答复你,可以用,反正最后都是一个输!”

他赶紧跑到小野康正面前,简单说了几句,小野康正点点头,道:“我想看看那面鼓,可以吗?”

“当然可以。”秋俭道。

他带着小野康正来到鼓坊后院,打开存放巨鼓的屋门,指着里边那面巨鼓对小野康正道:“就是它。”

小野康正惊讶地看着这面巨大的鼓,慢慢走进屋里,小心翼翼地来到鼓前,探手轻轻地摸了摸鼓面,低声道:“真是一面好鼓!”说完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咚!巨鼓发出沉稳厚重的巨大鸣响。

小野康正没有想到自己轻轻一敲会是这么大的声音,完全出乎意料,当下说道:“好鼓!我允许你用它来比赛,我们日本人也讲信用,我可以减少我的太鼓数目,用两面太鼓和你们比赛。”

“不用!”秋俭一脸自信,“你还用八面鼓,我就用这一面。”

跟进来的赵德魁道:“你还挺有自信,那你就等着输吧!”

鼓坊所有人纷纷走进屋里。

秋俭冷冷地看着赵德魁,轻轻摸了摸巨鼓,拿起旁边的一只鼓槌,道:“我可以再发一次誓。我,魏秋俭,将用此鼓和日本人赛鼓,如果输了,愿血溅此鼓!”说完甩起鼓槌用力捶向鼓面。

嗵!

这一声要比刚才小野康正敲的那一声大很多,鼓声响起,屋脊上的灰土随之纷纷落下,赵德魁被震得心里一哆嗦。他久经战场,听过枪炮响声无数,竟然被这鼓声撼得脸色煞白。

小野康正惊讶地睁大眼睛,轻声道:“这鼓声,是怎么发出的?我怎么从未听过?”

秋俭不知他的话是何含义,也不回答,说道:“好了!明天上午,我们带此鼓参赛,一言为定!”

小野康正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巨鼓,对赵德魁道:“我们回去。”说完他快步走出去。赵德魁也看了一眼那巨鼓,眉头皱了皱,对秋俭和孙凤臣道:“听好喽!我不管你们用几面鼓来参加鼓赛,反正不许给我赢!还是那句话,要敢赢了日本人,我扒了你们的皮做大鼓!”

秋俭听完哈哈大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赵德魁心里一直忌惮秋俭,只好恨恨地说:“我们走着瞧!

鼓槌趁着大家忙乱偷跑出来,追到赵德魁身后,左右看看没有鼓坊的人,低声赔笑道:“赵师长,昨晚那把大火是我点的,怎么样,是不是大功一件啊?”

“大功个屁!”赵德魁回身骂道,“烧了半天,那面大鼓怎么还在?”

鼓槌一脸尴尬:“我……”

“我什么我!今晚再想办法,把那大鼓也毁掉!”

鼓槌有些为难:“这可不好办!不过您放心,我还会想别的办法!”

赵德魁点点头,嘀咕道:“也他妈怪了,那面大鼓是怎么做的,轻轻一敲就震天响,吓了我一哆嗦!”

鼓槌道:“他们孙家有自己的做鼓秘籍,做的鼓当然不一般!”

“做个破鼓还有秘籍?”

“当然啊!我亲眼见过他家的制鼓秘籍。”

“制鼓秘籍?”

“对,是一本书,叫《孙记制鼓技要》。”

赵德魁想了想:“那你想办法给偷来,估计小野太君感兴趣。”

鼓槌拍着胸脯道:“好,这事包在我身上!”

鼓槌回到鼓坊,秋俭叫住他:“鼓槌,我正要找你,明天我们用巨鼓和日本人比赛,你赶紧去准备八对新的鼓槌,粗一些,明天我是主擂,我那对用最好的木料做。”

鼓槌赶忙答应道:“放心吧秋俭,你知道,咱们鼓坊木工里,我做的鼓槌最结实称手,我鼓槌这个名字可不是白叫的。我一定给你做一对好鼓槌,明天一定赢了日本人。”

秋俭点头致谢离开。

鼓槌看着秋俭离去的背影,嘀咕道:“好,秋俭,这回让你见识一下我鼓槌的好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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