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2节 旧爱不去,新欢不来

奶奶的别墅|夕阳老年公馆

“只要能保住你的工作,但凡能做到的,我万死不辞。在《真爱》的代笔团队里,你绝对是第一号。你写的东西足以媲美芭芭拉·卡特兰年轻时的作品。”费德里克说。

我刚意识到自己有麻烦了,费德里克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这样的废话。

然后,我们跳进我的汽车,一路开去看约瑟芬奶奶。

她住在夕阳老年公馆,那里是西欧最高级的老年人之家。

夕阳老年公馆是老年人之家。更贴切地说,那里更像豪华的退休主题公园,占地超过五百七十英亩,设有温泉浴场、漂浮餐馆、舞蹈室和攀岩中心,是最聪明、最明智、身体最好的老年人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站。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现在惹了一身麻烦,全都是费德里克这小子搞出来的。不过我俩都装傻,越过去不提,就像多萝西在黄砖路上短跑跨栏。可我们才到奶奶的别墅,我们内部就分裂了。

费德里克一下子把我撞倒在地,沿走廊一溜烟儿跑没影了,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奶奶那个宽敞的衣帽间。

片刻之后,他出来了,嘴里直嚷嚷:“香奈儿呢?”

然后,他把里面的大多数东西,拖到了奶奶那个巨大的开放式休息室中间。

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他就没干别的,没完没了地试了一件又一件各式皮衣。一会儿往前转,一会儿又往后转,活脱儿一个音乐盒里的小人像。

“噢,我告诉过她了,要从小处着手,”费德里克说着又开始试穿第三件皮裘,“我说过没有,小凯凯?我说,让查德认为这是我的主意,可你就是不听,非要往前冲,活像一头狂暴的小牛犊,牛劲儿上来了,什么都挡不住。”

他端起一大杯玛格丽塔,抿了一口,又穿上了一件皮衣。

他压根儿就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这小子是这么说的:“大干一场吧,小凯凯!”他和我一击掌,把一杯苹果马提尼灌进我的嘴里,然后撤掉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胡诌出来的《真爱》读者故事,换上了两页广告,邀请读者来信分享她们的爱情偷盗梦想的故事。

可在奶奶这套偌大的湖滨别墅里,真相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一个被爱情伤害的女人,只要得到友情和亲情的安抚和加持,再大的伤害及随之而来的次伤害都可以化为云淡风轻。

“我们有一点不明白,”奶奶说(她最好的朋友碧翠斯在一旁直点头),“为什么查德会以为是凯特呢?”

碧翠斯和奶奶从头到脚穿了一身黑色莱卡跑酷装,完全就是两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邦德女郎。

“费德里克,你得告诉这个查德,是别人发的那个广告。他一定会相信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约瑟芬,我知道。”

费德里克说着瘫倒在一堆深棕色的皮裘里,特像巨大的牛奶巧克力卷尖端那颗核桃仁。

“可就算我说了,也没什么用,约瑟芬,查德在工作中从来不听我的,他根本就把我当个屁。说句实话吧,那个长得不错却油盐不进的家伙向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再说了,这次出的事儿和我以前遇到的工作问题完全不一样,何况跟我没什么关系,现在矛头指向小凯凯,如果我插手了,好像事情就是我搞出来的。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原则归原则,总得分清界限,你说是不是?”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小声,然后又抿了一口玛格丽塔。

看他喝得很享受的样子,惹得我口干舌燥,心急火燎。

“再说了,查德认为这事儿是小凯凯干的,完全是因为几个月前,她曾和他苦口婆心地争取过这个创意。”

他递给奶奶一张纸,我认得那张A3彩纸,上面是我的创意说明。

奶奶把纸打开,举到眼前。

“我知道,”费德里克一面说,一面跑到了房间对面,去试一件深蓝色男士夹克。“像不像小凯凯带这张纸去了幼儿园,找一群五岁以下的小屁孩儿,向他们说明她最重要的创意?小凯凯,觉得是不是这样!?”

“凯特,我怎么觉得我把你培养得比这要好呀。”奶奶啧啧两声,把我的创意说明举到我面前。

我个人不确定奶奶是否把我培养得挺好,但没有她,我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说明。

当然了,奶奶对我的培养比我父母好太多了。他们绝对算是一对怪胎,他们两个野得很。谢天谢地,他们时常出门在外。

“好了,凯特,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不被查德扫地出门。”

她说着就把我的报告投进壁炉,点燃一根火柴,那张A3彩纸立刻就烧着了,冒出橙绿色的火焰。

“你得去找点有意思的内容写出来,好叫查德认为留下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明天之前吗?”我一阵狂笑。“那还不如干脆发明一台时光机,把我自己送回过去让莎士比亚替我写呢!”

“对了,德拉瓦尔可以写,她写的文字很迷人,人们一向喜欢听她的新闻。”

“德拉瓦尔!”奶奶点点头,拍拍手。“你必须去找德拉瓦尔·奥洪特聊聊。”

“为什么凯特能去采访德拉瓦尔·奥洪特?”费德里克一把抓住碧翠斯的肩膀说,“为什么呀,我问你呢?为什么?”

这家伙拼了命要保持冷静,却使劲儿摇晃着碧翠斯的老命。

“因为她就住在隔壁,”奶奶边说边走到阳台上,向栅栏那边张望,“而且,一般情况下,她会先来这里喝点葡萄酒,再去上爵士摇滚舞蹈课。”

“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小凯凯?”费德里克轻声喊道,“她可是电影黄金时代的女演员,而且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她居然就住在奶奶隔壁,你让我来这里,喝玛格丽塔,吃那么好吃的寿司,和这个天大的秘密比起来,真是什么也不算了,”他说着便开始环顾这个地方,“我们竟然不知道德拉瓦尔住在这里。真是马虎,小凯凯!我们糊涂到家了!”他把脑门贴在窗户上,眺望隔壁的别墅,“她是我的偶像,”他自顾自地哀诉,而他的呼吸在玻璃上留下了一片模糊的雾水,“我爱她!!”

你也应该知道,德拉瓦尔·奥洪特是女演员,可不只是女演员。她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荧幕偶像。她演了很多很多部电影,别的女演员谁都没她多,她和所有名演员都搭过戏,制作戏剧、音乐剧和电影,赢得过奥斯卡奖,结了婚,后来又离了婚。她穿着最不可思议的服饰,有过痛心疾首的爱情生活。说句实话,别看德拉瓦尔·奥洪特已经息影了,可我要是穿上她现在衣橱里的衣服,脸准会红得像猴屁股。哪怕是一刻,我也无法想象爱情这档子事儿是如何伤害那么美丽动人的德拉瓦尔的。她一直沐浴在爱中;因为爱,人们在大街上追着她跑;制作她的海报;拍摄关于她的纪录片;唱关于她的歌。她是世界闻名的女演员,是伟大演员中的伟大演员。任谁看都看不出她会被爱情偷走什么东西。

“亲爱的,她似乎不来了。你周末再来吧,到时候我安排你和她聊聊,如何?费德里克,如果你能早点来,我们可以一起去攀岩。”

“谢谢你,约瑟芬,谢谢你。”他这话说得和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演员有一拼。“我周末再来,和你说吧,我一睁开眼睛就来,不干别的,先来这里。”他挥挥拳头,德拉瓦尔倒像是让他吃了兴奋剂一样。“噢,约瑟芬,”他说着脱下那件深蓝色夹克,我估摸这衣服一准儿是雨果·波士牌的。“这件夹克真是我的大爱。太有型了。试试看,小凯凯,试试看呀。”他说着把衣服递给我。“女扮男装可是上一季的时尚。”

“噢,那件夹克不是约瑟芬的,”碧翠斯咯咯直笑,“他以为是你的夹克呢!不不,那件夹克是皮特的,对吧?他上次来吃午饭时落下的。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衣服衬得他的眼睛很漂亮。对吧,嗯?”她对奶奶说,而奶奶这会儿露出了一脸异常惊讶的表情。

“哪个皮特?”我问奶奶。

“他的全名叫皮特·帕克,我说得没错吧,约瑟芬?我保证,他就叫皮特·帕克,因为我非常喜欢这个名字的押头韵。”

“蜘蛛侠皮特·帕克?他对我手里这件夹克又来了兴趣?”

“别傻了,当然不是,”碧翠斯哈哈大笑,“那小子认真的样子倒有点像蜘蛛侠。皮特·帕克和凯特是青梅竹马。”

“皮特·帕克!”我转头看着奶奶,“皮特·帕克!!!”我几乎是在喊了,“你和我的皮特·帕克吃午饭了?怎么会呢?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怎么会一起吃饭?”

“亲爱的,就是一顿午饭而已。我不能吃午饭吗?人人都得吃饭。”

“奶奶!”

“亲爱的,我最近才和他联系上,说实话,这可真好。就不许别人再联系我吗?他很赞成我搬来夕阳老年公馆。毕竟放弃家里的房子是个重要决定,是个大变化。我打心眼里支持皮特离婚。现在的社会这么乱,又金钱至上,太难长期维持一段关系了。我告诉他,‘皮特,如果你想在这后后后后现代社会里寻求稳定,那你可有苦头吃了’。”

“皮特·帕克结婚了?我的皮特·帕克结婚了?我是说,他离婚了,我是说,皮特·帕克现在是单身?”连我自己也搞不懂我想说什么了。

“严格来说,我结婚了,又离婚了,现在是单身!”皮特·帕克在我身后说。

十五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当一个女人觉得人生中一段重要的感情已然失去的时候,另一段更重要的感情总会悄然而至。

我和皮特·帕克是青梅竹马,他家住在我家隔壁。和蜘蛛侠同名倒是没给他带来情感负担,偏偏是他那对连漫威漫画公司都不晓得的父母,给他在情感上增加了很大负担。皮特是我认识最久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这小子还是我迷恋的第一个对象呢。

我们的两小无猜岁月

两岁三个月——我和皮特在我们当地的幼儿园里相遇了。“相遇”这个词儿不太适合用在只有两岁三个月的小屁孩身上,更准确地说,我俩被安排坐在一起,一起用一块黑白神奇画板。

三岁半——我和皮特找到了一个鸭塘。在那里,我糊弄他说小蝌蚪是新型可口可乐饮料,结果他老兄足足吃掉了二十四只蝌蚪。在这往后的十一年里,我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几乎他去哪里,我都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到哪里。

四岁——在我的生日泳池派对上,奶奶怂恿我俩亲嘴儿。皮特不亲,还哭鼻子了,这可是女孩儿最讨厌的事,我也鼻涕眼泪一起流,不过我的原因和他的可不大相同。

五岁——皮特在另一个泳池派对上亲了另一个女孩,这次他可乐得紧。那个女孩叫安娜贝尔,她抱着一个爱心熊,身上闻起来总是有股草莓味儿。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掉眼泪。

六岁——当地的孩子开始向皮特挥拳头,打得他鼻青脸肿。每当这时,就能听到嘶嘶的怪声,还有唾沫横飞。在学校里,要数这一年他过得最惨,这样的压抑日积月累久了就会出事,后来我们的老师要他穿蜘蛛侠的服装,好庆祝万圣节,结果他歇斯底里地闹了一大场。

七岁三个月——皮特·帕克的母亲死了,而且很突然,从没人对我说过她的死因。

到了八岁,我注意到皮特·帕克再也不会微笑了。只有在和他的宠物狗杰克一起玩时,我才能见到他露出门牙。然后他会哈哈哈笑,再咯咯笑,要是他觉得没人在看他,他还会扯着嗓子兴奋地大叫。我们两家紧挨着,所以每次我都能看到。

八岁九个月——我要让皮特·帕克再次微笑,并且把这视为毕生的使命,因为他一笑,哪怕只有短短一刻,也能把整个房间都照亮。我傻兮兮地把这个承诺刻在一棵树上,还用一根针扎破了手指。作为一个八岁大的小屁孩儿,这绝对是对自己许下承诺的最好办法。那棵树至今还好端端长着,我的手指上依旧还有一道小小的伤疤。

在我十四岁之前,皮特多多少少一直都是让我心心念念的人。他是我生命中的男人,起码也是我生命中一个不会微笑的男孩。后来,就在我十五岁生日前,他老爸把他送到了瑞士一家国际学校,那种学校没有正式课程,却注重发展个性。皮特没道别,没留字条,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成年的皮特·帕克真是帅呆了,一张俊脸什么表情都没有。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眼睛是深蓝色的,他的肤色足以和好莱坞最棒的女星相媲美。他的衣服总是熨烫平整,他身上的气味就是你希望你男朋友身上散发的那种气味儿,而且什么事儿都知道。奶奶告诉我,他在瑞士取得了物理学本科学历,在巴黎拿到了硕士学历,在美国取得了博士学位。他现在从事的领域是开发可再生能源,他眉头一蹙的样子真是太帅了!

皮特·帕克最喜欢的东西——狗和任何体力挑战,比如仰卧起坐什么的。

皮特·帕克最喜欢的活动——和狗儿一起快跑和任何体力挑战,比如仰卧起坐什么的。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