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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塔拉,塔拉(2)

第二天的天气更暖和,才零下二十度。冰雪那达慕的会场是在陈巴尔虎旗的茫茫雪原上。离营地不远,不过一个小时车程。路上车很多,也不时有骑马的人,三三两两。他们不走公路,走的是路旁的雪地。冰天雪地里,人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走着,虽然在车里坐着,我却忽然觉得自己也是那骑马的人。

场地上彩带飘飘,彩旗招展,在雪原上映得格外鲜艳。但最出彩的还是人们的衣服,一到那里我就被他们的衣服迷住了。几乎所有人都穿着民族特色的袍子。男人的袍子都过了膝盖,雪白的毛边既气派又温暖。腰带松松地扎在小腹上方,把他们的肚子都显得大大的,可是男人的大肚子再没有比这时候更显得威猛壮实。女人们呢?因为袍子的厚,都显得笨笨的,胖胖的,却也是娇娇憨憨的。她们的颜色真是丰富:宝蓝,胭脂,玫红,姜黄,月白……前襟后背都起着各色团纹,领口袖口都绣着云头花边。她们在一起说笑着,每个人嘴里都吐着缥缈如仙的白气儿。无论男女,每个人都戴着漂亮的皮帽。拜塔拉所赐,我们也有,也很漂亮,不仅轻暖,两顶皮帽上还都垂有别致的流苏。

那达慕还得一会儿才能开始,我们就到处闲逛拍照,走了一会儿,老二说渴了,塔拉说那就去喝奶茶吧,说着就推开了一个蒙古包的门。我们一边嘀咕着这成吗随便进别人的家,一边也跟着走进去。包里已经有了人,一个男人看见塔拉就热情地迎上来,说长道短,间或用蒙语。听着听着我和老二大致明白了,这人得到过塔拉赠送的牧羊犬。那只牧羊犬十分忠勇。

“塔拉,有一句话送给你,”老二坏笑,“两年前看人敬狗,两年后看狗敬人。”

塔拉笑笑,安排我们坐下吃零食,喝奶茶。他和那个男人聊天。包里很暖和,因为生着火。渐渐的,来包里串门的人越来越多,不时会有人认出塔拉,和他亲切地打着招呼,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他曾经送过人家狗。其中有一个语调很是时尚花哨的男人离开后,老二问塔拉,这人不像牧民,是干吗的?塔拉说这人是卖狗的,他和他在海拉尔的狗市上相识。

“他总是讹我。有时候我路过狗市,他看见我就会说,你要不要这条狗?不要我就卖给狗肉店了。我呢,就会买下来。”

“你傻呀!”老二急了。

“没办法。那种情况碰不到就算了,要是碰到了我就没法走开。我要是不买那条狗,就会觉得好像是我自己把狗送到狗肉店里似的。”塔拉很为难地苦着一张脸,“所以他们都觉得我傻。我也觉得自己傻。”

我们笑。那一瞬间,我真想摸摸他的脸啊。

过了一会儿,喇叭里宣布那达慕仪式即将开始。我们奔跑出来。其实最重要的程序就是一项:一个健朗的老人走到舞台中央,用蒙语做了长长的祈祷。他的声音坚实,悠长,苍劲。最后,他朝着天空高声喊道:

“呼赉!呼赉!”

“塔拉,这什么意思?胡来,胡来,”老二嘟囔,“胡来吧,胡来……”

塔拉瞪了她一眼,说是祝福的意思,和我预想的一样。虽然我一点儿也听不懂蒙语,可是一种本能的直觉领着我奔向了这个答案:必须是祝福,只能是祝福啊。

那达慕正式开始。远远地看见一排排骏马上旗帜飘飘,整装待发。两排人流左右站立,很自然地形成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夹道欢迎着即将登台的主角们。终于,他们来了:陈巴尔虎旗,新巴尔虎左旗,鄂温克旗,鄂温克族,俄罗斯族,鄂伦春族,达斡尔族……鄂温克尤其特别,他们戴着鹿皮帽子,帽顶上还装饰了俏皮的鹿角,他们的长袍短褂也都是用鹿皮做的,闪烁着灵动的驯鹿斑点……除了俄罗斯族因为载歌载舞而显得格外活泼,其他代表本民族出场的人们的神情都是庄重又淳朴,骄傲且天真。在一排骆驼队上,我甚至看到了雍容沉着的王者之风。我向他投以折服的注目礼——对了,骆驼,我以前见过骆驼很多次,都是在夏天,那些骆驼因为掉毛而斑驳寒酸,丑陋不堪。而这呼伦贝尔冬天的骆驼,却长绒飘飘,气质华贵,让我刮目。

——终于趁着了一个机会,我借穿了一下别人的蒙古袍。第一次穿蒙古袍是在锡林郭勒,在一个牧民家。我本来就胖,穿上一层层裹着腰肢的袍子就更显得虎背熊腰,非常难看。可是我还是拍了很多照片。这次穿是第二次,皮袍子很沉,但是我却觉得它沉得是那么踏实。我深深地嗅着衣服上的气息:牛羊肉的腥气,雪的清气,汗的浊气,油的腻气……这气息并不芬芳,而是那么厚实、厚道。袍子是靛蓝色的,衣襟、袖口和领口都镶着金和赤两道细边儿,尖尖的帽顶上垂着鲜红的丝绦……在这天地间,穿着这样的袍子,就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衣裙了:可以骑马,可以端坐,可以卧雪,所有的风雨都在这袍子之外。长生天下,绿野地上,这袍子就是一座移动的蒙古包,让人随时都能够幕天席地,在任何一个地方安详。

这沉重的、庄重的、贵重的衣服啊。她必须是重的。

塔拉说这袍子是蒙古族里的布里亚特风格,我这个样子也很像是布里亚特人,还顺便给我们讲了布里亚特人背诵祖先的故事:因为长期的游牧生活注定了他们居无定所,来去随意,总是在迁徙和流转中,又没有文字,所以想要记录和镌刻祖先的历史是很困难的事。布里亚特人便有了这样一种传统:背祖先。所有的孩子从会说话起便要开始学着背家族的宗谱,背所有祖先的姓名,于是,几代、十几代、几十代甚或上百代的家史便从他们的孩提时代就开始了顽强的回溯,而因了这门雷打不动的功课,布里亚特人走到世界的任何角落便都可以清晰相认,并在庞大的族谱中畅通无阻地找到自己的支系……

我隆重地拍了很多张照片。能够像布里亚特人,我觉得非常荣幸。

那天的午饭是半下午吃的,在一个镇上吃的火锅。一个很普通的小店,火锅却太超凡了。我从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牛羊肉火锅。吃着这样的火锅,我承认,我曾经吃的火锅都不像是火锅。我和老二都大口大口地吃着。当然能吃和会吃是两码事。最会吃的还是塔拉,他熟稔地使用着小刀,灵巧地为我们剔肉——他居然随身带有小刀,能把每一片肉都片出肥瘦相间的美丽形状,最后甚至把骨头缝里深藏着的最犄角旮旯的肉也都剔了出来,把它们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纯净的骨头。绝不浪费一丁点儿。

“好吃,好吃!只为了这么好吃的肉,我也不愿意离开呼伦贝尔。”他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地抒情,充满了欢喜和珍爱,似乎是第一次吃这里的肉,“你们看,这种脂肪的成色,多好。这种口感吃起来像糖饴一样……要是觉得有点儿腻,就来一条卜流克,”他说着把那种俄式咸菜放进了嘴里,“口感马上就会得到最佳的平衡。”

“塔拉,有个问题,我一直也想不太明白。”老二说,“你们很爱你们的牛羊是吧?你们养牛羊的时候,就像养孩子一样,是吧?那么到宰杀牛羊的时候,心里可怎么过那个坎儿呢?更不用说吃的时候……”

“你们是河南来的,是吧?”

“哦。”

“你们那里种的是麦子吧?”

“哦。”

“你们俩有从农村来的吗?”

“我是。”我说。心想这话岔得真够远的。

“你们家种麦子种玉米的时候也很爱你们的这些庄稼吧?到收割的时候,心里可怎么过那个坎儿呢?”他戏谑地看着我,“都是一样的道理。养的时候好好养,收的时候好好收。”

他说在草原上,一个牧人能证明自己是好把势的时刻之一就是:在宰杀牛羊的时候,看能否让牛羊们以最小的折磨得到最高度的收获。最好的牧人,连牛羊们的一滴血都不会浪费,都能做成绝妙的美味。当然,吃的时候更要好好吃。他们小时候都被教育过,谁吃肉吃得越干净,谁将来就越可能有美满姻缘:女孩子有如意郎君,男孩子有如花美眷。长大了他们才知道这是一种委婉的引导和教育,目的就是让他们懂得珍惜。

“我生不为挨饿,你生不为受罪。”他说,“草原上宰杀牲畜的时候,都要说这么一句。我觉得这真是大明白话。”

吃完了肉,我们去洗手,他却把手上的油直接抹到手背上,说这样护肤。等上了车,他突然在手掌里摊出几块骨头递给我们:“嘎拉哈。羊膝盖上的骨头,你们看看,像不像玉一样?”他捏着一块,对着阳光照了照,“女孩子吃到嘎拉哈就要珍藏起来,这是女孩子们的专属玩具。将来出嫁之后,如果想家,只要摸一会儿从娘家带来的嘎拉哈,心里就会好受得多。狼的嘎拉哈更好,还可以消灾避邪。可是现在很难找了。”

“今天晚上,咱们住哪儿?”

“海拉尔,”塔拉发动起了车子,“我家。”

他住在原野公寓,十六楼,两居室。既简陋也丰富。简陋是装修,只有最简单的刷白和地板砖。丰富是里面的东西多,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森林动物博物馆:沙发上铺的是狼皮,墙上挂的是熊皮和鹿皮,床上铺的是羊皮。一排博古架上面琳琅满目:马鞍、刀鞘、羊角、鹿角……他说这都是那些来向他讨要狗的牧民送的。他顺手从架子上拿下两只雕有马头的精致木板送给了我们,说是给马刮汗用的,叫“刮马汗板”。

我和老二在一件东西前赞叹了许久。这是一根牛的肩胛骨,上面雕刻着一只马头,抽象与具象并存,当代与传统皆备,极其精妙。

“这个男孩是鄂温克族的,从小在山里长大,没有上过学,但是天生就会做这种东西,是这个行当的天才。我一直打算给他找个出路,让哪家民族特色店能把他做的东西都买下来,这样他的生计就不成问题了。”

我们还看了他电脑里的许多照片。有一张照片里,他在捡塑料袋,旁边是一头驯鹿。他说塑料袋不仅不环保,更严重的是会伤害动物们的健康。其中装榨菜的硬锡纸袋对驯鹿而言最为致命,因为驯鹿嗜盐,舔到这种锡纸袋往往就会整个儿吞下去,这些东西会在驯鹿的胃管里纠结成不能消化的一团,驯鹿会因此而死去。还有一张照片,他在给驯鹿喂矿泉水。他说驯鹿挑剔着呢,只喝矿泉水。还有很多照片都是他送出去的小狗,每个小狗颈上都系着哈达。其中还有一张是他在给刚出生的小狗做人工呼吸。

“这是谁?”老二定格住一张照片。照片上塔拉和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头挨着头,亲密得很。塔拉笑笑,说这是他资助上学的一个女孩子,从她初中开始资助,去年她已经上了大学,暑假的时候来看过他:“很好看是吧?好看就容易有麻烦。我告诉了她一些基本常识,女孩子不能回家太晚,不要和男孩子在一起过夜等等。她多天真,还说过夜也没关系,只要不发生性关系。我吵她,说那怎么可能?我是男的我知道。”

我和老二失笑。塔拉说这话的时候俨然是一个家长,可是自己都没老婆呢。

“我还以为她是……”

“别瞎说。人家才二十,我都三十多了。纯粹公益。”

“你,不会是……什么吧。”

“我性取向很正常,”他不悦地看着老二,“我有妞。就是没结婚而已。”

“为什么不结呢?”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好像不小了,该结了嘛。”

“我就是觉得不到结的时候,不急。”

“你的妞,女朋友,理解你做的这些吗?养狗什么的。”我开始好奇那个女孩子。他养狗,他资助学生,他整天东跑西颠。公益是公益,高尚是高尚,可是换了哪个女人跟这种主儿过日子,都得有点儿母仪天下的情怀才可以吧。

“什么理解不理解的,不要那么文艺。那很可笑。”他淡淡地说,“只要她听我的话,服从就可以了。”

我和老二面面相觑。又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那个夜晚。呵,那个夜晚还有什么呢?对了,我们吃到了以毒攻毒的冷饮和冻果:雪糕、冻梨、冻柿子。我们在三十度的房间里吃着这些冷食,听任它们在齿间一点点香甜松软……似乎生之美好,全在它们的给予。我们吃得热火朝天,最后只穿着薄薄的打底衫。

我们还喝了很久的茶。红茶。塔拉说他习惯喝红茶,因为他喜欢吃肉,红茶可以有效地去腻助消化。他指着阳台:“一只羊,我和罗杰吃不了一个星期。”

哦,是了,还有罗杰,罗杰是条狗,在它是个婴儿狗时塔拉就开始养它,现在它已经十四岁,是条老狗了。“年老色衰。”塔拉说它。每过一会儿他就给罗杰吃一团卫生纸,说是让它糙糙肠子。罗杰患有青光眼,塔拉不时喂它吃块熟肉,自己也吃着那块肉:“我和它吃的都是一样的。”

罗杰在他身边挤挨着,磨蹭着,用各种体位和姿势。他忙不迭地赶着它,说:“哥,哥,可以了,你可以了。”罗杰又爬到我脚边,用爪子搭着我的脚,摩挲来摩挲去,我一点儿不懂狗,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塔拉看着罗杰的样子,无奈地笑道:“唉,哥你老了,就别装幼犬来撒娇了,行吗?”

塔拉还给我们演奏了金属制的双片口弦琴。他把琴放在两唇之间,用手轻轻牵动着口弦尾端的小绳,在寂静的夜里,这小巧玲珑的乐器发出了一种很特别的金属乐声。音色低沉,泛音清晰,如吟似歌,余韵铮铮。

还有歌。他给我们放了很多歌。《呼伦贝尔大草原》《雕花的马鞍》《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让我们回去吧》《这片草原》……还有《呼伦贝尔的冬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歌。我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歌:“阳光穿过银色白桦林,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乡,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我还走在回家的路上。呼伦贝尔的冬天,我还记得你的模样……这里的人们爱上这里,哪怕只有四野茫茫……”

这里的人们爱上这里,哪怕只有四野茫茫。我说这两句词真是好,他点头表示深度同意。我忽然发现,他虽然很排斥我们的腔调文艺,但他自己也实在够文艺。他自己这么文艺,为什么还排斥我们文艺?想了想,也许是这样吧:我们的文艺比较装,都浮在面子上。他的文艺就流动在他的血液中,都刻在骨子里。

好吧,我们是小文艺,他是大文艺。

零零星星的,毫无逻辑的,我们还说了许多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闲话,他历数他的狗都送到了什么地方,他说他的妈妈身体不大好;他说牧人们都很辛苦,很多人都有严重的风湿;他说羊毛其实不是白的,要处理过很多遍才能变得雪白;他说夏天的草原有无数蚊虫,如果站着不动,很快就会一身红肿,要是被草爬子咬一口甚至是致命的……我和老二也絮絮叨叨地说家里的事,说公司的事,说我们各自的爱情……我问他是否做过坏事,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我比以前坏了。”

“怎么坏呢?”

他又很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怎么坏。”

再很认真地想一想:“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坏啊。”

……

然后,然后就到了睡觉时刻。他和罗杰睡一间,分配我和老二睡另一间。

“得了,我们还不如罗杰呢。”老二说。

我们都笑起来。这是我们和塔拉所开的唯一的低端玩笑。

塔拉也笑了。有点儿羞涩。

上午十点的飞机。我们七点半起床,扒拉了一下脸就收拾行李,八点钟,塔拉带着我们赶到了诺敏塔拉店吃早餐。

“再喝点儿这里的奶茶吧,回去以后想也没用。”他说。

“你第一天拉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你……”

“会吃回扣,是吧?”塔拉笑,“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切。”

九点钟到了机场。拿到登机牌,塔拉和我们一一拥抱:“丫头们,有时间再来啊。”

在他的怀抱里,我很想哭。当然,不能哭。这哭得可算是什么呢?

“再见。”我说。

“嗯。”他回应。

“对了对了,还没结账呢。”老二惊叫起来,捅了捅我,“快,快算算。”

“得了,别废话。”塔拉不容置疑。

“小马那边……我们是客户呀。”

“在他是客户,在我是朋友。”他说着朝我们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唉。”看着他的背影,老二长长地叹了口气,“瞧这个大男人。”

是啊,这个大男人。

飞机起飞后,我一直俯视着呼伦贝尔大地。我突然觉得:我是呼伦贝尔的孩子。而在这之前,尽管来过内蒙古两次,尽管吃过很多次牛羊肉,也住过好几次蒙古包,更搔首弄姿地在鲜花盛开的夏日草原上拍过许多美照,可我也仅仅觉得自己和这片土地的缘分只是游人和过客。——当然是因为塔拉,因为他,我才觉得我和呼伦贝尔有了关系,和呼伦贝尔的长生天、大草原、兴安岭都有了关系,和额尔古纳河莫日格勒河都有了关系,和这里的风霜、沧桑、顽强、脆弱、纯净、质朴等等统统都有了关系……好吧,文艺腔又开始泛滥。打住。

回到河南,重返日常。柴米油盐狗苟蝇营中,我一直想和塔拉联系,却一直没有联系。一想起他,想起他霸道威猛也纯真洁净的样子,想起他对我们既厚道又鄙视既友爱又轻蔑的神情,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沉默吧。像呼伦贝尔冬天的原野一样。

我只是经常去看他的博客——感谢互联网能如此清晰地把他送到我的眼前。博客上他贴的都是营地上狗的照片以及一些最简短的说明。

“开始失去它们了,但这正是建立这个营地的目的。”——在送别小狗们。

“草原上的朋友来取小狗,留念。”——和因狗联谊的牧民们合影。

“这是这些狗崽中最结实漂亮的一头小雌犬,会去陈巴尔虎旗的谢尔塔拉。”——被明确预订的小狗。

他最近发的一张图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上面映着两只小小的燕影:“五月三日,在去营地的路上第一次看到今年的燕子。”

《芒种》201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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