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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一枕黄粱梦

何鸿燊 7 岁那年,何世光开始为这个带着奇迹降生的孩子铺就真正的帝王路,先为他提供最好的教育。经过千挑万选,何世光为何鸿燊选择了香港最为著名的学校——皇仁书院。上下学时,家里的车辆供何鸿燊自由使用。彼时的何鸿燊,初入学府,便过上了快乐似神仙的日子。

何世光望子成龙之心十分强烈,这或许蒙住了他的双眼,他似乎忘记了“年少得志不幸”的道理。越是在孩子童年时期为其铺好平坦之路,就越难以让孩子养成厚德载物、自强不息的气质和性格。何鸿燊初入皇仁书院的日子,与一般阔少爷的生活并无区别,全无少年康熙那种勤学苦读的意志和气魄。

与今天的中学考试一样,那时候的皇仁书院,每一次考试结束,都会将各个学科的成绩分成优、良、中、差几等,并以红色榜文的形式张贴在学校内的墙壁上。何鸿燊每每 “差榜有名” , 几乎每一科学习成绩,都在最后的名次上。

虽然成绩很差,何鸿燊在校园里仍然享有“孩子王”的名声。得益于富贵之家的背景,他口袋里的零花钱永远花不完,而且出手阔绰,很多人羡慕他的出身,都愿意与之成为朋友。

学生时代的何鸿燊与少年曹操一样,堪称是 “飞鹰走犬, 游荡无度” ,虽然不务正业,却大有一种孩子王的风范。他身边经常围着一群“狐朋狗友”,在他们的簇拥下,他总是玩一些十分刺激的游戏。加之他幼时被家人宠溺,潜意识里被灌输了一种帝王天命的谶言,因此他在孩子们面前经常耍威风,一旦发生冲突,他就会显示出种种强势姿态,轻则谩骂,重则直接动手。

一次,何鸿燊带着一大群朋友到海边玩耍,面对着蔚蓝的大海,他仗着平日里学会的一点游泳技术,脱光衣服在大伙面前展示“狗刨”。起初在边沿的浅海里,他还能支撑一阵。不知不觉,他便游向了中心,水越来越深,他有些顶不住了,便开始用力扑腾。周围的伙伴一时陷入恐慌之中,大声呼救,幸亏附近的一只打渔船迎面赶来,才救了他一命。

何鸿燊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学校里的唯一优势居然也没了用武之地。何鸿燊有西洋血统,天生喜欢运动,尤其喜欢游泳,这是他在学校里唯一成绩优秀的科目。殊不知这次却失手了,这让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沮丧的滋味。当然,年纪轻轻的何鸿燊仅仅受过一次挫折,断然不可能浪子回头,他依旧我行我素,学习成绩也丝毫未见起色。

何鸿燊无忧无虑,人前光鲜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 13 岁那年。这一年,何家一夜之间便由港区首富沦为了不折不扣的穷光蛋!何鸿燊的阔少爷梦,也马上沦为了一枕黄粱梦。

这一天,何鸿燊在家仆的陪同下放学回家,却已不见接送自己的洋车。仆人带着何鸿燊登上了大巴车,这让何鸿燊满腹狐疑,他似乎意识到家里出事了。

何家,本来已经睡熟的何鸿燊忽然被母亲叫醒,冼兴云向何鸿燊传递了一个信息,如果何鸿燊再不认真读书,后半生就完了!家里以后不再会有钱了,如果何鸿燊还这样不用功、不上进,那就只能出去打工赚钱了。

何鸿燊如梦初醒,他意识到家里发生了大变故。多年以后,他想起当初那一幕,只觉得一种“好凄凉”的感觉从心底生出。何鸿燊一夜无眠,他忽然觉得皇仁书院里的自己是那么无知,那么不争气。

那么,何家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才在一夜之间金银全无呢?事情就出在何鸿燊的叔叔何世亮身上。

何世光在别墅里,最为关心的就是香港地区的股票。实际上,除了他以外,关注股票的香港富人不计其数。当时的香港,股票是经济发展最为便捷的途径,一旦赌赢了,很可能会一夜暴富,这也是很多香港人梦寐以求的事。

可问题在于,机遇与风险总是并存的。赌赢了,可能一夜之间成为富人,但万一失败,顷刻间便会一无所有。何鸿燊的叔叔何世亮便失手了。

当时的何世亮还是怡和洋行的买办,也常常搞一搞股票投资。 或许,他急于赶超兄弟们的业绩,抑或是要在当时整个资本主义市场的经济萧条中维系家族荣耀,他对股票产生了一种欲罢不能的执迷。他与多个英国公司的大腕们关系甚深,与他们切磋股市的玄妙和相关信息。

1934 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资本主义大萧条虽在上一年渐渐和缓,但对于香港这个殖民地而言,宗主国的经济恢复,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对殖民地危机转嫁的基础上实现的,所以英国经济的复苏,反而意味着香港经济的继续萧条和颓势。

这年的某一天,何世亮的办公室里出现了一封夹在门缝的信。趁着办公室中没有他人,何世亮拿起信件阅读,根据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判断,他相信这一定是来自股市的重要消息。

何世亮鬼迷心窍,内心的烦躁逐渐演变成了兴奋。殊不知,这封信里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蒙在鼓里的何世亮叫来几位哥哥,在家里摆酒庆贺,以为在这个经济萧条的日子里,何家重振港区经济的机会终于来了。当时,经验丰富的何世光有些质疑,但其他兄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何况股票是虚拟的赌博,必要时就得冒险,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何家几兄弟绑在一起,开始了这次豪赌。怡和洋行的几个大财团也吸纳着这些股市消息,都试图在短时间内大发横财。

最初的效益还可以,何家打了一些小胜仗,接着便把大量资财用在股票投资上,直至倾尽了几乎全部家财。然而,没想到的是,过了不到两个星期,何家所购的股票开始狂降,由巅峰直至低谷,最终何家损失惨重!

原来,所谓的股市消息是一个无名氏编制的骗局!也许,正是何家财大气粗又人丁兴旺,才招致了他人的嫉妒,故此设了局,引诱何世亮。由此,何家一夜之间财富尽空,何世亮灰心丧气之余,在家中举起手枪,瞄准自己的太阳穴,带着无限的悔恨离开了人世。

何世亮的二哥何世耀不顾妻儿的安危,禁不住门外债主的无礼寻衅,便在债主闯进房门之前,率先将自己高悬在房梁之上,全身只穿着一条短裤。为了将唯一的一点家财留给家人,他选择了裸身而去,来了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而大哥何世荣则被叔父何启东过继了去,此时,何家兄弟就只剩下何世光一个人来收拾烂摊子。何世光首先做的,便是将港区内拥有的别墅房屋悉数卖掉,可这仍不能还清巨额债务,于是他逃离港区,在外面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

何世光秘密出逃以后,冼兴云一人照料着儿女们。自此,何鸿燊的一生首次遭遇巨大变革,可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未尝不是好事,毕竟他的人生转变,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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