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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癔症(Hysteria),又称歇斯底里症,是由明显精神因素、暗示或自我暗示所导致的精神障碍,主要表现为感觉或运动障碍、意识状态改变,症状无器质性基础的一种神经症。

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得简单一点,癔症就是患者的脑海中出现了完全以自我为中心来认知一切的奇特世界观。而这个世界观所产生的思想,也开始逐步接手了对躯壳的某些管理。

同时,这一病症,在当下也非常普遍。首先,它拥有着特定的癔症人群,这个群体的人们,在面对某些经历后,会很轻易地变成癔症的病患。

情感丰富、具备表演色彩、以个人为中心、暗示性高等等在我们平时评价为“矫情”的品性,实际上就可以理解成为癔症个性。而岑晓目前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尤其是出现类似于鬼压床的症状,基本上可以初步认定,是癔症的表现——她的世界里出现了让她无法控制自己感官与运动的心理障碍。她想要挣脱,却又无能为力。

“沈非,你怎么看?”邵波用流行语问我。

“应该是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我搪塞着,并不是不想将目前怀疑的结果告知邵波,而是说了他俩也可能并不明白,反而要将“癔症”这两个字给他们解释好久。

“这不是废话吗?”八戒拿着账单站了起来,“很明显这岑晓是有心理疾病,不是癔症,就是抑郁。”

说完这话,他拿着账单朝吧台走去。邵波冲目瞪口呆的我微笑:“八戒最近和古大力关系好,学到不少新的词汇。”

夜,是否安静其实我并不知晓。自己能够安静,世界才得以安静。反之,满世界都是喧哗……

我冲凉后换上睡衣坐在阳台上,海阳市的初秋夜晚有着一丝丝凉意,微风拂面,如同那条熟悉的手臂在肌肤上轻轻滑过。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是收到了电子邮件的提示。李昊发过来的,文件名是“给你手打的尚午资料”。

我笑了,估摸得到这位在市局加班的粗大汉子之所以选择手打的原因——我只是个医生,并没有权限去了解任何人的隐私,而他,也不被允许随意泄露公民的隐私。那么这个文件里,有着的应该只是一些公开披露过的属于尚午的信息,以及尚午案官方的卷宗而已。

那张又长又窄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相片应该是他没有被送进精神病院时拍的,相片中的他留了个并不是很长的分头,头发稀少,眉毛也很淡。他的眼睛细长,眸子里放出的是某种让人微凉的目光。鹰钩鼻与薄嘴唇一起,展现着一个看上去就透着虚伪的微笑。

尚午,1975年5月16日生。海阳市人,他在前年十二月因为私藏大量爆炸物品被捕,连带着被抓的,还有他的一班信徒。信徒们膜拜尚午,认为尚午是唯一可以带领他们远离末日伤害的人。而这位被那几十个人膜拜的男人,他所要做的事情,是用一次在地铁站里的爆炸案来警告世人——对大自然的改造必须要受到惩罚,人类密集的集聚地注定会成为一个密集的墓场。

被捕后的他依然坚持着自己异样的思想。他在看守所里嘶吼叫嚷,煽动同监房的犯人,甚至尝试说服刑警与狱警相信他的拯救世界论调。最终,他的疯狂让警方开始怀疑他可能具有精神疾病,测试的结果也证明了他确实是个严重的幻想症患者。最终,他被送入了海阳市精神病院,终身限制人身自由,接受强制治疗。

这些资料排序混乱,很明显是李昊复制粘贴出来的。一个神经兮兮的末日论者跃然纸上,似乎平凡,也似乎不平凡。对于乐瑾瑜所提到的尚午是两年前那起“灵魂吧”案件中那位疯狂的女凶手的亲哥哥事宜,这样看来,确实也合理——精神疾病具备先天遗传,这是当前已可以基本确定的了。

至于那起匪夷所思的“灵魂吧”案:若干走入灵魂酒吧的单身男人,选择了用胶带将自己头部缠绕窒息而死。剥茧抽丝到最后,凶手——酒吧老板娘索菲也选择了这种同样的手法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她的尸体旁边,是一本厚厚的日记与一杯没有喝完的粉红色液体。日记上记载了她对婚外恋者的极端仇视与每次利用催眠来作案的心路历程,而那杯粉红色液体里,含有具备摧垮理性的制幻剂。

当时现场的电视机是开着的,连接着电视的机器里重复放映的碟片被李昊他们取出,是一段酒吧的监控视频。

1分23秒……这段时长1分23秒的视频被拿到了我的办公室,我与文戈一起看了后……

我并不是阴谋论者,这世界上有着很多很多的巧合,它可能真的只是巧合。那段视频这两年我看了不下千次,它是普通的,并无其他含意,这点肯定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能够理解乐瑾瑜将尚午与女凶手关系告知给我的用意。但,不相关的东西,就永远不会相关,也并不是我们能够强行拧到一起的。

手机再次响起,是一个新的电子邮件,发件人还是李昊。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段简单的文字:

沈非,你看看这个——尚午,1997年7月师范毕业;1997年9月至2005年7月在海阳市三中担任音乐老师,并创建了他的第一个社团“折翼音乐兴趣小组”。

这段记载后面应该又是李昊打上的文字了:

我刚才查了下,邱凌和文戈在三中读初中高中那几年,他们的音乐老师,就一直是尚午。

手机从我手里滑落,直接掉到了地上。我的心跳在加速,扭头望向身后客厅一角里摆放的钢琴,文戈当年时不时会要弹奏一曲。我记得她曾经告诉我,最初让她迷恋上音符的,只是中学时期学校里的一架风琴而已。而引领她爱上弹奏的人,就是她当年的音乐老师。

不过,她从来没有让我知道那位老师是男是女,我也一度想当然地认为那音乐老师是位长发齐腰的女教师……

我望着远处黑暗天幕中闪烁的光芒沉思着,半晌,我捡起手机,翻到了乐瑾瑜的号码,并拨了过去。

过了很久她才接通,语气慵懒:“喂!”

“瑾瑜,我现在想去你们医院见邱凌。”

话筒那边出现了几秒的安静,我吞了口唾沫,准备回答她对于我在这个时刻想要造访精神病院提出的质疑,可想不到的是,我所听到的她的回话那么从容:“你到了吗?还是现在开始过来?”

她并没有问我原因,也没有任何推诿。于是,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出发……况且……况且我就是想问邱凌几个问题而已。”

“嗯!我现在就起床去院里,你到了给我电话吧。”乐瑾瑜应道。

我换了衣服,抓着车钥匙往楼下走去。乐瑾瑜的爽快让我欣慰,但在这个女人身上,又始终具备着某种神秘是我无法猜透的。例如现在才9点,她的语气却像是已经在熟睡中被我电话吵醒似的。我所认识与了解的这个她,并不像是那种会要早睡的人。最起码,也不会是在9点以前睡的人。

汽车在夜色中的滨海大道上驶过,暗影被我甩在身后,我无法阻挡的,是前方依旧的黑色天幕。四十分钟后,我驶入了海阳市精神病院,远远看见站在医院门口已经换上了白色大褂的乐瑾瑜。她头发披在肩膀上,冲我欣喜笑着,如同若干年前我身后跟着的小师妹。可经年累月后,她的青春似乎也正在缓缓落下帷幕。有人说,女人过了26岁,就会开始失去她的美丽。那么,我眼前的乐瑾瑜,正是在缓缓退却芳华的年月里。

我停好车,莫名地,一种异样的酸楚涌上心头。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对这个叫作乐瑾瑜的女孩,是否太过残酷。她在夜色中站着,等待着我的到来,正如她之前好几次那般傻傻等待时一样。她对我的情愫,尽管未曾表白,但又是谁都能洞悉到的。我甚至可以猜到,今晚的她身上应该又会是有着依兰依兰花的花香,用来俘获我这无法配得上她的男人。

我深吸一口气,九月的海阳市有着微凉。我无法释怀过往的情愫,自然也无法拥抱唾手可得的幸福。

乐瑾瑜迎了上来,那让人心醉的依兰依兰花香扑鼻:“我已经给保安那边打过招呼了,我们现在就下去吧。”

我点头,看了下手表——10点11分。

“没有影响你们吧?”我沉声问道。

“没有,我来医院不久,但算个红人,给值班医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可以了。”

十分钟后,我们再次站到了那个监控室的门外。胖保安还在,不过话却没有昨天那么多了,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对折的小说,封面花里胡哨,写着一些吸引眼球的鼓吹性的标题。我微微笑笑,看着保安那紧皱着的眉头,洞悉着又一位忧国忧民的匹夫世界。接着,我尝试着在墙上的监控画面上去寻找邱凌,看到的却是一整排关掉了的屏幕。

胖保安注意到了我目光的焦点所在,他白了我一眼,摇晃着手里的钥匙:“这四个重度精神病患者都挺听话,9点左右基本都睡了。院里给他们的资源最多,都是单个养着,我们几个瞅着能为院里省点就省点,所以等他们睡了后一般就关了监控,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撞破墙壁飞出去。”说到这,他按了下旁边的开关:“既然现在乐医生你们俩要进去,我们把监控再打开就是了。放心吧,你们在里面有啥情况我们第一时间就会看到并冲进去的。”

我没说话,邱凌在这里只是个病人,并不是个罪犯。监控设备在医院的作用,是害怕病人有突发的病症发作,而不完全是为了害怕他们作乱。

胖保安走出了房间,按亮了走廊的灯,负一层的过道亮了,宛如白昼。我却莫名地汗毛竖立,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如同好奇的潘多拉,正在启开面前有着花纹的神秘魔盒。而邪恶,即将涌现……

铁门被打开了,我和乐瑾瑜在胖保安身后迈动步子。第一个木门旁的窗户深处,灯泡似乎坏了,忽闪忽闪的光影下,张金伟宽厚的肩膀若隐若现。

第二个窗户深处,我们看见那女人站起了,并朝着走廊上的我们望过来。她的发丝半遮面,一双布满着仇恨的眼睛让人心底发凉。

接着,我看到了尚午——刀削般的脸,站在铁门后透过窗户望向我。我必须承认,他的锐利目光,竟然能够让从事着临床心理咨询工作几年的我,有着一种想要回避的冲动。但我并没有扭头,反倒是站定了,隔着那扇窗户望着他。

尚午笑了,我第一次发现,长着一张淡漠面对世界的脸的男人,他的微笑竟然也可以灿烂。接着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叹气,或是……

他们竟然并未睡去……

我不想去琢磨太多,继续朝着邱凌的病房走去。我开始有了某一种迷信,觉得邱凌可能知道的东西,会比我多了很多,关于文戈的,也关于尚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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