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5节 第五章

没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却还能有地方住,而且总是满脑子想法的人,要么是职业革命家传教士,要么是职业间谍特务,还有几种人,有钱又有闲的神秘人物和神经病,据说上访老户儿也是这样。

卫明既不是红色白色的革命家传教士,也不是美国苏联间谍特务,也不是上访老户儿,他当然更不神秘,他到北京住出租屋,目的很简单很直接——找活儿干。

卫明大学毕业后,在河南一家银行地市二级分行工作,一口气干了十五年。十五年里,眼看着初中毕业高中没上完的同事一个个先后当上了科长行长,卫明还是一个大头兵,于是,十年前,银行推行自谋职业的人员分流措施,卫明第一个主动报名,银行给了他一点补偿金,他和银行签了一份以后谁也不找谁的协议,俗称买断工龄。

爹娘老婆亲戚熟人都劝他三思而后行,老婆还和他大闹,你要是买断咱立马儿离婚,孩子都不给你。一名做生意的老舅也开导他:“外甥呀,外边多少人连个玉蜀黍糊涂碗都端不牢稳,你正捧着银行的金饭碗吃鱼吃肉嘞,为啥非要把它给扔了?那不是犯傻气呀?”

卫明当然不会说在行里混得不顺心,他说:“工资太低,一个月才千把块钱。”

老舅五十多岁了,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他叹口气,说:“外甥啊,你觉得在外边千把块钱好挣呀?你试试就知道了。”

卫明笑笑。他当然听说过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外边的世界很无奈,我是齐秦的粉丝,我能不知道?他自然也知道大钱不好挣,傻子才不知道,但他那会儿真的不相信,或者说,不服气:一千块钱不好挣?一千块钱都不好挣,就没那么多买私家车住别墅了!

做了几回生意,卫明似乎明白了一点儿,知道一千块钱的确不大好挣。不过,我姓卫的是挣大钱的料,不是挣一千块钱的手。卫明还总是模模糊糊觉得,我是有心灵的人,挣大钱也不是我卫明的心灵追求。至于自己的心灵追求是啥?他更不清楚,反正不是挣一千块钱,也不是仅仅挣大钱。最后一门卖凉皮的生意关门大吉后,足有一年的时间,卫明没挣到一分钱。老娘愁眉苦脸,说:“小儿哇,咱可别弄得连粥碗都端不住呀!”卫明很生气,说:“娘,你咋说得恁凄惶嘞?好像咱回到黑暗的旧社会了!旧社会俺姥爷家还能卖洋烟卖大碗茶嘞!”

卫明真不服气,他觉得没找到属于他卫明的发展道路是因为老家那个城市太小,不是能够实现心灵追求的地方,加上老婆也和他离婚了,孩子跟着老婆,房子给了老婆,卫明成了光棍一条,他喝光了开肉食店剩下的一坛散酒,想了一圈又一磨儿,就来到了北京;眨巴眨巴眼睛,五年了。

卫明是正儿八经的90年代大学毕业生不错,可正因为是90 年代而不是90后大学毕业生,他找工作还挺费劲,或者说,找一份让他感到踏实的工作还挺费劲。在银行十几年,卫明先后干过出纳、储蓄和办公室专业,除了会用两个指头到五个指头数钱、打算盘、写点没人看的宣传品,他连承兑汇票是啥都不大清楚。当初在办公室,经常能跟着领导混吃混喝,业务部门的人还挺羡慕他。到了这会儿,人家搞业务的跳槽到其它地方,年薪十几万几十万。他呢?只能到和老本行没啥瓜葛的文化公司当编辑。说是编书,其实天天在网上抄,一月三四千块钱。好在,卫明这个本来就有点假道学的90年代大学政治系毕业生读过孔乙己,窃书尚且不能算偷,抄袭能算盗窃?

抄袭的活儿也不好干。卫明的同事大多是85后90后毕业生,一月能抄三十四万字,他至多抄二十万字。因此,他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没超过半年的,有时候是人家赶他走,有时候,卫明的牛脾气和真道学清高一齐涌上脑门:去你姥姥的,爷不跟着你们这些暴发户喝馊骨汤了!不伺候刚刚吃饱肚子就觉得是爷爷是奶奶的男女小主管了!

再找工作更不容易,最长的一次,卫明在出租屋里呆了六个月,愣是没找到下一份工作。并非没单位面试他,有一次,他到中关村一家教育公司面试,一进门,他隔着柜台笑呵呵地和二十多岁的前台女接待员说话。那是下午两点,午饭他在一家饭馆吃了一份韭菜馅饺子,他刚张口,前台接待员的小手在脸前扇了几下,然后冲卫明挥挥手,“你站一边和我说话!”

卫明的火“腾”地上来了,“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你他妈的一个小前台,这么牛逼啊?乡下来的小乡巴佬吧?”扭头走了,一边走一边浑身发抖,还一边骂。

所以,卫明在北京呆了五年,挣钱的日子加在一起,满打满算不到三十个月,他板着指头算过好多次。也就是说,他大多数过的是不挣钱的非有效生命时间。但卫明并不因此觉得北京这个水洼小水味儿臭,也并不觉得北京工作难找。不是工作难找,是没找到适合我的工作;不是我不愿意上班,千里马不能骈死于槽枥之间。千里马在槽枥之间拉磨,不是图大志的卧薪尝胆,是不科学的就业观念。千里马宁愿饿死,宁愿无所事事,也绝不给老粗老板拉磨,否则,骈死于槽枥之间实属自取其辱,活该。

没事干却满脑子想法的人最危险,恐怖分子、邪教分子、反贼,当然也有革命家、传教士大多是没事干却满脑子想法的流民。卫明不是流民,他更不是没事干。不上班不等于没事干,我要干的事情多了。卫明没白没黑地读书、写作,累了,有时候去西山爬山,有时候,像个单身老女人一样,在大街上和大超里瞎溜达。卫明在北京五年,把北京各个城区包括密云延庆顺义平谷等郊县溜达遍了,  14条地铁线他都从起点坐到过终点。卫明还喜欢一个地方——国家图书馆,在那儿免费看书读报上网都方便,啥也不想干,干脆窝在几排舒适的沙发里睡大觉,一泡就是一整天。

2011年10月份,国图举办辛亥革命百年纪念展,大厅里摆了好多巨幅旧照片。卫明对其中一组照片印象格外深刻。一边,北洋军阀士兵,排着队,军装整整齐齐,气色也雄赳赳气昂昂,一看就是正规军;另一边,辛亥革命士兵,一群高矮胖瘦不等的人猫成一堆儿,有的歪戴帽子,有的干脆没帽子;有穿军大衣的,有穿老百姓破棉袄的;有的胸前两排扣子,有的敞着怀。不看文字说明,有身份有涵养的读者肯定会认为这是一帮乌合之众。这帮阿猫阿狗打败的正规军?他们搞的世纪革命?卫明知道,就是他们干的。

不过,卫明有些生气。他找到大厅服务台工作人员,说:“你们如此展示,有意无意地损害了革命先烈的光辉形象。为尊者讳,为贤者隐,至圣先师孔子早就教导我们。的确,革命队伍中最初混进了不少流氓无产者,甚至流氓无产者一度是革命队伍的主体。然而,经过革命教育和战火洗礼,他们很快就成为有组织有纪律的先进者。你们不能有选择性地展示有损革命先烈形象的图片,这样会误导一些辨识力较低的人民群众。请你们撤掉那幅照片!”说着说着,卫明还有点义愤填膺,“我怀疑,你们国图已经被ultra-right wing操控了。如果你们不能及时撤掉,我要向中央有关部门反映你们国家图书馆错误的政治倾向。”

服务台工作人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名长得挺俊的女员工看看卫明,指指意见簿,“这位读者,您有什么建议或意见,请在意见簿上留言。”

卫明不好再多说什么,抓过意见簿,把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写了上去,写了足足三页。写完,他对几名年轻人说:“我这么大岁数了,不是来找事儿,我是忧国忧民,对当前一些错误的思潮很反感。我们要弘扬正气,不能被乱七八糟的乌烟瘴气搅乱了视线,尤其是你们年轻人,尤其是你们国图的年轻人。”

没人搭理他。卫明看看几名粉面乌发的小年轻儿,生气地说:“同志们,我在和你们说话呢?请你们认真听一听一名专业政治系本科生的观点好不好?你们尽管是前台服务员,可能学历不高,可既然在国图这样的文化行业工作,就应该多学习文化知识。”

另一名女员工说:“这位读者,您只管在意见簿上写就是了。每天都能遇到像您这样的热心读者,我们三天就得更换一次意见薄。您给我们说,我们只能做我们能做的,给您解决不了问题。”

一名小伙子员工从电脑上抬起头,轻声问卫明:“这位读者,您是那所院校政治系毕业的?”

“华中师范大学政治系呀!”

“哦,和您说话的女员工是北大政治系毕业的硕士研究生,我们都有硕士学位。您说我们是ultra-right wing,那么,您觉得您是ultra-left  wing喽?”

卫明脸上一热,他抬高了声音,说:“年轻人,我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政治倾向,我就是ultra-left wing!我为自己是一名ultra-left wing而自豪,当前中国就需要ultra-left wing!”

几名工作人员几乎一齐瞥了卫明一眼,很快就低头忙自己手中的活儿,没人说话,一张张青春的脸蛋上罩着一层有分寸的冷漠。一名把胳膊放在服务台上的老年女性读者也看着卫明,说:“这位先生,神经有点过于亢奋呀!”

卫明看看老太太,说:“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拐弯抹角骂人?神经亢奋不就是神经病?您觉得我有神经病?”

老太太急忙摆着双手说:“不不不,我可没那个意思,我也是大学老师,我虽然不赞同您的观点,但我能够听出来,您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我是想等您咨询完我再咨询,您千万别过度解读我的话。”

卫明看看老太太,她满头白发,面容尊贵。卫明呵呵笑笑,对工作人员说:“请你们及时将我的意见转达给你们领导,好吧?”

还是那名女工作人员说话:“我们会及时把每位读者的意见按照工作程序进行及时转达。”

站在二楼到四楼长长的滚梯上,卫明还感到脸上热烘烘的。10月份的北京,外边已经开始变凉了,今天几乎算是冷,国图里边倒是暖洋洋的,他感觉脸上和眼皮好像肿胀。他扭脸看看下边的服务台,北京就是北京,真没想到,这些前台打杂的小伙子小姑娘都是研究生,还是北大研究生。

快要走上四楼了,卫明又扭脸向下看了看,偏巧,刚才那名小伙子也在往他这边看,脸上还带着坏坏的笑,嘴里说着什么,卫明听不见。卫明一愣:帅哥美女们会不会把我这个大叔级读者当神经病?我还左左右右的,又是ultra-left wing又是ultra-right wing,年轻人会不会把我当成那个可笑可怜的主人公斯特朗?都是研究生啊,他们中间肯定有人读过那篇小说。我还骂别人斯特朗,我自己在年轻人眼里也是一个老斯特朗吧?

卫明在四楼电子阅览室取了张候机号,等了没多会儿,轮到他了。他在电脑前坐下,浏览了一会儿乌有之乡、红歌会网站,这是网民们公认的左翼网站。又浏览了一会儿炎黄春秋、共识网等网站,这是网民们公认的右翼网站。浏览这些颜色迥异的网站,卫明总是很激动,我们这个社会并非只是一个金钱物质的黑社会;他心里更踏实,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高尚的事情可做,并非只是上班挣钱娶妻生子吃喝拉撒这么乏味。

阅览室很静,只有敲打键盘的啪啦声。对面有人在说话,尽管低声交头接耳,安静的阅览室里,卫明还是觉得打扰了自己。他勾头看看,两名中年女性读者,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拿着鼠标,站着的用手指在显示器上点来点去,两人好像在讨论问题。

两位女士显然注意到了卫明在看她们,有一阵子,两人不说话了,偶尔,站着的女子把嘴巴凑到坐着的女子耳朵旁,卫明只能听见“沙沙沙沙”的嗓音。

又过了一会儿,两位女士的话音不由自主抬高了,卫明听见两人嘴里的“信访办”、“发帖”等等,想着两位可能是访民。卫明知道,不少访民喜欢到国图查阅法律资料或者上网发帖子、发邮件,反正不收费。卫明抬头又看看两人,站着的女子也看看卫明。卫明低下头,那女子也低下了头,趴在坐着的女子耳朵旁,说了句什么;坐着的女子从显示器上抬起头,隔着电脑看了看卫明。

卫明继续浏览网页。他被一则两帮观点不同的网民约架的消息吸引住,聚精会神地翻阅不同网站的报道以及网民评论。一方是一名四川年轻女记者,一方是中国政法大学的中年男教师。两人针对同一件事情的观点针锋相对,先是在微博用文字互骂,不解恨,约定在京藏高速北五环立交桥下边用肢体力量论输赢。政法大学教师从昌平城跑过去,女记者从四川坐飞机飞过来,两人各带一帮支持者,两军对垒。结果,瘦瘦高高戴眼镜的政法大学男教师竟然不敌矮胖的四川女记者,被打得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双方支持者也加入混战。

“妈的,警察哪儿去了?警察,你们还不快点来!”卫明悄声骂道。

对面两名女子不约而同地抬头扭脸看着卫明。卫明一愣,也抬头看看她俩,不好意思地冲两人笑笑。两女子相互看看。

又浏览了几条评论,卫明有了尿意,起身上卫生间。走到两名女子的座位旁,卫明扭脸看看显示器。他的确有点儿好奇。两名女子也看看卫明,又相互看看。卫明没看清两人电脑上什么内容,不过,他看到她们是在写文档。

从卫生间回来,卫明站在饮水器旁边喝水,一边喝着水,他一边向自己的座位上看,他的外套还搭在椅背上。他也看见了那两名女子。看她俩的穿戴神情,不像访民呀?卫明没和访民正面接触过,可想起访民尤其老上访户形象,两名女子对不上号。访民尤其老上访户应该蓬头垢面,两眼要么呆滞无光,要么凶光逼人,就像躁狂型精神病人随时准备瞅人吵架打架的那种目光。这两位女子不像知识女性,穿得却还算规矩,站着的女子短发,坐着的女子长发,似乎凌乱些,离蓬头垢面还远着呢。

卫明一边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盯着里边。两名女子也扭脸向这边看,看到卫明,两人一起盯了一会儿,然后,回头相互看看。卫明急忙转过身背对她俩。

回座位上的时候,路过两人,卫明又斜眼看看两人的电脑显示器。他想多少看清一些,脚步放缓,把脑袋扭过去,微微凑过身体,还勾着头。两名女子似乎早有提防,站着的女子把身体背过去,挡着电脑,并斜眼向后看。卫明轻轻咳了一声,急忙坐回自己的座位。

卫明刚坐下,两名女子就站起身,她们几乎不约而同地看看卫明,又相互看看,急匆匆走了。卫明盯着她们的背影。两人走到门口拐弯处,又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看。卫明急忙低下脑袋。

一台电脑只允许上两个小时。卫明看到即将关机提示,正好他也没兴趣继续浏览,也没退出登录,起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服务台,卫明看到,两名女子正站在阅览室外边的走廊上交头接耳,还不时回头向里看。她们的目光和卫明的目光碰到一起,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闭口,转过身,扶着栏杆,向下边看去。

卫明苦笑着摇摇头。

“你为啥不通知我就把我的电脑关了?”阅览室里一声断喝。

卫明循声扭脸看去,一名穿军装却没戴领章的中年人正趴在服务台上,声音低沉却严厉地质问服务员。

服务台里边坐着三名工作人员,其中一名尖长脸型的小伙子坐得离中年人最近。他看看中年人,不客气地说:“我没权力关你的电脑,是到下机时间了,自动关机。”

“为啥不提醒我即将关机?我写了两个小时的举报材料一下子就没了!”中年人抬高声音说。

“这位读者,请你小声点好不好?我再给你说一编,我没权力关掉任何一位读者的电脑,是自动关机,你可能太聚精会神,没注意到下机提醒。”

“你放屁!你们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一直在监视我,一直在阻挠我!”中年人声音更高了。

“你说话注意点!谁放屁,你才放屁!”年轻人也没示弱。国图的工作人员对于火气比较大的读者的质问总是竭力克制,几乎有点儿忍气吞声了。这名小伙子有个性。

“你们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你们合伙限制我,阻止我。你们都是流氓!”中年人向服务台里探着身体,跃跃欲试。

小伙子“腾”地站起身,用手指着中年人,“你他妈的骂谁?”

“就骂你,你这个狗特务,狗便衣!”中年人说着,一拳打在小伙子胸前。小伙子大叫一声:“你他妈的还打人!保安!保安!”一边叫,一边和中年人厮打。

两名保安跑过来,拉开了两人。小伙子白净的瘦长脸蛋上一道血印子,中年人的军装衬衣最上边的两粒口子被撕扯下来,露出白皙的胸部。

小伙子只顾呼哧呼哧喘粗气,中年人还在骂:“狗特务,狗便衣!老子在部队是正团级干部,带兵打过仗,死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狗特务狗便衣?你们那两招儿,还是我教给你们的。”

一大群读者紧紧围拢着。一名老年读者指着中年人说:“你这个读者,看着还是军人出身,太没涵养了,国图是个安静的书香地儿,任何读者来到这儿都要遵守公共秩序,你这样大呼小叫,还动手打人,成何体统?”中年人看看他,没说话。

另外几名读者附和老头儿,“就是嘛!不管有多大事儿,总不能大吵大闹,还有一点公共道德观念吗?”

卫明凑过去,说:“是啊,不管是谁,就是习总书记和李总理来到这里,也要遵守公共秩序。和谐社会建设,人人有责嘛。”

一名长得挺帅气、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性读者看看卫明,扭过脸,嘴里小声骂道:“狗奴才!”

卫明看看他,楞了一下,想说什么,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他讪讪一笑,钻进人场,站在人墙外边。他看到,刚才那两位女性读者也在围观,她俩站在帅气男子身旁,刚才站着的女子说:“您说的对,这里边有好多狗奴才,狗特务,狗便衣,他们就是来监视读者的。”

男子嘴里又骂了一句:“他妈的!中国不是坏在贪官污吏手里,就坏在这帮狗东西手里了。”

卫明有些生气。狗汉奸!装什么大尾巴狼呀你!不过,他没出声。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