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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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达里娅·费奥多罗夫娜记录道:“这容貌是那种可以在它面前停留数小时也不厌倦,就像创作者在自己得意之作面前那样。”
与生俱来的自然之美、合乎情理的娇羞腼腆和身为诗人妻子的谦逊朴实:她才19岁,就这样第一次出现在上流社会。
1831年12月(普希金此时在莫斯科),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受邀参加В.П.科丘别伊[1]家的舞会。著名诗人Д.В.韦涅维季诺夫的兄弟А.В.韦涅维季诺夫[2]关于她这样写道:“舞会上最美的女人,没有争议,就是普希金娜,亚历山大的妻子,尽管在400位来宾中间,有本地所有受到赞美的美人。”
经常在上流社会遇到她的В.А.索洛古勃回忆道:“……我这辈子看见过许多比普希金娜还迷人的美丽女人,但是我从未看见过女人将古典端庄的容貌和匀称的身材完整地结合于一身……是的,这是真正的美人,无怪乎其他所有人,甚至最完美的女人,在她出现时都不知怎地失去光泽。表面上,她总是矜持到冷淡的程度,一般很少说话。在彼得堡,她不断出现在上流社会和宫廷中。但女人们遇见她有些奇怪。我第一次没什么记忆地就爱上了她。”
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非凡的美貌令彼得堡社会为之倾倒。但是,应该注意同时代人的评价和描述,她不仅具备美人的特征。于是,菲克利蒙提到她温柔羞涩的表情。谢尔多宾写道,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凭借举止风度让所有人都喜欢她。1831年11月28日,在Ф.Н.格林卡写给普希金的信中,我们读道:“……请让我(像法国人说的那样)跪在您可爱的夫人脚边。我听到许多关于她的美丽和彬彬有礼的传闻。”
Е.Е.卡什金娜[3],奥西波娃的亲戚,告诉她:“……结婚以后,诗人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正派稳重,非常爱自己的妻子,而她值得这样的改变。因为据说,她如此聪明,就如同她极美的女神风度,迷人的脸庞。”
在社交中不善言辞和矜持稳重,或许能用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的性格特点来解释。许多年后,在诗人去世后,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这样写自己:“……虽然我被全家人的关怀和依恋包围着,有时一种思念包围着我,以至于我感觉需要祈祷⋯⋯到时我又得到心灵的宁静,过去人们经常将这种宁静理解成冷漠,并为此责备我。有什么办法呢?内心是羞怯的。允许解读自己的情感,我感觉是种亵渎。只有上帝和不多的出类拔萃的人才有开启我心灵的钥匙。”
不可能绕过这段独白。宗教情结在一位受到家庭严格宗教教育的女人身上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应该注意到,内向和矜持稳重显然是她性格的重要特点。她不会对每个人都敞开心扉。一般来说,显得冷漠的矜持稳重,是冈察洛夫家族许多人的特点: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与世隔绝,虽然他曾是心地最善良的人;叶卡捷琳娜·尼古拉耶夫娜不和所有人,甚至亲人,分享自己的情感。
同时,毫无疑问的是,诗人掌控着年轻妻子的行为。担心她由于没有经验和轻信,做出某种招致谴责的冒失行为,这种担心经常困扰着普希金。为此,他不止一次写信给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尤其是在最初几年。
“她太出色了。”奥涅金[4]这样写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作为伟大诗人的妻子,作为俄罗斯最美的女人之一,人们发现她极小的错误和不正确的行为,立刻会将赞赏变为忌妒的谴责,严厉而有失公平。”
普希金为自己年轻的妻子和她在上流社会的成就而骄傲。社会地位高的亲属Н.К.扎格里亚日斯卡娅,尤其是姨妈叶卡捷琳娜·伊万诺夫娜想必在给她当靠山—后者非常爱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并成为普希金家庭最亲近的人。她主要付款购置服装给自己的“可人儿”,她这样称呼她,像关心亲生女儿一样关心她。
迄今为止,关于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生平的真实资料还非常少。著名的历史学家、文艺学家П.Е.谢戈廖夫在《决斗与普希金之死》一书中尝试描述诗人妻子的形象。但是他写道:“不能不感到遗憾的是,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没有找到任何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的书信,尤其是她写给普希金的信。如今,我们只能通过普希金给她的书信设计描绘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的个性。”然而,谢戈廖夫对待这些信非常不客观。他减少诗人妻子的内心生活的内容,认为她“天生精神贫乏”,并一心向往上流社会的浪漫爱情。最主要的是,谢戈廖夫绕开所有说她好的地方—这不但有同时代人的证据,而且还有普希金本人的证明。普希金认为,他的妻子是完美的,他爱“这可爱、纯洁、善良的人儿”,爱她的心灵胜过爱她的美貌。谢戈廖夫一旦对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进行某种正面的评价,随之就会立刻诬陷她:“某处补充上‘可爱、聪明’的字样,但是在这样的附加下,感觉只是对她美貌的客气之辞。是的,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是这样的美丽,以至于可以允许自己奢求没有任何其他优点。”从这些言论的角度来看,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的形象是负面的,在当时毫无根据,甚至当时远还没有我们现在掌握的这些文件。这是大多数人很久以来注定了的对她的态度,不但是诗人广大的崇拜者,而且还有一系列研究者和作家。许多研究者围绕谢戈廖夫仓促而错误的结论进行写作。
1877年,И.С.屠格涅夫[5]在巴黎首次出版普希金给妻子的信。然而,屠格涅夫在出版序言中,只阐明问题的一方面,即普希金书信的意义。同时,А.И.库普林[6]的言论却是非常重要而有意义的。他认为,普希金对妻子深沉而包容一切的爱,使她感到幸福:“我很想触碰普希金的个性中我们还未曾触及的一面。他的信中是这样动情、巧妙地展现了他的家庭生活,他对妻子的爱,读这些信时几乎不能不为之动容。在他的话语和对妻子的昵称中,有那么令人沉醉的爱抚!怕她有闪失,担心她怀孕在身,希望她幸福安康,他有多少牵挂在心间!我想随时写下这些……要知道,可以想象到他的爱情是多么深沉的美,他借此温暖着深爱的女人。他运用特有的语言技巧在玩笑中温柔有加、令人倾倒,在表白中令人感动、深情一片!您或许会说,茹科夫斯基写给普希金的一些新发现的书信已被找到,并且即将出版。或许有的信会言之凿凿地提到,有关他妻子轻浮行为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毫无根据。对此我感到遗憾而痛心⋯⋯我设想普希金深爱的女人正沉浸在拥有这样一个人满满的幸福之中!”
我们想,这些诚挚感人的话语带有某种温暖与真挚,无须注释。库普林似乎能预见未来,诗人妻子将被证明无罪,并且普希金留给后代的遗训是:“她没有任何过错”,将被文献证实。
现在,一个又一个作品证实,对于诗人妻子的评价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1832年冬末,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已经很少外出了。5月19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女儿玛丽亚出生了。С.Л.普希金和Е.И.扎格里亚日斯卡娅作为教父教母出席了新生儿的洗礼仪式。普希金一家在彼得堡郊外的黑溪镇旁租下一栋别墅,并在那里度过夏天。
1832年春,阿法纳西·尼古拉耶维奇来到首都,他是为挽救亚麻布厂生意向沙皇请求资助或者准许出售长子继承制的领地而来的。他常到普希金家,正是这时,他的曾孙女玛莎出生了。在阿法纳西·尼古拉耶维奇的记事本中有这样的记录:“5月22日,给娜塔莎的新生儿送500卢布礼金”;“6月9日,交给米嘉,在普希金娜的洗礼仪式上,送上100卢布的礼金”。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爷爷在首都“消遣解闷”。从亚历山大·尼古拉耶夫娜的信中我们得知,他给在亚麻布厂的情妇们送去昂贵的礼物。但是老头看来病得很厉害,因为在同一个记事本中能看到请医生和药品的支出。当收到书面请求被拒的消息后,他彻底倒下了,于1832年9月8日去世。人们将他运回亚麻布厂,并葬在那里。
秋天,普希金因钱财事务前往莫斯科。也不排除一家之长的去世让他提前动身。娜塔莉亚·尼古拉耶夫娜也许想知道,爷爷是否留有遗嘱,母亲和哥哥会有什么样的决定,会不会分给她一部分遗产,还是还清冈察洛夫家欠普希金的那笔1.2万卢布的债。普希金在9月21日到达莫斯科,第二天给妻子写信道:
……看来,我的事情很快就能结束,我的天使,我会一刻不耽搁地奔回彼得堡。你无法想象,没有你,我有多寂寞。我一直放心不下,将你托付给谁!交给彼得,那个半梦半醒的酒鬼,喝酒就叫不醒的家伙,因为他是个酒鬼和笨蛋;交给总和你打架的伊琳娜·库兹米尼奇娜;交给那个勒索过你的涅尼拉·阿努夫里耶夫娜;而玛莎呢?她的淋巴结结核怎么样了?斯巴斯基[7]怎么处理的?唉,小妻子小心肝儿,你可怎么办呢?再见,快写回信。
(1832年9月22日)
[1] 维克多·帕甫洛维奇·科丘别伊(Виктор Павлович Кочубей,1768—1834),公爵,俄国国务委员会和部长委员会主席,娶娜塔莉亚·基里洛夫娜·扎戈里亚日斯卡娅的侄女为妻。
[2] 韦涅维季诺夫兄弟是普希金的远房兄弟。
[3] 上将女儿,与普希金家族熟识。
[4] 亚历山大·费多罗维奇·奥涅金(Александр Федорович Онегин,1844—1925),著名普希金学家。—译者注
[5] 伊万·谢尔盖耶维奇·屠格涅夫(Иван Сергеевич Тургенев,1818—1883),俄国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猎人笔记》《罗亭》《贵族之家》《前夜》《父与子》等。—译者注
[6]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库普林(Алекса́ндр Ива́нович Купри́н,1870—1938),俄国作家,主要作品有《阿列霞》《决斗》《士官生》等。—译者注
[7] И.С.斯巴斯基是普希金家的家庭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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