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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军史乡土 > 老戏台 > 第 2 章 第二部分
第1节 第一章

老盛老家的村长和家人来了。司马同把出事过程说的很简单:“陪盛矿长进山拉货,下雪路滑,车到这个地方掉了一个轮子,翻进了山沟。”

村长叫盛开拓,是老盛的亲弟弟。他含着眼泪说:“我哥白天跑着看地谈判签合同,夜里冒雪翻山越岭拉货,连卡车都受不了,人哪受得了啊?”说着泪水簌簌顺颊流了下来。

老盛的遗体被收殓在一付柏木棺材里,装上卡车运往山西盛家坪老家。司马同决意送老盛最后一程。自己跟着老盛干了一年多,挣了10多万,这真的要感谢老盛。

盛家坪坐落在太行山晋城地区一个山沟里,周围荒山秃岭,沟壑纵横。拉着老盛棺材的车没有进村,就听见一片哭声。进了村子,看见有人抹鼻涕擦眼泪的,看出来坪里不少人对老盛的死感到悲伤和痛苦。村里有一广场,中央搭着灵棚,灵棚上方拉条黑布,黑布上粘贴着雪白的字,每个字有卡车轮胎那么大:“盛万桶董事长千古。”两边的对联是“天堂财路更宽阔”,“黄金无数尽享用”。周围摆放着各色花圈,纸糊的宇宙飞船、空客380、路虎轿车、金山银山摇钱树、童男童女等,占了大半个广场。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孝子们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中,老盛的棺材抬进了灵棚。

老盛的丧事办的很隆重。广场上支着六口大杀猪锅,锅里煮着牛猪鸡鸭鱼肉米饭面条蒸着蒸馍。树上绑着喇叭,播放着哀乐。乐声低沉悲伤催人泪下,伴随着杀猪锅里升腾的香气弥漫着山村。人们端着饭盆饭碗你来我往,迎头碰面相互只是点点头,嘴大嚼也不说话。来往过路的司机们听见哀乐声,也停下卡车,端着大碗喝着面条啃着鸡腿筷子扎着蒸馍,脸上带着微笑一声不吭的上车开着走了。村里人说,这是古老的吃丧风俗,老盛的福气会带给所有吃丧的人。

司马同看见广场北边有个戏台,戏台上有几个人在插松枝、挂白帐布和灯笼等。那戏台看上去是新盖的,咋那么眼熟?5尺多高青条石堆砌的台座,五脊六兽的构架,歇山式屋顶,斗拱支撑着屋面。司马同走到戏台前,一块汉白玉石镶嵌于戏台底座上,阴刻着小洗脸盆大的字:“司马懿大戏台。” 戏台四角,四根粗大的圆木台柱油漆一新,坚挺的屹立在四块陈旧的雕花青石柱础上。戏台前面的左右两侧,竖立着两座石碑,分别为明、清代所立。年代最久的是那块明代碑,风化斑驳,字迹模糊,用玻璃框罩着。仔细看,最左侧刻着:“湨梁村司马氏族恭立。”

司马同心里嘎噔一下:这不是湨梁村的老戏台吗?咋跑到这儿啦?

治丧委员会主任盛开拓,见司马同对老戏台感兴趣,走过来说:“这戏台建好才几个月,一场戏还没有演过,我哥就走了(豫西北晋东南一带俗语:意为人去世)。治丧委员会决定唱三天大戏,送送我哥,后天演第一场。”

司马同问:“这戏台哪儿弄的?”

盛开拓说:“河南温县湨梁村,我哥花380万买的。”

司马同“噢”了一声,没再说话。

盛开拓身上有着一些村长们的共有特点:好显摆。用湨梁村人的话说是“爱吹牛ⅹ”。盛开拓说:“我们盛家坪地处深山,我哥开煤矿有钱了。看到乔家大院王家大院的旅游很赚钱,我哥想把盛家坪也弄成一个旅游景点,请来个广东的风水大师。那大师说是给香港澳门广东的很多富豪高官都看过风水,看得很准很灵验。大师在盛家坪一番堪舆后说,想要聚大财,要有一座老戏台。北京的颐和园,江西的婺源,山西的平遥,火起来的地方哪个没有老戏台?我哥的一个朋友是焦作人,叫王狗头。他们两是当年搞煤炭生意时认识并结下了友谊。王狗头说他们村正好有个老戏台,是司马懿当年唱戏用的。我哥带着我陪风水大师去了湨梁村。那老戏台破烂得快塌了,我哥和我一看都摇头。王狗头拿着手电筒,带我们到了戏台后面,拨开杂树荒草,墙根下塌个洞。钻进洞,狗头打开手电筒,戏台的下面齐刷刷摆放着几十口大缸,个个缸口朝上。王狗头脱下一只鞋拿在手里,在一个缸半腰擦了几下,缸半腰闪烁着金光,细看是镶嵌着一尊一尺多高的金戏俑。王狗头说这些缸上个个都镶嵌有金戏俑。墙根躺着两块石碑,狗头用脚搓去一个石碑上厚厚的灰尘,显现出“万历三年重修戏台碑记” 。大师紧紧捏了一下我的手,又捏了捏我哥的手。这是来前定好的暗号,摸手表示不,捏手表示行。大师既然捏了手,意思是可以买。我哥问卖这戏台谁说了算?狗头说他是村长,他说了算。我哥出价200万,狗头说每个缸上的金人就值不少钱,价格太低村里人不会同意。与狗头不断的讨价还价,我们和大师也不断地摸手捏手,最后双方商定380万。王狗头先要100万定金,说选村长时塌了几十万元窟窿,先补上。 我哥答应了。回来路上风水大师说那些金戏俑缸,一个现在就值八九万。”

司马同问:“那些缸有啥用?”

盛开拓说:“台底下共有96口金戏俑缸,碑文记载是明代重修时放的,说是台上唱戏时台下的缸有聚声扩音效果,这是老戏台的一绝。”

司马同提出想看看。盛开拓叫人打开戏台侧边的小门进去,拉开电灯,戏台下面是空的,中间横着码放12排大缸,每排竖着码放8口大缸,一排方口缸一排圆口缸。每个大缸约半人高,一人环抱不住,缸口朝上对着戏台。每个缸的腰部镶嵌一尊金戏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那些金戏俑形态各异,造型逼真,有弹三弦、拉胡琴、吹唢呐笛子笙箫、敲鼓打锣拍镲,也有的舞姿婀娜做引吭高歌状。司马同仔细查看那些缸,发现有新旧两种,交错摆放着,新缸上没有金戏俑。他问盛开拓:“咋新旧两种缸?”盛开拓说:“有36个明代金戏俑缸我哥卖给广东人了,一个缸11万。我哥说先把买老戏台的投入捞回来。这些缸就是起个聚音扩音效果,新缸旧缸还不是都一样?”

司马同想起了爹当年不让王和尚拆老戏台的事,爹是否知道老戏台有这一绝?爹临去世也没有告诉他这个秘密。

盛开拓说:“盛家坪是深山区,地少金贵。湨梁村是平原,地多肥沃,他们村人一有钱就不愿种地。我哥和王村长商定,准备在湨梁村再租一千多亩地,专门种铁棍山药和绿色食品,成立一个现代农业联合开发公司经营。近期正在商签合同,也不知道签没签好,我哥就……”盛开拓又想哭。

从戏台小侧门出来,过了一座雕刻精美的小石桥是盛开拓家。盛开拓家门口一辆路虎牌越野轿车,威风凛凛的停着。盛开拓带着司马同进了大院。大院里迎面一个圆形水池,中间立着一座4米多高的太湖石,瘦透露皱造型别致。水池和太湖石后面是一座欧式三层小楼,青瓦盖的顶,石条砌的墙,西洋式窗户。迎面屋门两边的墙上,贴着两个磨盘大的“囍”字,红颜色虽已退减却依然醒目。楼前草坪上长着几棵梨树,梨树上挂着几片枯黄的残叶。树下面摆着由各色假花名草组成的图形。这是一个豪华的山村院落,院落里散发出富丽堂皇的气息。

这时,院外来了个女的,手里端个盆,盆里是从操场上的杀猪锅里打来的肉菜。司马同一看,竟然是柿花。柿花红红的脸蛋,乌黑的头发盘绕在头上,用一根藕荷色的缎带扎着。白皙的脖子敞露着,一条做工精美的项链闪烁着金光。穿着奶白色的紧身羽绒服,胸脯高耸,肚子微微隆起,那双杏眼依旧娇羞妩媚,只是少了点勾人魂魄的光泽。柿花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富家少妇。她像神话人物突然降临在司马同面前,令司马同不知所措。司马同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真是柿花。

柿花看见了司马同,愣愣的站着,脸上惊讶腼腆羞涩愧疚,表情复杂,很难说的清楚。柿花做梦也没有想到,对她倾慕多年的司马同,竟然会出现在她家,站在她面前。她的心如揣着一只野兔扑腾扑腾直跳,手在颤抖,盆在摇晃,肉菜散发出的香味儿和白色的热气,弥漫在她和司马同之间。

盛开拓赶紧接过柿花手里的肉菜盆,对司马同说:“这是我夫人,焦作人。”

柿花抿了抿嘴唇,像要说话,司马同的手机响了,是张小孬打来的。

张小孬在电话里说:“同哥,你在哪儿?快回来吧,狗头辞职不干村长了。”

司马同:“为啥?”

张小孬:“他说自己能力不行,湨梁村新农村建设任务太重,干不了啦。”

司马同拿着手机,瞟着直愣愣站着的柿花,嘴唇张张合合,没有出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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