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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七章

后面不用猜都知道,定然是使臣诱逼卫侯攻宋。

籍羽继续道:“魏使在宴上说宋国位处中原,土地肥沃,不管是魏还是楚,最想要的还是宋国这块土地,如果主上肯助他们攻打宋国,魏王不但不会出兵我国,还会分与我们占领的土地。”

卫国要攻打宋国,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大可能,因此更加出其不意。

魏王的意思大概是卫国倾全国之力攻下城池,魏军便负责护住,不让宋国抢回去。卫宋两国不接壤,经过一战之后卫国定会越发势弱,分一个远远的城池给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好处,他们也许连控制的能力都没有。

这与土匪头领逼迫良民去抢劫没有什么区别。良民即使不愿意,但屈于土匪淫威,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去抢。魏国使这一招,卫国嬴了固然很好,魏国顺势就霸占攻下来的城池,若是输了,正好卫国元气大伤,也可以吞并卫国。

“礼乐崩坏,毫无礼义廉耻可言!”张仪虽然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但魏王这种政治流氓实在让人不能不感叹。

表面上说鄙视,其实宋初一内心深处倒是不反感这种行为,政治流氓嘛,她还曾经立誓要做流氓之最呢。

再说,倘若卫侯有些骨气,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也许能从绝地寻到一线生机。眼下秦魏正掐得起劲,偷偷派出几个纵横之士游说楚国攻伐,挑拨韩魏结盟,离间君臣,死也拖得他魏王内忧外患。

不过此事说得容易,这样的人才实在少之又少,卫侯的做派,即便有这种人才也不会屈就于卫,比如张仪。

宋初一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私以为,籍师帅眼下还是令士兵防备狼群袭击才是首要。”

籍羽也常在野外生存,对狼的习性有一定了解,因此也并不奇怪。

狼一般不会在雨天出来猎食,可能正因为知道这个习性,所以俳优的车队放松警惕,才会被轻易击溃。

也许是这群狼已经很久没有猎到食物了,又或许跟踪了车队很久,好不容易等到合适的机会,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都显示了这顿食物对它们很重要。狼是一种报复性很强的物种,它们正在分食的当口被打扰,必不会撤退太远,一旦发觉有机可乘,绝不会放过攻击的机会。

籍羽正要去部署,却被宋初一拦住,“我二人寄身在俳优车队中,遭狼群袭击离散,之前他们曾说这附近有避雨之处,可能避不下所有人,但至少能够保存火种,兵卒也可轮流休息,籍师帅以为呢?”

雨天里,他们的火把很快就会燃尽,再有狼群窥伺,是很危险的事情。籍羽对宋初一的话深以为然,立刻致谢,起身去部署。

宋初一拢着袖子坐在车门前看兵卒列队。倘若她不是为了去寻赵倚楼,宋初一倒是宁愿在这里待着,至少不用冒雨夜行。

张仪也看出宋初一的忧虑,便道:“赵兄弟与优乔在一处,车队护卫必会全力保护,怀瑾无须太担心。”

“我猜测,这是一个极大的狼群,至少也有三四十头成年狼。”宋初一一句话道尽险境。

方才追赶他们的不过只有六七匹,只在顷刻间便咬死了两匹马。狼群是有战术的,不会见到猎物便一窝蜂地冲上来就撕咬,谁知道赵倚楼所在的马车会不会经历和他们一样的凶险?他们是靠上苍眷顾,遇上了被困的军队,否则绝对尸骨无存。

张仪沉默,方才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在这种野蛮的力量面前,谁也不能保证结果。所以他也不做无谓的安抚,宋初一也并不是能够轻易被糊弄的人。

籍羽布置好之后,便走到车门前,道:“某猜测狼的数量不少,不敢将兵卒分散,只能委屈两位先生同我们一并寻路了。”

这在宋初一和张仪意料之中,所以他们都爽快答应,借了两把最好的伞,披起棉被便跟着上路了。

伞很破,没走多久,身上的棉被就已经被水浸湿,十分沉重,他们也只能抛弃。

宋初一在冷雨夜里打了个哆嗦,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不过令她欣慰的是,时正值秋末冬初,林子里的地面上落了厚厚的一层枯叶,因此他们不需要在泥水里扑腾。

“有血迹!”前面有兵卒高喊。

宋初一下意识地便看了看雨势,被这样大雨冲刷还未曾散去的血,不是特别大量便是刚刚留下。

往前走了不到十丈,混合枯叶腐木气息的湿冷空气里,已能清楚地分辨出血腥味。

宋初一拨开前面的兵卒走到前面去。

在火把的光线下,宋初一能看见地上一层厚厚的枯叶凌乱不堪,被雨水和鲜血浸染,脉络间全都是红色,刺鼻的腥味从树叶下散发出来。显然不久以前在此地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血都渗到树叶下了。”籍羽半跪在地上,用青铜剑拨开树叶,下面果然都是血水,甚至能看见残肉。

宋初一握着伞柄的手微微一紧,抬头往四周望过去。附近大部分树干的树皮都有崭新的摩擦痕迹。回想起方才被狼群追赶的情况,宋初一可以肯定,俳优车队里还有别的车辆和他们经历了同样的遭遇,这里既然没有马车残骸,那么在此地被狼群分食的人多半是护卫。

她的目光落在一片没有树叶覆盖的泥地上,上面有杂乱的车辙,弯腰用手指测了测深度。

并不深。

车队中除了她和张仪所乘马车,便只有优乔和另外一位主事的马车上面人数不多,其余俳优马车上都坐了至少五六人,物资车辆更不用提,能留下这样痕迹的……

宋初一深吸了一口气,满鼻腔都是血腥味。

籍羽转头看了宋初一一眼,方才她坐在车厢里,他就只能看见一张被头发半掩着还隐在黑暗里略显苍白的脸。

当她站出来的时候,籍羽有些惊讶,她的身高居然还未至他胸口!而且看整体的样貌,分明是少年人的样子。

但是处于这种环境之下,籍羽在她身上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绪,便是平静。这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探究的欲望。

“在下有一事相求。”宋初一忽然丢了手中的伞,向籍羽一揖。

“先生有事不妨直说。”籍羽伸手扶起她,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现在的处境已经近乎亡地,除了出去迎战,求个痛快,或者做战俘,已经没有更好的出路,现在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又如何能不牢牢抓住。

“在下有个朋友尚在俳优车队中,遭狼群袭击后便与在下失了联系,求籍师帅帮忙在方圆五六里寻找一番,不胜感激。”宋初一一揖到底,语气也分外恳切。

籍羽微不可查地一皱眉,旋即道:“既然是先生的朋友,籍某一定不负重托。”

在军队中,生死实在是平常事,宋初一又何尝不知道,令受困的两千余人去寻一人,是强人所难,但她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狼群也许就在四周,她总不能一个人去寻人。

“多谢籍师帅。”宋初一再施礼。

籍羽虚扶起她,“先生不必如此多礼,某等还要仰仗先生相救。”

正因如此,宋初一才会提出要求,她道了一句“必当全力以赴”便退回原处,使整个队伍还保持原来的布局。

张仪诧异地看了宋初一一眼,经过这些日来的接触,宋初一给他的印象是极其散漫的,方才她走上前去时的那个背影,镇定从容,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怀瑾,你老实与我说,你究竟几岁?”张仪觉得自己与宋初一很聊得来,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但从外貌来看,他们至少也相隔了七八岁。

宋初一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张仪大感兴趣,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宋初一压低声音道:“七十。”

“无稽。”张仪颇有种上当受骗之感。

“我们道家从来淡薄无争,修身养性,而且大都通医理,驻颜有术,怎的就无稽了?”宋初一形容一派平淡,也看不出她言辞中是真是假。

张仪也懒得去分辨,“怀瑾出门在外,还是莫报出处吧,实在有辱师门。”

“大善。”宋初一咧嘴冲他一笑,道,“日后我便报自己乃鬼谷子门下吧。”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张仪不接她的话,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看着她道,“我似乎从未说过自己是鬼谷子门下,怀瑾如何得知?”

“唔。”宋初一顿了一下脚,抬手抚上自己的眉梢,“原来我说漏嘴了。”

不过宋初一脸皮惯常很厚,这种程度于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除此之外,乱扯的功力也是无人能匹,“你当真要听真相?”

“自然。”张仪已经憋很久了,但因他有个不爱记人的毛病,生怕是忘记了故人,惹人不快,但仔细想了许多天,他觉得自己似乎的确未曾见过宋初一,因为倘若认识,像她这样混世又散漫到极点的人,他不可能没有任何印象。

四周的气氛分外压抑,因为身在宋国境内,又是被人围堵,并不能高喊,所以籍羽把命令下达之后,外围之人,都开始用目光搜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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