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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女管事去得快回得也快,神情十分愉快地把江二姑娘狠狠夸了一顿,“人品真是没的说,温柔端庄,文雅知礼,一个不中听的字都没说,神态也是温婉和气极了,看不出任何不高兴。不但谢了王爷的赏赐,还谢了总管您呢!这是给总管带的谢礼。”

一罐子精心熬制的茯苓膏,健脾渗湿,减肥防病,对于他这样的身体最好不过。朱长生也赞叹了一声,“江二姑娘真是个精细周到人。”忍不住想,若是傅明珠那个混世魔王被人这样对待,只怕当场就要把那对凤钗砸到送东西去的人脸上吧,哪里还会这样周到温柔懂事?都是出身显贵之家的青春美貌少女,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此刻,傅相府中,明珠的房里挤满了人。

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荣太监怜悯地看着明珠道:“太皇太后十分挂念姑娘,昨儿夜里还掉了眼泪,奴婢宽慰太皇太后道,姑娘福泽深厚,人又年轻,养着养着就好了。姑娘也要放开心思,好生养伤才是。一切自有太皇太后为您做主,不会叫您委屈了去。”

屋子里立刻应景地响起一片啜泣声和感念之声,崔氏心疼女儿,无需假装,光靠本色出演就能把年迈老母心疼女儿的悲伤展现得淋漓尽致,“让娘娘挂心了,家门不幸……”她悲伤得说不下去,明珠也跟着她一起哭,娘儿俩抱头痛哭,怎一个凄凉了得。

钱氏等人跟着垂泪,却也没有忘记招呼荣太监,“让中贵人笑话了。”

荣太监既然是傅太后的心腹,当然不会挑剔,悲天悯人地叹息了一回,照例问过明珠都请谁看过,用了什么药,吃得如何,好些了没有之类的话,又叫同行的张太医给明珠号脉。

张太医也才回京没几日,却早得到唐春来和太皇太后的几重暗示,该怎么做心里都有数。低眉顺眼地看过了,维持原判,只把一句话颠来倒去、云山雾罩地往重处说。听得明珠暗里撇嘴,若是不知道的,听到这话只怕以为她就要死了呢。

全套戏演完,荣太监道:“太皇太后还在宫中等着回话,病人也需静养,咱家这就不打扰啦。”言罢把傅太后和闵太后婆媳二人赏下来的慰问品留下,告辞要走。

他是傅太后跟前的得意人,众人当然不会轻易就放了他走,少不得上前留茶留饭,各种协调关系。

傅氏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傅相父子又权势滔天,荣太监也没有把人往外头推的道理,略推辞了几句,就乐颠颠地跟着傅家的男人们往外头喝茶说话去了。

女眷们跟着送出去,又忙着张罗酒席饭食招待宫里跟出来的人等。崔氏留下来和明珠说宽心话,“你不要怕,你父亲都和太皇太后说好了的,这回就把这事儿给弄清爽了。”

“嗯。”明珠闭着眼睛哼哼,崔氏见她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脸上的青紫也还没完全褪去,只当她还疼着,舍不得打扰她,叹息着交代素兰等人好生伺候,也自去了。

看戏的都走了,明珠当然也就放开了睡。

迷糊间突然听到素兰在外头厉声喝问:“你是谁?”

接着一声脆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的模样,她闭着眼睛不高兴地问道:“怎么回事?”

迟迟没听到回答。

明珠只当是丫头们生怕招了自己的起床气才不敢吭声。她心情不错,懒得理睬,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听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这回不是什么瓷器打碎了,而是椅子架子之类的笨重家私倒在地上才能发出的声音。

明珠吓得翻坐起,正要下床去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门帘被人从外头猛地掀了起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宫人横眉竖眼地走进来,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瞪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正是改了装的宇文佑。

“救命!”明珠大叫一声,赤着脚跳下床就要跑。

宇文佑也不急,只在门口一站便将她的出路给堵死了。

明珠随手抓起桌上的药碗朝他砸过去,色厉内荏地道:“你要做什么?你把素兰她们怎么了?”眼睛斜斜瞟向窗口,盘算着怎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从那里逃出去。

宇文佑略一偏身,药碗就擦着他的肩头飞出去,“当”一声砸了个粉碎,黑色的药汁溅开去,满屋子浓浓的药味儿。他抱着双臂,讽刺一笑,“你不是快被本王打死了吗?怎的还这样生龙活虎的?”

明珠懒得和他纠结这个,见一击不中,就再抱起烛台将尖利的一面对准了他,“你把素兰她们怎么了?”

“她们不听本王的话,本王便将她们都杀了。”宇文佑凉薄地笑着,将手掌合并成刃,斜斜往下一切,神色阴沉又恶毒。

明珠背心发凉,一时猜不透他话里的真假,便冷笑道:“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你若真杀了她们,那便是自寻死路。你壮志未酬,会舍得就这样死了?”

宇文佑看着她缓缓笑了起来,笑容古怪,眼神更是复杂,“最懂得我的还是你。本王还真是舍不得你了。”

明珠见他笑得古怪,顿生警惕,板起脸来大声道:“识相的赶紧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滚到哪里去?”宇文佑朝她摊摊手,“天下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就连你……”你也背弃了我。他笑了起来,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你还认得它吗?”

那匕首又薄又快,整体漆黑发亮,最是特别不过。明珠当然认得,前世里,她最后就是用它刺向宇文佑的胸膛,可惜一击不中,失了先机。而之前,它也是她央求二哥寻来赠给他的,所求不过是他的一个笑容而已。

可是他呢,他是怎么对待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刀的?

明珠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她记得,当初她给他这东西时,他那种轻慢到了骨子里的笑容,他就那么随意地接过去,那么随意地扔在一旁,看都不看一眼,用打发叫花子的口气道:“行了,我收下了。”见她还想说话,就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已经收了,你还想怎么样?”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成了亲,她偶然问起来,他想了很久才懒洋洋地道:“记不得放在哪里了。什么时候有空,我让人找找。”

后来,这匕首的确被找出来了,却不是他让人找的,而是她偶然在他书房的角落里找到的,上面落了很厚一层灰。他拔都没有拔出来过,更没有仔细看过它一眼。这回死到临头,他算是没再将这把匕首遗忘到尘埃里去了。

见明珠盯着那把匕首沉思,宇文佑的眼睛里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亮光,语气也随之变得深情温柔,“这是你送我的,我记得是你苦求你二哥寻来的,我当然要留着它。”

原来他都记得。或许说,是这个时候,他都想起来了。明珠突然不想跳窗逃跑了,她想她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他舍不得死,也不想死,硬的不成就换了软的,他想打动她,想重新激起她对他的喜欢和怜悯,所以素兰她们不会有性命之忧,她暂时也是安全的。

被人求的感觉真不错,原来也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明珠挑眉看着宇文佑,“你还记得?”

宇文佑果然上当,顺着她的话头十分深情地道:“我当然记得,你和我说,它削铁如泥,乃不可多得的宝刀,让我留下防身。”

“我这样说过?”明珠漾起笑容,轻声道,“可是我已经记不得了,好像是隔了很久很远的事。”

“不久,就是去年的春天。”宇文佑有些发急,随即看到明珠似笑非笑的表情,整个人突然冷了下来,接着又有些自尊心严重受损之后的恼羞成怒,“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明珠放下烛台,在桌旁坐下来,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才微笑着道:“不是变了,而是悟了。”

“悟了?”宇文佑想不明白,皱起眉头探究地看向她。

“嗯,我不再喜欢你了。所以你不要再试图用这些陈词滥调来打动我,那只会让我更加鄙视你。你从前不管怎么样,还有腰,还有骨气,现在嘛,就连腰都快断了。”明珠突然间失了和他详谈的兴趣,和一个在她眼里、心里都已经死了的人说这些做什么呢?提起从前的事,不过是方方面面、点点滴滴地印证她是一个多么愚蠢可笑又可悲的人罢了。想起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她更是没法不恨他,甚至不想和他呼吸同一间屋子里的空气。

她一字一顿地轻声道:“你的腰若是断了,那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和你瞧不起的那些我父亲门下的走狗,又有什么区别?”

宇文佑的脸惨白起来,定定地看着明珠,一言不发。他长得真的很好,面容冷峻傲然,偏这双眼睛天然带了几分多情风流。他这样盯着明珠看,颇有幽怨绝望又恨又爱的意思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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