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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多少爱情,死于无休止的内耗

带着小宁去公园散步,累了坐在亭子里休息,听见旁边两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聊天。一个说:“我跟你说,咱们小区里的人就是不团结,要是团结的话,能给咱们拆了吗!”

另一个说:“唉,现在的人们都有各自的小算盘,就算是好朋友在一起,都会出现不一样的心思。除非是夫妻俩一起拿主意,相对还好点儿。”

究竟是什么事儿,能让这两个阿姨如此慨叹?我竖着耳朵仔细听,才发现,原来是最近在整个片区传得沸沸扬扬的城市道路改造的事儿。

我们住的地方,有几个老小区,小区之间的道路较窄。城市扩建,入住人口增多,车辆增多,原来的市政道路不够用,严重影响交通。政府最终决定扩出一条主干道,其中两个小区的围墙和门口的商铺以及绿化将会被拆,把地方让给城市建设。

我对城市规划的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引起我思考欲望的是她们说的那句“除非是夫妻俩一起拿主意,相对还好点儿”。我忍不住想笑,夫妻俩一起拿主意,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对外的时候,通常还能有一致的意见,一旦只剩下两个人,只怕大部分夫妻的大部分精力,都会用在内耗上吧!

我有一个朋友,是一个不怎么知名的作家。她结婚离婚,再结婚再离婚,最后总算是总结出一个跟自己有关的经验。她说,我这个人,在人群里觉得孤独,跟谁都格格不入,于是就想走入婚姻。没想到走进婚姻里,面对的只有那一个人,情况变得更糟了。假想敌到了身边,天天亮矛亮剑,歇斯底里,非得把他折腾走不可。他走了,我就安心了。自己和自己战斗,虽也艰难,但伤的也只是自己,不是别人。

听了她的那番话,我就觉得,其实这世上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不适合婚姻的。但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说孤单,或家里催促,甚至是因为到了岁数,就找了那么一个人,进入了婚姻。这样的人,给婚姻带来的,只有悲剧。

而这世上还有很多人,他们的性格并没有那么尖锐,却在婚姻里,或者两个人的相处中,把对方当成是唯一的敌人。对着外人的时候,尚能容忍,在自己亲密的人面前,却时时刻刻扮演暴君。

我和大熊的第一次分手,就是因为都不肯忍让对方的坏脾气。那时候,我们才搬到一起住,生活上鸡毛蒜皮的事情特别多,我俩都特别犟,一点小事就吵得不可开交。吵完他就去书房睡,我一个人在卧室一哭就是一夜,再也不想搭理他。

我们谁都不肯先跟对方说话,第二天各自去上班,回来也不搭理对方,一冷战就是两三天。那两三天,我几乎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每天都处于悲伤和气愤的情绪之中。

他工作能力很强,单位有个女同事一直在追他,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追他。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她发给他的短信,看到她安慰他,才知道我们俩吵架的事情,他竟然告诉她了。

我特别生气,他怎么能跟她说呢?他有我了,不该对其他的追求者敬而远之吗?我们再次大吵一架,然后,我提出了分手。

其实我还很爱他,于是分手之后,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从他的出租屋搬出来,我去了大学室友杨小漾家里借住,并且跟公司请了病假,在杨小漾的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整个人瘦脱了形。

大熊明显也还爱我,几次三番拜托杨小漾照顾我。多亏杨小漾从中调和,大熊来找了我几次,于是我们再次和好。但和好之后,还是总感觉到别扭。我们像是重伤之后的病人,小心翼翼保护着那块丑陋的伤疤,谁都不肯去触碰。又像是一对相爱的刺猬,远远地望着彼此,尚能心存爱意,一旦接近,就会被对方刺伤。

我们就这样别别扭扭地相处了半年。直到有一天,我们一起看电视,看到一对夫妻吵架,吵完架,男人到书房,女人回卧室,半夜的时候,女人抱着被子出来,打开书房的门,把被子给男人盖身上,又起身走,结果被男人抱住……后来,女人跟闺蜜聊天,说起这事儿,她说,谁的男人谁疼,我是不想理他,可我想到书房里没有被子,我就心疼不过。

我一呆,我们家书房也没有被子,真不知道那一夜又一夜,大熊都是怎么过的。跟他吵架我只顾生气,怎么就没想到,他也会冷呢?

我扭头看大熊,他也在看我。他说,我一直没在书房里放被子,就想着,你什么时候来给我送一床,哪里知道你一直哭,哭着睡着了都不知道给我拿床被子。

我说,我那时候也想着你来哄我呢!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约定以后有想法就说,吵架可以,但绝对不能过夜。争吵不带情绪,有想法直接说,再也不能出现一个苦肉计等着对方送被子,另一个哭断肠等着对方来哄这种幼稚的事情了。

因为分了一次手,实在是怕了。他怕真伤了我的心就无法挽回了,我怕再也找不到爱这么深的人了。于是这次分手反而让我们懂得了包容和体谅。后来结婚,一直到现在,争吵时常有之,但从来没有冷战过,更没有因为争吵伤了感情。

前几天,大熊告诉我,他的一个同事离婚了。那个同事我认识,他和妻子常到我们家吃饭。他们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婚后感情一直很好,但是孩子出生之后,伴随着孩子成长的,是婚姻的千疮百孔。

或许是婚后太太憔悴的容颜和走样的身材,或许是孩子一日日的吵闹声和哭声,反正他越来越不想回家。回到家,也只想躲在书房里玩游戏或拼命抽烟。太太说了很多次,他都不肯改。几乎每天都吵架,之后是冷战。冷战结束没几天又吵架,又冷战。终于,在砸碎了电视机和锅碗瓢盆之后,两人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在他们冷战期间,大熊多次劝那个同事,说不是没有爱,只是因为孩子小,磨合期还没过,等过了就好了。只可惜,离婚还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那天晚上,大熊抱着我说,还好我们俩脾气都不好的时候还年轻,结婚前就把该吵的架全部都吵光了,还分手过一次。若这一切发生在婚后,再有老人的参与和孩子的哭闹,只怕这份婚姻未必能撑得下去。

我看着他那张深感庆幸的脸,突然觉得我很幸运。虽然才谈恋爱时,他的脾气和我一样坏,可婚后他却一直包容我,容忍我任何阶段的“不正常”。

这几年,身边的朋友大都已经结婚,看多了他们的故事,才发现,几乎每一对心有灵犀相濡以沫的情侣或夫妻,都曾经历过惨烈的磨合期。能顺利度过,才能修成正果。不能顺利度过,要么一生都处于无休止的内耗,要么劳燕分飞。

很多人没想通,为什么一生不是在和自己对抗,就是在和身边的那个人或那一群人对抗。他们不知道,婚姻就是在爱的基础上合伙练级打怪,能否成为大BOSS,考验的是信任度和默契度。一旦选定了对方,他不仅是你的爱人、亲人,还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利益相关,生死与共。

若没有这样的觉悟,就会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成为对方的刑具,相互折磨,不停内耗。终有一天,爱意会被全部磨光,剩下的就只有对彼此的仇恨。这样的婚姻,就算磕磕碰碰过完一生,大都也是畸形的,别说长足发展了,就连漫长岁月里的那些小坑,都很难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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