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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过年

过了几日,府里上下都忙碌起来了,关于采办的人选嘉娘也都确定了下来,这几个人还特意过来给嘉娘磕头谢恩,嘉娘自然是一派恩威并施。这些人虽然不能完全信任地收入麾下,但是想要让她们办一些简单的差事,也是可以的。嘉娘在府上也算有了人手,过了小年又到了各房里往外放人、采选新的伺候丫头的时候了,嘉娘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往各院里放几个自己的人,也乘机把别人安插在自己房里的钉子给拔了。

种种事务不一而足,忙碌了十几天就是过年了,除了铺子上的事先搁置了下来,其他的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条,老太太的意思是过了年腾出手来再来整顿。

都说穷人过年是过了一个坎儿,其实达官贵人家里过年也不见得有多轻松。年前腊月里各种事务找上门来烦得人头痛,过年还要进宫觐见,按品大妆穿着诰命服饰一站就是一天,别说是薛府老太太这样有年纪的人了,就是年轻人也有撑不住的。

可是还不能不去,这是天家恩惠,是莫大的荣耀。好在嘉娘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这种场面上的事儿是不用去的,老太太却是正儿八经的一品诰命,不去不行。那些家里有女儿在宫里的,还能趁着机会见见面,像老太太这样四边儿不靠的,在家里是看别人奉承笑脸,进宫了却要奉承别人,是不愿意受这个罪的。

不过再大的不愿意,到了年初一这天,也得进宫去觐见,一整天都不能在家和家人待着,连定国侯也是。这大年初一一家人聚不齐,只能在守岁的时候说说话了。

因着是过年,众人也都是高高兴兴地守在一处。定国侯薛存远带着鹏哥儿、鸾哥儿还有定国侯一脉的其他的旁支男眷祭祖之后,定国侯府里开了酒席,薛氏一脉都聚在一块儿吃了团年饭。嘉娘看着这么一大家子,都是薛氏一脉,可是就有人富得流油,如定国侯,有的就只能仰人鼻息,看人眼色,有的直接就不入流了。

众人吃完宴席之后,各自散了,只留了定国侯府的众人聚在老太太的上房里吃茶说话,在一块儿守岁。过年了,心里即便是有龃龉,面上也都笑吟吟的,嘉娘和二姑娘这对素来看不过眼的小姐妹也聚在一处说说笑笑的,更别说能说会演的大人们了,连常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三姨娘都带出一副淡淡的笑意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老太太是常年对着二姨娘没有好脸色的,此时也容色甚霁地和两人说说笑笑,二姨娘更是做作到了极致,对待老太太亲热得好像两人本就很亲密似的。

眼看着到了大年初一,众人都要留在定国侯府用饭,那么一大家子人,嘉娘打起精神应付竟然也没出错。到了午饭时间,正要开席的时候,忽然宫里来了人。

却不料这旨意还真是宣给自己的,是皇后娘娘的懿旨,称赞嘉娘贞洁烈女,秉性温和,柔淑典范,特下懿旨封为贞节娘子。世家小姐也有封品级的,这也算是大夏朝独一份儿的了。薛家众人叩谢皇恩之后,嘉娘上前从那内侍手中接过了懿旨。不是先前以为的皇帝的旨意,而是皇后的懿旨,颁给女眷的,别说众人都上云里雾里了,嘉娘也是摸不着头脑。

跟着定国侯老太太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大管家忠叔在后头悄声提醒嘉娘道:“这位乃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姓柳。”

嘉娘上前和来人客套寒暄了一番,忠叔早就递上了备好的银两,塞到那内侍手中,赔笑道:“大过节的,劳烦中贵人了,这些银子中贵人拿着赏人吧。”

嘉娘也笑道:“这天寒地冻的,中贵人进去喝杯热酒驱驱寒吧!”

那内侍却摆手道:“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呢,皇后娘娘还有口谕,说大小姐您乃大夏朝头一份儿的贞洁女子,为证明清白,不惜以死明志,可佛祖是看得清楚的,这才大难不死,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嘉娘不知道宫里什么状况,可这位柳内侍是明摆着来给自己撑腰的,也就顺势接了她的话道:“多谢皇后娘娘,也劳驾中贵人还要走这一趟,真是辛苦了。”

柳内侍摆摆手道:“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皇后娘娘还让奴婢捎句话给您,让您得空到宫里坐坐,和各位贵人说说话,这可都是无上的荣耀呢,您这回呀,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嘉娘不解:“因祸得福?”

柳内侍为她解释道:“还是京里的谣言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皇后娘娘的娘家和您家可是通家之好呢,就让人仔仔细细打听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是给您撑腰呢,谁要是再敢在背后嚼舌根子,可就是跟皇后娘娘作对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调明显提高,显然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

嘉娘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会关注到自己,不过能肯定的是单是自己一个小丫头是没这么大魅力能让皇后娘娘侧目的,这里头不定有什么运作呢,当下谢恩道:“皇后娘娘恩德,臣女没齿难忘。”

又叫柳内侍进去说话,柳内侍连连谢绝了,只说还要回宫交差,嘉娘也就没有强留,客套一番过后也就送人离开了。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不仅让在场众人对嘉娘的身份高看了一眼,就看这待人接物的气度,连先前谣传嘉娘是痴儿的传闻,也不攻自破了。

待到老太太和定国侯从宫里回来之后,嘉娘就迫不及待地去问今儿这好端端的一道旨意是为的什么,正巧老太太还在和定国侯说话,见嘉娘过来了,两人都看向她,老太太道:“今儿娘娘在见诰命的时候,就拉住我问东问西的,问你是怎么回事。”

嘉娘道:“那祖母是怎么跟娘娘说的?”

老太太将今日在宫里的情形和嘉娘说了一遍,原来皇后娘娘对京城的风言风语也有所耳闻,定国侯府世代忠良,家里的女儿却要无辜遭此流言攻击,娘娘这才决定为定国侯府撑腰。嘉娘看向定国侯:“娘娘会无端关注我一个小姑娘,也是爹在后头运作的?”

定国侯没有回答,老太太却道:“这些后头的事,还是有个女人家来料理比较好。如今我年纪大了,管家上也是力不从心,嘉娘呢又是个没出阁的女儿家,应酬这种事还是要有人教着。”

定国侯便点头称是,老太太道:“如今孙氏去了也有十多年了,多深厚的感情也应该放下了。”

听闻此言,定国侯没有说话,嘉娘也愣住了,老太太这意思是要给定国侯续弦?

嘉娘自己其实是支持定国侯续弦的,毕竟府上有个嫡妻,很多事情就不像现在这么混乱了。好比说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执掌家事,二姨娘一个姨娘的身份不得已也要上台面应酬,连嘉娘这个小姑娘都要在大年初一被拉出来应酬族里的婶婶大娘,也难为人。

可要说续弦也有不好的地方,万一续娶的是个刁蛮不通事理的泼妇呢?比如说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像二姑娘薛容兰那样的性格,来定国侯府是万万不行的。

定国侯低头思索了半响,终于沉声道:“一切全听凭娘的吩咐吧。”

嘉娘还以为他用情至深会断然拒绝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投降了。嘉娘转了转眼珠儿,哎?自己明明是来问问今日赐号贞节娘子的事宜,怎么就掺和进自家老爹的婚事里来了,这……这不是一个姑娘家应该做的事情呀!就想着要告退。

老太太却叫住了嘉娘:“想着给你爹续弦主要也是因为你,都这么大了,翻年就该出去应酬了。今日娘娘在众人面前夸了你,就有不少的太太夫人私下里跟我打听,光是正月里出去吃春酒就有十几户人家邀请。”

嘉娘知道出去应酬就相当于要正式登上社交场合了,她的表情有些呆滞,看向自己的祖母:“还……还有点早吧?”

老太太摆摆手:“也到了年纪了,见见世面也好,要说着急也的确是,前头是祖母耽误了对你的教养,可是咱们嘉娘也没长歪,是自己的能耐。只是我一个老婆子,带你往哪儿走都不方便,过了年你就去外祖家住一阵子,让你舅母带着你各处走走。”

定国侯终于发话了:“嘉娘去安国公府住一阵子也好。”这算是一锤定音了,父亲开口了,嘉娘只得应了声“是”。

安国公府和定国侯府向来是同气连枝,国公爷和侯爷的关系也一向很要好,她舅母还时常来看她,不过这些嘉娘没有太大印象就是了。不过嘉娘还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既然祖母跟父亲都希望自己去拜访,她从善如流就是了。

这段日子就是走亲访友、吃喝玩乐,一天天下来,日子过得倒也快。

这两日又下了雪,嘉娘看着外面的雪,嘴角露出笑容,鹏哥儿看见了笑道:“要不得空儿我带你出去骑马吧?”

嘉娘睨了鹏哥儿一眼:“哼,你自己野就够了,还要带着我出去疯,我才不呢。”

两人说得起兴,老太太看见了不免就要说两句:“你们小兄妹俩亲热,陪祖母吃个饭还要窃窃私语,说什么呢,也给祖母听听啊。”

两人说的话自然不敢让老太太听见,鹏哥儿却大胆:“妹妹说过年在家闷着没意思,让我带她出去玩儿呢。”

老太太听了倒也不生气,反而挑了挑眉毛:“是吗?也好,反正是过节,得空儿你就带你妹妹出去玩玩儿,这几天京城里正热闹,趁这机会出去逛逛也好。”

得了老太太的准许,鹏哥儿就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想拉着嘉娘出去玩儿了。嘉娘自己还是怏怏的不想动,却架不住鹏哥儿撩拨,说起京郊的庄子上水面都结了冰,要带嘉娘去散散心,说多了嘉娘也就心动了。

这一日鹏哥儿特意回过老太太,早早的就带着嘉娘出了门,往京郊自家庄子去了,要带嘉娘去滑冰、骑马。

因为是在自己家的庄子,嘉娘也没有在意,跟着哥哥就出去了,谁知道还是被哥哥给卖了。到了地方才知道,这是自家庄子隔壁的镇国公周家的庄子。周晋安在门口等着兄妹二人。嘉娘本来在车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还没醒呢,就面对上笑眯眯的小帅哥周晋安,一下子就清醒了,又连忙转过身子整理一下仪容,转身对周晋安笑道:“周世兄怎么在这里?”

周晋安觉得鹏哥儿这个妹妹很有意思,笑道:“你哥哥说你在家闷得很,特意拜托我带你来我家庄子玩儿,所以……”他的音调故意拖得很长,好像在说:所以这是我家,我当然在这里了。

嘉娘呃啊两声,只好瞪了鹏哥儿一眼,也不早说,来别人家至少要说清楚啊。

周晋安带着嘉娘和鹏哥儿进了庄子。镇国公的庄子在京郊也是出了名的大,所以鹏哥儿才会想到要让嘉娘到这里来,说起来也是一片好心,因为觉得嘉娘这两天蔫蔫儿的,出来散散心也好。

镇国公府的庄子可以跑马,还有一个非常大的湖,上面冻得结结实实的,还可以滑冰。嘉娘看见那开阔的冰面,也就没有怨言了,一下子像撒了欢儿的野马,可是又不敢贸贸然上去,因为怕冻得不够厚,便先推着自己哥哥上去试了试,确保无虞才拉着哥哥的手上了冰面。

嘉娘今日穿的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整个人在白雪之中越发显得精神,可是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之后就显得有些

了。嘉娘拽着哥哥的袖子,那冰面十分的滑,她又站不稳,况且边儿上还站着别人,摔倒了多丢人呀。

周晋安也是小孩子心性,虽然比鹏哥儿看起来沉稳,遇见玩儿的也是先下去滑了一圈。他们这些男孩子,对冰嬉之术是十分熟悉的,滑起来也优美流畅。嘉娘看着周晋安潇洒的身姿,眼里甚是羡慕,无奈自己左右不平衡,也只有眼巴巴羡慕的份儿了。

周晋安看着嘉娘像个笨笨的病重患者一般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行走,偏偏还满眼羡慕地看着自己。而且鹏哥儿下了冰上,也想痛痛快快地玩儿,无奈被妹妹扯后腿,心里是无限的悲愤,也眼巴巴地看着周晋安。况且周晋安在冰面上耍帅,鹏哥儿看着妹妹无比崇拜的眼神,很想让妹妹知道她家哥哥也可以十分潇洒地像这样滑冰的,无奈妹妹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他是想施展也施展不开。

周晋安对上这一对兄妹眼巴巴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太不像个主人了。

当周晋安把手伸过来要扶着嘉娘的时候,嘉娘觉得他真的是大救星。哪里像自己这个哥哥,明明是他拐带着自己跑到这荒郊野外吹冷风散心的,可是对她这个初学者一点耐心都没有,一会儿看看滑得开心的周晋安,一会儿又催嘉娘,脚下也不老实,好几次都差点将嘉娘带倒。悲剧的是嘉娘带来的几个丫鬟都不会冰嬉,更不敢上冰上踩着,一个个都守在岸边。嘉娘已经跟着鹏哥儿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湖中间,回去吧,既不敢,又觉得

;继续滑吧,这么像个偏瘫病人一般走两步似乎又算不上是在滑冰,嘉娘简直欲哭无泪。

就在此时,周晋安伸出手来对鹏哥儿道:“你去玩儿一会儿,我来扶着嘉娘?”虽然是疑问句,但是鹏哥儿毫不犹豫地就把嘉娘的身子往周晋安身边一推,自己滑冰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嘉娘的胳膊被周晋安抓住之后,她忽然觉得安心了许多,走起来也不像刚刚那么小心翼翼。周晋安看着渐渐大胆起来的嘉娘,既温柔又耐心地指点:“对,就是这样,重心要稳在下盘。不要害怕,这冰厚得很,你这么轻,肯定压不坏。”

嘉娘刚滑出点脚感,准备撒开周晋安的手自己大胆地来一段身姿优美的舞蹈之时,只觉得身后一股冲击力,还没反应过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非常不优美地摔到了冰面上。

“你你你,周晋安你手往哪儿放呢,老实点!”鹏哥儿觉得周晋安和嘉娘的姿势太暧昧了,暧昧到他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有必要出手,所以便推了一把周晋安。谁知道周晋安重心不稳,下意识就拉住鹏哥儿,鹏哥儿的重心也不稳,就找了个借力点一把推了出去,借着这个力和周晋安两个人抱着站稳了,然后一起看向了被当作借力点推出去的嘉娘。

嘉娘觉得此刻闭上眼睛就是天黑了,她多想像只鸵鸟一样,把脑袋塞进脖子里,可偏偏有人不放过她,周晋安和鹏哥儿都伸过手来,想要拉起嘉娘。嘉娘连头都不想抬,脸埋在冰上,一点也不想搭理两个人。

鹏哥儿和周晋安关切地低下身子来查看嘉娘:“你没事吧,不会摔傻了吧,磕着脑袋了?”

嘉娘不顾淑女形象地吼了回去:“你才摔傻了呢!”

周晋安笑得一脸促狭,鹏哥儿有些尴尬,也埋怨起好友来:“哎,让你照顾我妹妹呢,怎么那么不小心?”周晋安也不甘示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嘉娘还以十分不雅的姿势趴在冰上,心里不禁骂起两人太傻了,好歹先扶自己起来呀!

终于,两人注意到默默无声趴在冰上快睡着了的嘉娘,周晋安伸手去扶嘉娘,鹏哥儿却吼道:“喂,别碰我妹妹!”嘉娘觉得哥哥有点奇怪:你管人家碰不碰你妹妹呢,那你倒是扶我起来啊,难道你害得我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摔倒之后还想要我自己以十分不雅的姿势再站起来?

当然鹏哥儿也忙不迭地上来扶了,嘉娘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拽着一只胳膊,忽然报复心起,两边儿一个推了一下,两人都猝不及防地摔倒了,嘉娘反而借力站稳,笑弯了腰。

一时两人爬起来,冰上也就乱了。人家在雪地里打雪仗,这三人却在冰上打仗,还有一个半吊子两面派嘉娘,一会儿坑哥哥,一会儿坑周晋安,玩得是不亦乐乎。

在冰上玩了半天。用过了午饭,嘉娘本来是照例要睡的,可惜鹏哥儿精神头大,又拉着周晋安和嘉娘去跑马。嘉娘不会骑马,这样的机会也少,鹏哥儿说要教她,嘉娘贪心想学,就撑着困劲儿答应了,三人一块儿去马场。

马场的积雪被打扫得很干净,鹏哥儿替嘉娘挑了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十分温驯。鹏哥儿扶着她上了马,让人牵着缰绳在马场上绕圈,自己却和周晋安两人跑出去愉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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