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娜第一次用到纯银餐具，第一次吃到澳洲双头鲍，第一次喝到加烈葡萄酒，第一次享受到两个人吃饭十个人服务的星级待遇。巨大的豪华吊灯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对面的孙大圣变得模糊不清。

那顿饭，乔娜没有吃饱。

吃完饭，孙大圣建议随便走走。乔娜看看表，说：“很晚了吧？”孙大圣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说得乔娜突然有些心酸。多久没有享受到真正的夜生活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偶尔堕落一次的感觉，令人心驰神往。

随便走，随便走，便随便到了燕莎友谊商城。孙大圣说进去转转？乔娜忙说：“还是不要吧。”

“我想再送你一套衣服。”孙大圣盯着乔娜说，“顺便把那套香奈尔没收。”

“那可不行。”乔娜半真半假，半怒半嗔，“哪有送人了再往回要的道理？”

“武能眼光太差。”

“你说我穿起来不漂亮？”

“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可是我还是想给你挑一套。”

“不要。再不敢接受你的礼物。”

“那就送你一个包包好了。”孙大圣歪着头，看着广告牌上的几款女包，问她，“喜欢什么牌子？爱马士？古奇？LV？香奈尔？”

乔娜几乎要晕过去，晃了晃，忙扶住孙大圣的臂弯。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惊吓。

最终，孙大圣不顾乔娜的反对，为她挑了一款香奈尔。“如果你真的不想还那套衣服，正好可以搭配这个包包。”他笑着说。

孙大圣替乔娜提着香奈尔，两个人重新走上大街。乔娜看着香奈尔，想着香奈尔，嗅着香奈儿，却不能感觉香奈尔。她恨不得从孙大圣手里抢过香奈尔，撕掉包装，现在就背到肩上。

两个人上了车子，乔娜说她有点累，想回去。孙大圣说：“如果你不反对，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波斯诗人的玫瑰园。”孙大圣的眼神霎时柔软并且多情，“玫瑰，露珠，阳光……”

“夜里会有阳光？”

“骗你我是猴子。”

“你本来就是猴子。”

“我是大圣。”

“还是猴子。”

“信不信？阳光。”

“不信。”

“随我去看。”

明知不可能，还是随他去。凡事皆需借口，好奇最为简单。

车子过了三环，不停，过了四环，不停，过了五环，没到，过了六环，还没到，乔娜想假若孙大圣就这样开下去，他们肯定能够直达西伯利亚。然车子还是停下了。

车子停下，乔娜恍若梦境。

面前是一栋极其豪华的别墅。高高的围墙内，灯火迷离。草坪剪得齐整，灯光照上去，竟然浟浟潋滟，如同碧波轻漾。院中央，果然有一池碧波。那是一个巨大的大理石铺砌而成的游泳池，一个穿着白衬衫打着黑领结的男孩正在卖力地擦着游泳池一侧的一张白色桌子。桌子上有插了鲜花的高颈花瓶，两瓶世界名牌葡萄酒随随便便摆在那里。

看到孙大圣，男孩弯腰致敬：“先生好。”

孙大圣给乔娜介绍：“这是小高。傍晚时给他打过电话，他就赶过来。现在他已经忙很久了……”

“你确信我会来？”

“我只有一个优点—自信。乔娜你看，这游泳池里的水，鲜花，葡萄酒，灯光，都是为你准备的。”

“难道你不常来？”

“我自己来这鬼地方干吗？”

“这里不是你家？”

孙大圣笑了。“当然不是。”他轻轻拉起乔娜的手，说，“不过，当我想逃避繁华，远离喧闹，就会跑过来住上几天。”

乔娜紧随他的脚步，走得踉踉跄跄。朱武能早在门口等候，见到孙大圣和乔娜，他颤颤颠颠，肉球般滚了过来。“都安排好了。”他对孙大圣说，“我得先回去了。”刚走出两步，孙大圣喊住他，说：“明天上午帮我去处理一下田氏公司的事情。”朱武能说：“没问题。”孙大圣说：“两千万必须到账。”朱武能头也不回：“猴哥放心。”

乔娜只觉血液沸腾。孙大圣让朱武能收两千万，就像让他去买包香烟那样简单。再想到林宇非要请自己吃顿烤肉都得思想斗争两天，好不容易赚下点钱，却一个跟头扎进水里，从此又把自己当成穷光蛋，乔娜便开始伤心，沸腾的热血，也慢慢冷却下来。—孙大圣的两千万永远是孙大圣的两千万，孙大圣的豪宅永远是孙大圣的豪宅，与她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没有关系，她还沸腾个鸟啊。

有鸟。房子的外墙上，画满了鸟。鹌鹑、斑鸠、天鹅、布谷、鸽子、孔雀、仙鹤、鹦鹉、金丝雀……传说里的鸩和凤凰。乔娜刚想问他为何这般喜欢鸟钟情鸟，孙大圣已经将门推开。后来乔娜想，假如世界上能有一处建筑将金碧辉煌与温馨舒适结合到天衣无缝，孙大圣的这栋别墅无疑是最为典型的代表。

孙大圣带她参观客厅，参观书房，参观餐厅，参观浴室，参观厨房、桑拿室、健身房、古董室、娱乐室……乔娜如同进入到影视剧里的迷幻世界。最后要参观的，当然是卧室。孙大圣弯腰，推门，做一个“请”的姿势，乔娜只看一眼，便软了身子。

到处都是玫瑰。各种颜色的玫瑰：红玫瑰、黄玫瑰、紫玫瑰、白玫瑰、黑玫瑰、绿玫瑰、蓝玫瑰、彩虹玫瑰……各种品种的玫瑰：路易十四、朱丽叶、咖啡、和音、焰、桃香、绿光、伊豆舞女……玫瑰们铺满一地，铺满一床，铺满桌子和沙发，铺满所有可能的空间。甚至，仿佛连空中，都飘着玫瑰柔软并且芳香的花瓣。刚刚有些冷却的血液再一次沸腾，乔娜感觉她的身体，变得轻飘飘没有重量。

刹那间，她变成一片花瓣。

“太……夸张了吧？”乔娜嘴唇干燥。

“我说过，波斯诗人的玫瑰园……”

“可是……太阳呢？”

孙大圣将灯熄灭。

“可是太阳……”

“你就是太阳。”孙大圣将她拦腰抱起，轻吻她的额头，“乔娜，知不知道你有多漂亮？漂亮得过分，漂亮得离谱，漂亮得不讲道理，令人发指，一塌糊涂……”

绅士无非是耐心的狼。

—孙大圣是位绅士。

—孙大圣并不耐心。

—这样的逻辑可以证明，孙大圣并不是狼。

乔娜轻轻挣扎。“这太疯狂。”

“乔娜，我的太阳，你早已将我融化。”

“可是这太疯狂。”

“我爱你。”

“你说什么？”

“我爱你，乔娜。”

“真心话？”

“我爱你乔娜。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无可救药地成为你的俘虏。我想你，念你，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眼前都是你的影子。我崩溃，沦陷，不能自拔。乔娜，你救救我……”

“你必须发誓你爱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每说一句“我爱你”，孙大圣就会像剥洋葱那样剥掉乔娜的一件衣服。乔娜穿得本就不多，五六句以后，乔娜便再无衣服可供孙大圣剥脱。孙大圣动作并不熟稔，甚至有些笨拙，也许正因如此，乔娜的最后一道防线，溃不成军。

后来乔娜想，说她主动缴械，应该更恰当一些。

早晨，当她醒来，身边不见了孙大圣。仍然玫瑰满屋，春意盎然。枕边叠放着干净舒爽的睡衣，乔娜穿上睡衣，慵懒并且羞涩地走进厨房。孙大圣正将一个煎蛋高高甩起，煎蛋翻起跟头，孙大圣稳稳接住。

“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去。”孙大圣冲她笑笑，“睡得还好吧？”

乔娜笑笑，点头。煎蛋翻起的瞬间，她想起从天而降的林宇非。

餐厅很大，两个人却挤在同一张椅子上用早餐。孙大圣亲手煎的蛋饼，亲手热的牛奶，亲手调的沙拉，亲手煮的咖啡—他不仅是一位成功的商人，还是一位优秀的大厨。

“还好吧？”

“还好。”

“快乐吗？”

“快乐。”

问的是早餐。问的是昨晚。还有此时。

此时，卧室里，孙大圣将一款金伯利项链戴上乔娜又细又白的美丽脖颈。一轮银光闪闪的太阳落到乔娜的乳间，恰好遮住一颗调皮并且性感的红痣。

林宇非对她最出格的亲热之举，也仅限于吻她的脖子。林宇非说，他喜欢那颗痣。

回到酒店，放下坤包，摘下项链，脱下香奈尔，洗了个澡，坐在床上，总觉得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直到子彤打来电话，说：“你再不过来的话，宇非就该想你想到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