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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昼玥

嚓——

锋利的剪子匆匆划破空气,银光一晃,竹枝应声断裂。露珠从叶子上滚了下来,滴在碧槿仙姝的手指上,晶莹透澈,明明是水,却有着比冰还要冷的温度。这是栖芳胜境入夜之前特有的寒气。

不仅是凝结在花木上的水珠,那碧波潭中的水在夜间同样冰冷刺骨。

碧槿仙姝一点都没有要将手指上的露珠抖落的意思,她静静凝视着它,眼睛也是同样晶莹透澈。

仙婢司幽在她身旁候着,手中抱着一只精致的水晶花瓶。这是碧槿仙姝最珍爱的一只花瓶,瓶身上刻着复杂奇怪的楔形图案,像是花纹,但更像远古时期的咒语。碧槿仙姝爱竹成痴,很喜欢将插满竹枝的水晶花瓶摆在自己房中。也不知是不是她对这只花瓶施了术法的缘故,无论花草,一旦插入其中便会长久生长不败。

良久,碧槿仙姝将竹枝放进水晶花瓶。她不慌不忙,继续剪下一枝,脸上的表情如碧波潭的湖水一样安静,清杳三人已经在一旁候她很久了,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

“姑姑,我们……”雪桥终于忍不住开口,却被双城一把拉住衣袖,话顿时就止住了。

双城朝雪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雪桥扁扁嘴,硬是将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

从昆仑山回来后她们就去了碧槿居住的微澜阁请罪,看门的仙婢说碧槿仙姝在竹林,她们又匆匆赶到这里,静候许久。

碧槿仙姝一直背对着她们,静静地挑选入眼的竹枝,剪断,投入水晶瓶,如此反复。明明已经知道她们来了,她却置若罔闻,任由她们傻傻等候。

天渐渐黑了,碧波潭上的寒气凝结成丝丝烟雾往上升腾,没有风,可是清杳还是觉得周身如寒冰刺骨。

嚓——

又一条竹枝被剪下,放进了水晶花瓶中。原本晶莹透亮的瓶身被一片翠绿掩盖,散发出勃勃生机。

终于等到水晶花瓶被放满,雪桥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双城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唯独清杳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若非她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净,而不是死一般寂静呆板,看起来倒像是个瓷美人。

清杳知道,她的母亲古井无波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洞悉一切的凌厉目光,早在她决定去昆仑山找回雪桥的时候,她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碧槿仙姝的碧波幻镜通彻六界,只要她愿意,没有什么是她看不到的。

可清杳依然跟着双城去了,义无反顾,不带一丝犹豫。她已经失去了敖宸,失去了凌波,如果雪桥和双城再出什么意外,她很怕自己那本来就小得可怜的天地从此轰然坍塌。

“司幽,你先退下吧。”碧槿仙姝转身,将剪子递给了司幽。

“是,神上。”司幽接过剪子,怀抱花瓶静静地离去。她的脚步很轻很轻,踩在地上甚至听不见声响。

等到司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竹林深处,一声叹息打破了被她们极力维持许久的平静。如骤雨初下,却又没那般突然,轻飘飘似流云在天。

然而叹息之后,碧槿仙姝只是淡淡地看着清杳的眼睛,并不说话。

若是以往,清杳定然是平静地回视,可她今天头一次不敢坦荡地面对母亲静中藏苛的目光。许是因为她违背了承诺私自离开蓬莱,许是因为她偷偷隐去了梦中遇见明绍的那一段。在母亲的注视下,她极力表现出平静,但是她无法让自己的心也一样水平如镜。

哗啦,一尾锦鲤跃出水面,在空中优雅地划了一个弧度,很快又落入潭中。湖水的声响如珠玉一颗颗落下,清脆纯净。蓬莱是隐藏在海上的世外仙洲,即使是碧波潭中一尾还不起眼的锦鲤也不与凡间相同,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仙气,修炼之后,千年成精,万年成仙。也只有它们才能承受碧波潭水在夜间的寒气。

思索良久,清杳最终还是拂衣朝着碧槿仙姝跪了下来。她最惧怕的就是碧槿仙姝淡漠得如同南冥夜色的眼神。而三千年来,母亲这样的眼神她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那个人出现在蓬莱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清儿知错,请姑姑责罚。”

“不,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雪桥跪地,“姑姑,你要罚就罚我吧,不关她们的事。”

“双城亦有罪,若非双城报信,清儿也不会私自离开蓬莱。”

三人静静跪着,等候即将降临在她们身上的责罚。雪桥心急,双城忧虑,清杳看似镇定,心里却空空的。

碧槿仙姝抬手,朝着碧波潭轻轻一挥,水面忽然动了起来,分开向两边流去。不一会儿,中间露出一条不宽不窄的过道,直通向碧波潭底。

“你们面壁思过去吧,时候到了湖水自然会重新分开。”不含温度的话语从碧槿仙姝口中说出,如梦似幻。

清杳怔怔望着碧波潭中的水道,眼中的惊讶难以言表。看来这次碧槿是真的动怒了,不然她不会打开天香牢。天香牢是用来关押犯了错的仙子的地方,一旦进入,有可能就是几百,甚至几千年。

这样的惩罚太过严苛,除非犯了天大的过错,否则天香牢不会轻易打开。清杳在栖芳胜境三千年,从来不知道天香牢究竟在什么地方,她甚至怀疑那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是栖芳胜境历代主人为了防止仙子们犯错而编出的一个借口。却不料,这样的地方原来真的存在,而且就在碧波潭下面。

“这是……天香牢?”雪桥浑身冰冷,怔怔道,“姑姑,你要我们入天香牢?”

她原以为碧槿仙姝再生气不过关她们三年五载罢了,对神仙来说,三年五载虽然漫长,却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可是她没想到,等待她的惩罚却是面壁百年。一旦入了天香牢,非百年是绝对走不出来的。

未承想碧槿仙姝忽然笑了,灿烂如阳光划破黑幕,她说:“好快啊,都几千年过去了。当时我独自待在天香牢中,从来不知道原来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

清杳身子一僵。

“姑姑,你也进过天香牢?”雪桥愕然。

她们都没指望碧槿仙姝会回答,碧槿仙姝却点点头:“是啊,进去之后我才明白自己犯的错是多么离谱,我不该……”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碧槿仙姝不再多言,看了清杳一眼:“以后你会明白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是,清儿明白。”清杳起身,一步步走向碧波潭。

水道两边的湖水依旧平静无波,好似中间那条路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清杳走在碧水中间,宛如盛放的白莲花,美丽不可方物。

直到清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碧波潭中,双城终于不再犹豫,站起来朝碧槿仙姝一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尚处在浑浑噩噩之中的雪桥也跟了上去。等到她们都走进碧波潭底,湖水马上往中间聚拢,没有荡起一丝涟漪。

碧槿仙姝望着眼前的碧水,眼波流转,一股莫名的悲伤蔓延开来,将她紧紧包围。自从三千年前在天香牢中诞下清杳,碧波潭再也没有打开过。她以为这里将会是永远的禁地,不会有人再发现天香牢的存在。却不料在她之后,被关进去的是她的亲生女儿。

月亮渐渐出了云层,在碧波潭上洒满了银光,美丽安静。银光映在碧槿仙姝的瞳孔之中,她默默转身,忍不住感慨,她其实已经很老了。

天香牢并不像清杳想象中那般黑暗可怕,明明是夜晚,里面却亮如白昼,那是墙壁上悬着的珠子在闪闪发光。

眼前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四周墙壁凹凸不平,和山洞差不多。石室正中间有三个青色石台,石台四周是雕花的纹路。

“这是什么珠子,好亮啊。”雪桥走近墙壁,一改之前的怅然,“和普通的夜明珠不一样呢。”

“是昼玥。”清杳淡淡回答。

雪桥正要摸珠子的手一下子弹开:“昼玥!这真的是上古遗珠昼玥?”

清杳点点头:“是。这就是传说可以吞日月掩星辰的上古遗珠,六界人神仙妖邪魔都梦寐以求的昼玥。”

“可是……”双城仍然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姑姑告诉我的,她曾说过,栖芳胜境的每一任主人都是昼玥的看守者。”

清杳是碧槿仙姝唯一的亲生女儿,自然就是栖芳胜境的下一任主人,所以她知道昼玥的存在。只是这样一件六界觊觎的宝贝留在栖芳胜境,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一旦被外界得知,栖芳胜境乃至整个蓬莱都有可能遭受大难。

清杳明白了,碧槿仙姝在这个时候罚她们进天香牢,除了要惩罚她们之外,最终目的是希望她能看清楚身上的责任。

正当她们三人沉浸在对昼玥的遐想中,三道强光如旋涡一般将她们牢牢困住。雪桥第一个叫出声来,等她身子稳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半空中,上不着顶,下不着地,脚下是毫不起眼的青色石台。

雪桥不服气,拼命挣扎着冲破这层束缚。谁知刚伸手就碰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挡了回来。她指尖刺痛,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能把我们困在空中?”

“这是锁灵台,我们一旦上来,非百年是不能下去的。雪桥你不要乱动了。”清杳平静地说,“周围有结界,不但我们出不去,外人也是进不来的。只有等结界自动消除,我们才能恢复自由身。”

“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待一百年?”

清杳莞尔:“一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她已经沉睡了七百年,现在的一百年对她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

“真倒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招惹那个霜灵了。”

“你还知道错啊!”双城斜了雪桥一眼,“我们现在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也不想的。”

听着双城和雪桥你一言我一语,清杳并不觉得被关在天香牢中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至少还有她们陪着自己,至少她不是孤独的。唯一令她感到遗憾的是在未来的一百年中她看不见风吟草,看不见敖宸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昼玥的照耀下天香牢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清杳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从被关进天香牢的那一刻开始,这些时间刚好够她把前尘往事回忆一遍。向来遇事波澜不惊的她,也深深明白痛恨是怎样一种心情,她真的非常痛恨七百多年前那一次六界动乱,如果没有那件事,现在的一切应该都不是这样的。

往事如烟,随风而来。清杳渐渐明白了瑶姬那句话的意思。瑶姬说:“他们所谓的守护六界的使命,看似神圣无比,但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

是啊,如果没有战争,又何来守护之说?

她想到了明绍,想到了宣离,右手不知不觉从衣袖中拿出了那块包着花瓣的丝帕。

花瓣保存得很好,隔了一万五千年竟然看不出一丝泛黄的痕迹,洁白无瑕,唯独上面幽蓝色的宣离二字清晰无比。

“不过是一片普通的花瓣,有什么好看的?”雪桥探过头来,自言自语。

清杳眼角猛然一跳,抬起头道:“你看不见上面的字?”

“字?没有字啊。”双城诧异地看着清杳。

雪桥尽量凑过头,仔细看了一眼:“上面有字吗?没有啊,白白净净的一片梨花花瓣,哪有什么字啊?奇怪,蓬莱花木扶疏,唯独没有梨花,你这花瓣是哪儿来的?”

接下来雪桥和双城所说的话清杳都没有听进去,她怔怔盯着花瓣出神。

她们都看不见上面的字!难道只有她能看见?这怎么可能?那么清晰的两个字,宣离,宣离……

清杳再次不由自主地念出这个名字。蓦地,眼前突然晃过一大片白光,她本能地闭上眼睛,感觉到光线渐渐不那么刺眼才放松下来。可是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双城和雪桥都不见了,她所看到的也不再是天香牢中那凹凸不平的石墙,而是——

“希夷池!”清杳脱口而出。

脚下这晃着幽蓝色波光的,不正是她之前在幻象中见过的无忧之泉吗!还有岸边这块半人高的石头,未晞就是倚在这里看落花的。还有身后这棵枝头挤满白色花朵的梨树,还有空中飞过的黄羽鸟儿。这里果然是天尽头的希夷池!

清杳的眉头蹙起,无忧之泉明明在万年前就已经干涸,为何此刻却是满的?

风一吹,白色的梨花纷纷扬扬飘下来,清杳伸手去接,却猛然发现那些花瓣穿透她的手掌落在地上。她试着去接另一片,然而满树的落花,她连一片花瓣都接不到。

“是幻象?”清杳怔怔然。

正思忖着,有人往这里走了过来,清杳急忙抬头,只见一位穿着黑色金边战袍的男子捂着胸口踉踉跄跄走来,鲜血不住地从他指缝中往外渗,看样子伤得很重。

清杳觉得那男子的身形有些眼熟,只是他低着头,加上头发散乱,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子。

黑衣男子艰难地挪动着步子,身形不稳,几次差点摔倒。就在他快要走到清杳身边的时候,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溢了出来,他身子猛然往前一倾,幸好他及时用剑撑在地上才勉强站立。

清杳却身如顽石般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银色的剑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把剑她再熟悉不过了,她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从剑鞘中拔出来。这分明就是镇天剑!这么说来,眼前的黑衣男子是……明绍?

仿佛是为了给清杳一个答案,黑衣男子抬起头来,冰雕一般分明的轮廓,漆黑寂静如夜的眼睛,冷峻高傲,左边脸上那半块青铜面具挡住了他的真实容颜。不过只需一眼,清杳心中就已经明了。这个人不是明绍,是宣离!

天界的战神,大抵就是这样的吧,明绍如此,宣离也是如此。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他骨子里依然透出桀骜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清杳眼睁睁看着宣离昏倒在希夷池边,她想扶他起来,她的手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一如之前的落花。她蓦地回神,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象罢了,无论是不是事实,那都是一万多年前的事了,而她只是一个陌生的闯入者,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她默默地退到一边,看树上的梨花一片片落下。偶尔看几眼躺在地上的他,尽管知道这是幻象,她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顷刻,沉默被打破。不过打破沉默的不是清杳,也不是宣离,而是从希夷池对面走来的白衣女子。在看到她的刹那,清杳就已经认出她来,那么出尘脱俗的容颜,只需一眼便足以令任何人铭记三生。是她,希夷仙子——未晞。

清杳再次凝视躺在地上的男子,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从脚底升上来,她双足冰冷,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瑶姬那未说完的半句话此刻清晰地浮现在她脑中:你知道为什么明绍能从天魔渊拔出镇天剑吗?因为他……

因为他什么?

清杳怔怔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由于这只是幻象,她听不见未晞在说什么,只能用眼睛去分辨。

未晞站在宣离身边,怀中依然抱着她的那只小雪狐。她那双清澈无瑕的眸子注视着地上的他,很专注很专注,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他。

就这样过了很久,她终于不再犹豫,伸手轻轻一挥,水花溅起,滴滴落在宣离的身上。水珠落下的瞬间,宣离满身的血污消失殆尽,那半块面具丝毫不影响他的丰神俊朗。

未晞浅浅笑了,蹲下身子,白皙修长的指尖从他脸上划过,轻轻揭开他的面具。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清杳的心咯噔一沉,刹那间满树的梨花纷纷扬扬如雪般飘落,挡住了她的视线,天地开始模糊。当那一场花瓣雨停止,眼前又换了一幅景象。

黑衣男子背对着清杳,负手立在希夷池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仅仅是一个背影,她也知道他是寂寞的。

白衣女子从清杳身边的树上折下一枝梨花,走过去递给了黑衣男子。她浅笑盈盈,似乎很开心。然而男子似乎并不领情,转过身来,这一次他没有戴面具,脸色冰冷如亘古不化的寒冰。他不屑地看了白衣女子一眼,接过花随手一扔。

“呀——”清杳忍不住叫了出来,她看见那枝梨花已经掉进了池中,涟漪散开了去。

只不过清杳惊讶的不是宣离的反应,而是他的脸。

那张脸……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们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说,明绍就是宣离?

轰——

一个晴天霹雳打在清杳身上,她眼前一模糊,紧接着雪桥的叫声急促响起。

“清儿,清儿你怎么了?”

清杳颤了颤,模糊的景象慢慢清晰,她又回到了天香牢中。凹凸不平的墙壁、昼玥、双城、雪桥……

“清儿,你没事吧?”双城凝眉,眼中疑惑几乎要溢出来。

清杳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一万五千年前,的确算是往事了。

清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看见这些。众所周知,宣离明明在万年之前就已经灰飞烟灭,如果他真的是明绍,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一个名字飞快地在清杳脑中闪过——瑶姬。想起那天瑶姬欲言又止的样子,清杳几乎可以断定,她是知道的,她知道这一切。

“才过了几天而已,一百年以后,就算能出去,我怕我已经疯掉了。”雪桥又开始抱怨。

清杳回过神来,淡然一笑。这几天她和双城都已经习惯了雪桥每隔几个时辰的一次聒噪,从一开始的劝慰到现在的充耳不闻。

“清儿,要不你用念力把瑶姬找来吧,姑姑最听瑶姬的话,她要是肯帮我们求情,没准……”

“知道这块青石为什么叫‘锁灵’吗?”双城的这句话彻底敲碎了雪桥心中仅剩的希望,“神仙也好,妖魔也罢,只要上了这锁灵台,哪怕有再大的灵力也是使不出万一的。”

雪桥试了试,果真,此刻的她使不出任何灵力,和凡人没什么差别。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待上一百年?”

没人理她,她也放弃了抱怨,终于安分下来。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只很小的乌龟,一边逗弄一边独自傻笑。

双城睫毛一颤:“这是……”

“这是芷卉送给我的小灵龟,还好有它,不然这一百年我会无聊死的。”雪桥得意地将灵龟放在手心上,举起来给她们看。

芷卉是西海龙神最小的女儿,敖宸和凌波的妹妹。

清杳不免想起凌波来。这两千年来,她和敖宸亲如兄妹,和凌波也是挚友。自她沉睡,已经七百年没见凌波了。凌波因当年一事被天帝罚十世轮回,也不知道她在凡间过得怎么样。

清杳不明白红尘的爱恨情仇究竟有多折磨人,几万年来天界神仙犯了错总是会被罚下界轮回。或许对于神仙来说,作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凡人本就是一种折磨吧。

正凝眉思索着,清杳忽然察觉有股很强的灵力充斥在天香牢中。她们被锁灵台束缚,周身是不可能有灵力散发的。

“谁?”清杳警觉,冷冷问道,“谁在这里?”

雪桥纳闷:“有人?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谁吗?”

“不愧是栖芳胜境最厉害的流云灵主,被锁灵台囚禁居然还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伴随着一阵笑声,黑衣男子的身形渐渐显露出来,面对清杳而立。

清杳心一颤,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风神飞廉?”清杳毫不掩饰她的惊讶。

飞廉大笑点头:“没想到灵主还记得我啊,不过我更没想到,原来你就是七百年前驱烛阴入鬼深渊而沉睡千年的流云灵主。”

清杳语气不善:“天香牢是栖芳胜境的思过之地,你如何知道?你跟踪我?”

“灵主说笑了,我为何要跟踪你?”

清杳自然不知道风神跟着她意欲何为,她没有回答,目光一直停留在昼玥上。

飞廉眼神扫过昼玥,露出他惯有的那种不羁的笑容:“看来灵主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不如我带你出去,怎么样?”他作势欲破开锁灵台上的结界。

清杳急了,忙道:“不可!没有姑姑的允许,我们是不能踏出天香牢一步的。”

“这可由不得你,我风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帝也奈何不了我。”

话毕飞廉扬手一挥,清杳只觉得束缚着她的那股力量顿时消失了,若非她反应及时,用灵力护住身子,此时一定会跌倒在地。

早在醉意宫第一眼见到飞廉的时候清杳就知道他灵力不凡,但是他一招击破锁灵台的结界却是清杳始料未及的。

她语气冰冷:“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和你无冤无仇。”

飞廉也不恼,笑道:“七百年前灵主因烛阴一事获罪,凌波公主也被天帝罚十世轮回,难道灵主你不想去看看她?”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也不能改变什么,相见不如不见。”

“如果我告诉你,凌波很需要你的帮助呢?”

“何意?”

“世上最难过的便是情关,凌波公主若是为情所困,在凡间很可能遭遇劫难,这样一来她成不了仙,也就回不了西海了。”

听到这里,清杳的脸色终于变了,直觉告诉她风神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她也忽然明白为何天帝喜欢罚犯了罪的神仙下界轮回。凡间有七情六欲,而情恰恰是伤人最深的,她母亲碧槿仙姝便是如此。

“你是怎么知道的?”清杳带着一丝警惕。

飞廉答非所问:“去或不去,全凭灵主一句话,我也是受人之托。如何?”

“好,我跟你去!”

“清儿你疯了吗,一旦你迈出天香牢,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双城阻止她。

清杳垂下眼睑:“双城你知道的,如果不去,我一定会后悔。”

“可是你……”

“风神,你带我去见凌波吧。”清杳不去理会双城的劝导,转身面向飞廉,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灵主真要跟我走?”飞廉嘴角噙笑,“你不担心碧槿仙姝会怪罪吗?”

“怕自然是怕的,可我还是要去,多谢你帮我。”

她不能忍受身边任何一个亲密之人离她而去,那样锥心的痛她不想再承受一遍。所以,她只好又一次违背母亲的意思。但愿,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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