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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待快走到紫薇院的时候,任时敏远远看见院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厚厚的毛皮大氅,用风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走近了些,那人似乎也看见了他,急急地往前迎了两步,却差点因为踩空石阶而摔倒,风帽也因此滑落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任时敏见了哈哈大笑,快步走过去,愉悦清朗的声音在冰雪正消融着的庭院中回荡,“瑶瑶,你是在等爹爹吗?”

任瑶期看着朝自己大步走来的俊朗男子,飞扬的眉采依旧,连行走都不忘讲究仪态,泪水模糊了眼眶。

“爹爹……”

她曾经怪过自己的父亲,怪他一心只沉迷在书画里,对任家的事情毫不关心,对长辈的决策没有半分发言的权利。

可是最后,他却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她抗争。

任瑶期猛地扑上去抱住任时敏,将满是泪水的脸埋在他胸口的衣襟上。

任时敏原本还很高兴,这会儿却是身子一僵,满脸纠结地瞪着自己小女儿的头顶,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双手按上她的肩膀,把人给扒拉开。

“瑶瑶,爹爹的衣裳被你弄脏了!”任时敏一脸嫌弃地看着胸口处那一团水渍,指责道。

任瑶期看着他那一脸嫌恶的模样,却是扑哧一笑,再也哭不出来,“爹爹,您还是这样……”她轻声道。

“什么?”

任时敏掏出手帕先将自己的衣裳擦干净,才用两根手指捏了帕子递给任瑶期。

“快把脸擦擦,脏得跟只小花猫儿似的。”

任瑶期无语地看了那帕子一眼,摇了摇头,从袖口掏出自己的,“没有,您回来了,我很开心。”

任时敏随手将帕子扔了,拍了拍任瑶期的头,“乖,爹爹记得你要的衣裳和首饰,给你买了两大箱子,等会儿让人送你屋里去。”

任瑶期正想说什么,却见任时敏将视线移到她身后,还愣了愣。

她跟着回头,便看见只穿一身胭脂色棉袄棉裙的任瑶华站在门后,正看着她与任时敏。

“啊,瑶华回来了?”任时敏面带笑意地朝着任瑶华点了点头。

任瑶华上前几步朝着任时敏屈膝行礼,“父亲。”她姿态端正,低着的头让她看上去少了几分平日的跋扈与矜傲。

任瑶期与任瑶华跟在任时敏身后往正房去。

任时敏时而转头与任瑶期说起他在京城参加画会的事情。

“……这次夺得魁首的是我们燕北王世子的《东庄秋居图》,不过为父最喜欢的还是陈景阳老前辈的那幅《过梅林》,当真是气骨古雅、神韵秀逸、使笔无痕、用墨精彩、布局变化、设色高华……”

任瑶期见他一说起画来就摇头晃脑激动不已的模样,忍不住莞尔,“爹爹这次不是也参加了吗?我记得是您最得意的那幅《西山四景》。”

任时敏话语一顿,有些羞敛,“这是为父第一次参加画会,进京之前还信心满满,以为即便不夺魁首,前三甲定是能进的。可是在见过陈老先生的画之后,为父深以为自己之前真是夜郎自大……”

任瑶期闻言摇头,“陈老先生已年过花甲,爹爹您却未到而立。他在您这个年纪的时候未必会强过您。我听人说画画虽然倚重于功底技巧,个人的人生阅历却也不容忽视。即便是同一个人,三十岁的时候眼中的秋景与他五十岁的时候眼中的秋景都是不同的。眼界不同,心态不同,笔下自然就不同。”

任时敏闻言惊愕,甚至停下步子仔细琢磨了一番,随即转头看着任瑶期大笑,“瑶瑶,你这话倒是新鲜,不过也极有些道理。不知是听哪位高人说的?为父一定要找他讨教一番。”

任瑶期低头一笑,思绪却有些飘远。

她爹爹这一幅《西山四景》没有参加今年的画会其实挺可惜的。这幅画是她当年离开任家时唯一带出府的东西。后来无意间被裴先生看见之后惊叹不已,直问她作画之人在何处。当得知是她亡父的时候,扼腕不已。

裴先生曾与他一些友人品评过这幅画,都说作画之人极具灵气,只是稍稍欠缺一些火候,假以时日必定能名扬天下。灵气才是作画之人最为珍贵且不可或缺的灵魂。

“瑶瑶?”任时敏凑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任瑶期不满道:“爹爹,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拍我的头!”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小姑娘的娇嗔,让她自己也愣了愣。

任时敏却已经习惯了小女儿时不时地撒娇,哈哈大笑,“你小小年纪就能这么聪慧,说不得就是为父这每日一拍的功劳,这叫作当头棒喝!”

看着他自得的表情,任瑶期忍不住微笑。在任家所有人眼中都是任瑶华比任瑶期聪明懂事,她的母亲也不例外。

唯独她爹爹觉得,自己的小女儿比谁都好。

她自幼就对画画表现出异于同龄人的天赋,又为了与自己的姐姐别苗头,争取父亲的宠爱,肯在书画上头下足苦功。

虽然后来裴先生评价她的画是急功近利而太过匠气,永远成不了大家。在她爹爹眼中,这个年纪小小就能与他谈论琴棋书画的女儿是最像他的。

也因此,他对自己的其他几个儿女都是淡淡的,唯独对她十分疼爱。

任瑶期往一旁的任瑶华看过去,任瑶华一路上十分沉默,事实上她在面对任时敏的时候向来是十分沉默的。对于父亲,她并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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