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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琼林宴设于皇家御苑,宴请三鼎甲和二甲。在此之后,官员的任命就要下放下来了。

御苑里种满了奇花异卉,人未到,香先扑来。此时帝王尚未驾临,人三三两两地列在席位前,雕花双箸,玉壶光转,还有时令瓜果,精致糕点摆放在案上,没有人先动。除了胆战心惊的阳琮之外,其他人均一派春风得意,急着大展拳脚,恨不得以身报效国家,令她觉得格格不入。

皇帝来的时候全场一片安静,而后大伙儿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皇帝走到主位,站定,黑眸逡巡全场,看到阳琮抬头打量他,冷冷地朝着她看了一眼,她急忙低头看地板。

等听到他说“众卿平身”的时候,大家才次第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头群臣还有些拘谨,然而今晚,皇帝在充满威慑力之余,又带了股礼贤下士的帝王姿态,无形间拉近了距离,弄得蠢蠢欲动的进士们更加亢奋,恨不得立马报效皇帝,述宏图壮志。

他在席间并没有搭理阳琮,却将其余人等皆问候了一番,让众人如沐春风。而阳琮则如坐针毡,食之无味,好不容易撑到宴会结束,她提起精神准备打道回府之时,那上头的目光猛然转向了他,眼底仍然带着未曾散去的笑意。

阳琮心中警铃大响,果然听他高声宣布,让她留下来,说是长公主有请。

她活到现在,从来就未曾见过南朝长公主,更谈不上有什么旧交,看到别人意味深长的暧昧目光,她只能够……视死如归地留下来。

等到众人离席,四周仅留下侍卫和内侍,皇帝陛下慢悠悠地从主位上走下来,步伐非常缓慢,一下一下地敲在人的心头。

他走到阳琮面前,看着她,一双流光璀璨的凤眸微微眯着,道:“刚刚朕又接到长公主的消息,说是有事耽搁了,所以不用去了。”

阳琮看他,道:“哦。”陛下,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只为了让我留下来兴师问罪,真的好吗?

“爱卿这是什么表情,像是有人要吃了你一样。若是长公主看到了,那可不会高兴。”他调侃道,但是眸色仍然淡淡的,一身龙袍将他本身的帝王气象展示得淋漓尽致。

“臣,觉得今晚见不到长公主,很是遗憾。”曲阳春摇摇头,叹气道。

“原来爱卿对长公主慕名久矣。若是她知道了,定然很开心。”皇帝笑道,大有只要长公主开心,便将她指婚为驸马之意。阳琮吓得魂飞魄散,须知,公主带个长字,约莫都是明日黄花之辈了,就算年轻貌美,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立马露馅了。

然而此刻,她绝对不能逆了皇帝。君不见吾皇之眼,威芒四射,吾皇之威,承受不起。阳琮假装她很单纯听不懂他的潜台词,然后目光坦诚,道:“长公主才望高雅,怀质抱真,贞静懿德,是女中豪杰,能让她高兴,实在是臣的荣幸。”

“原来爱卿并非不通点墨的。”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起,阳琮放下豪言壮语,道:“那是,否则怎么会被陛下您钦点为探花呢?”

皇帝神情微妙,显然是不适应她这样的得意洋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开话题,道:“听说爱卿在朱雀大街租了府邸?”

“是。”

“倒也好,和状元比邻相居,和长公主府也隔街相望。”

“臣,荣幸。”

这时候内侍端过一壶酒,他侧过身子,拿起白玉酒杯,姿态美好。阳琮心里又不禁想入非非:美人手执白玉杯,肤白胜玉,与其交相辉映,多么赏心悦目啊……打住打住……

皇帝慢条斯理地亲自给她斟了一杯酒,内侍就立马端着盘子,跪在她脚边,将盘子端放置头上方,等她来取。

阳琮犹豫地朝他看了一眼,他却点点头,示意她喝。

皇帝赐酒……

他不会容不下她吧!酒可是穿肠药啊,宫里头见血封喉的毒酒多得是,她哪里能将小命交待在这样微不足道的地方!起码要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或者在南朝官场混个权倾朝野然后被帝王清缴的死法……才威风嘛……咦,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好端端地说什么死不死的。总之,当下阳琮也顾不得女儿膝下有黄金,立马跪了下去,“微臣有罪!”

“爱卿何罪之有?”他带着笑意问,听在她心里,却让人觉得这是秋后算账的前奏啊。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谦卑,越发将头埋低,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道:“臣,才能平庸。”

他伸出手,将她虚扶起来,道:“那也是朕钦点的。”

她恰好直视他的目光,一时又低下了头,声如蚊蚋,道:“臣,臣要辞官。”

“朕是惜才之人,你既通过了殿试,名列三甲,若此刻辞官,不是显得朕容不下有才之士吗?”他语气沉重了些,“朕并非因私废公之人。”

阳琮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开诚布公同他请罪一番,免得他之后又心血来潮翻旧账的时候,皇帝漫不经心道:“爱卿不是一直想和朕共饮一杯吗?今日,朕给你这个机会。”

“陛下!臣,臣不能喝酒……”当下阳琮心一狠,牙一咬,首度抗旨不遵。

“为何?”他饶有兴趣地问。

“臣一喝酒,胆子就肥,做什么事情就由不得自己。听熟悉的朋友说,臣有回醉了酒,在路上逮着一只花猫,一直不放,抱着花猫直叫叔叔。” 阳琮胡编乱造着,力图造成一种效果:你看,我是调戏了你,但醉酒之人干的事情,就不要计较了吧。

皇帝不放过她,看着她拼命解释的样子,倒觉得好笑,他道:“人家说酒后吐真言。说不准你心里就觉得你像只张牙舞爪的猫,酒后就把真性子给显露出来了。”

“……”阳琮无语凝噎,突然跪下去,抱着皇帝的大腿,干号道:“陛下,臣冤枉啊……臣有眼不识泰山,误把陛下当路人……人家说不知者无罪,陛下您雅量,肚子里能撑船,就饶了臣那次好不?臣……以后有事没事不乱喝酒成不?从此以后臣自当竭诚为君,忠君爱国,一心一意为君为国办事,半分绮念也不生!”

抱大腿这事约莫是有一定的效果的,皇帝的脸色微有缓和。阳琮心底得意:你看,拍马屁也是必要的,皇帝开头还想一脚把她踹开,还不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他轻咳一声,不放过任何机会能打击到她的机会,道,“朕要是计较那事的话,你就不忠君爱国,不一心一意为国办事了?”

皇帝虽然仍然说出威胁的话,但是语气已有了松动,这让她的心情有如拨开云雾见太阳,顿时雀跃了起来。

阳琮“从善如流”地起身,已有人跪了下去为皇帝整理袍角,但她只能顶着一身灰,不敢掸,开始瞎扯起来,“臣原先是站在‘民’的角度,忠君爱国的,如今虽身为小小探花,但如果陛下不计较那事,不发落臣,臣仍然是官身,臣自当从为官的角度上,忠君爱国。”

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得到皇帝的肯定,阳琮继续瞎扯:“若陛下对臣心里仍然有芥蒂,那么臣终日处于诚惶诚恐中,那办事情的效率也就低了,就不能一心一意地办事,每天都想着什么时候乌纱帽不保,分散心神,那多不好。陛下雄才伟略,乃治世之主,臣是非常乐意为君做事的。”

“依爱卿之意,朕是不能计较了?”他听完了那些歪言乱语,道。

“陛下自然可以计较。”她眼里写满了希望他不要计较。

皇帝看她这副样子,最后还是逗弄不下去。忍俊不禁,这种不带冷意的笑,瞬间成了琼林宴的一抹艳色,刹那夺目,就像是林间清风,沁人心脾。

阳琮……低头,很想建议皇帝,臣不生绮念可以,首先您不要诱惑臣啊。她弱弱地问:“这酒,臣还要喝吗?”

“良辰美景,怎可浪费了这壶酒?”继而他冷冷地警告,“若下回再酒后无状,不管你之后官当得如何,有多少人保你,你的乌纱帽朕第一个夺,至于你的项上人头,朕也会要了的。”

皇帝这回下了狠命令,刚刚那一笑造成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围彻底地转为料峭春寒。阳琮一个哆嗦,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抑扬顿挫道:“臣遵旨!”

喝完酒,辣得她只想张开嘴直呼气。这酒真是够烈,只是无缘多喝了……

为防色胆再大起来,她当机立断道:“臣遵圣意,饮了这杯的酒,此刻脑中已是晕乎乎,为防止御前失仪,请容臣暂且告退。”

“去吧。”他不再为难她。

阳琮如蒙大赦,刚走了几步醉步,皇帝再度将她唤了回来,将那剩余的酒赏给了她,她谢恩告退,心想着这顶头上司其实还不错。只是为何,他眼里有了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让她看着心里拔凉拔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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