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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章

阳琮再度去翰林院的时候,发现这些日子她苦心经营极力塑造的清正廉洁的形象被一道圣旨毁了。一般皇帝颁的旨意里,都是“体恤民情”在先,再“得皇帝的意”,偏偏换成她,就倒了过来!

上头说她是献策有功,实际上早在召见她之前,皇帝就已经派人去了有关的郡县着手这些事情,甚至处理得更为详尽。比如说,杀了一个富得流油的大贪官,在百姓心中重新树立朝廷的威信,让他们更加配合朝廷的工作,等等。

皇帝您考校他们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故意诓她说黄河泛滥的事情连他也不知道啊!她不就是想找个借口搪塞一下她迟来的原因,求不要揭穿好吗?吓得她以为自己谄媚过度了结果又要再担一次欺君的罪名!

再度被皇帝摆了一道的阳琮,只能含泪……谢主隆恩啊!

佞臣的形象一下子跃然纸上了!巧言令色,魅惑君上……这辈子她与忠臣无缘了吗?

东羡再宣召阳琮的时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阳琮为此日准备了许久,翻阅案牍,做好功课,以备皇帝垂询。

小太监领着阳琮来到御书房的时候,东羡正埋首翻看着奏折,表情不咸不淡,沉静得就像是一幅山水画,倒是颇为养眼。

东羡见阳琮来了,放下手中的朱笔,将奏折搁在桌上,走到她面前,笑容朗朗,道:“爱卿陪朕出去走走吧。”

说完,便虚扶起跪在地上的阳琮,然后阔步往外走,阳琮跟在东羡后头,离着一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阳琮偷眼打量着东羡。今日东羡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上头织着鎏金色的暗纹,走动间,宽大的袖子随风飘荡,衣服上的暗纹就好像是流动的粼粼发光的湖水,美好动人。

眨眼间,出了御书房,就到了御花园中。东羡行步如风,阳琮险些就要跟不上他的步伐,正铆足了劲追上去的时候,东羡突然停下来了,阳琮虽眼疾脚快,及时勒住了步伐,但身体还是依照着惯性往前倾倒,直接撞向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撞了人,最后反而自己快要倒地。

幸好东羡听到声音,一扭身,及时将手往她面前一伸,阳琮急忙扶住他的手,这才站稳了。

“毛手毛脚。”东羡扶着她,手头还带着点力道,阳琮的脸猛然间就烫起来了,这才反应过来,她搭手的人,是皇帝……

《佞臣手册》第一条,要学会察言观色。皇帝今天气色很好,看起来心情不错。现在虽说着斥责的话,但是嘴角隐有笑意,不像是要怪罪她的模样。所以,这一撞,应该没事。

“陛下。”阳琮盯住他还扶着她的手,道。

东羡自然而然地放开阳琮的手:“爱卿今日在想些什么,如此出神?”

陛下……您一直走得老快老快,又突然停下来,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阳琮默默地挪后了几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道:“臣想,臣的本职工作就是给您出谋献策,但是本朝吏治清明,社稷繁荣昌盛,臣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目前能给陛下献上什么策略,今天得蒙您召见,觉得有愧于您的厚望……”

“爱卿难道不知道……”他顿了顿,阳琮集中精力竖耳倾听,东羡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今日春光甚好,不应辜负么?”

“……”阳琮默默地望着太液池中稀疏的莲花花苞,还有池边的依依垂柳,道:“春光确实很好。”

“那么如此良辰美景,爱卿赋诗一首吧,也让朕见识见识爱卿这个探花郎的真才实学。”东羡嘴角的笑纹加深,眼底笑意渐浓,看着阳琮的眼神里分明带了几分促狭,偏偏整个人如清风皓月,玉树临风,胜过十里春风。若非阳琮深刻体会何为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要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了。

“臣不擅作诗,怕糟蹋了春光。”

“爱卿过分谦逊了。爱卿会试的卷子,可是诗兴大发,比旁人活学活用了甚多。爱卿既然不赏脸作诗,那不妨给朕解释一下,所谓的‘窈窕君子,淑女好逑’是何意?如此化用可有什么典故?‘君子有三乐,赏美最可乐’里头,其余两乐是为何乐?爱卿一并说说吧,朕也听听不一样的想法。”东羡说到后头,脸上的笑容一收,倏忽间就换上了正经的表情,眼神真挚得让人以为他真是来虚心求教的。

阳琮头皮一阵发麻,连带着肚子也有些作痛,仿佛那个惨淡的晚上再度回来了似的,心有余悸,她道:“臣还是作诗吧!”

“但是爱卿不是说,不想糟蹋春光吗?”东羡露出了温和的笑,诠释了何为笑里藏刀。

“臣……过分谦逊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阳琮果断道。

“那你作吧。”

阳琮视死如归地朝着太液池方向走了两步,左看看,右看看,硬着头皮道:“芙蓉出墙垂杨柳,一朵两朵合一枝。”

东羡非常宽容地示意她继续。

“宫漏声声催人返,春色无端留人迟。” 阳琮深切期望皇帝赶快放她回去,不要再为难她。

东羡一步步朝她走近,步伐依然从容缓慢。他停在阳琮面前,用种特别温情脉脉的目光看着她,就在阳琮身陷他的目光里的时候,东羡的手微抬,伸出指尖,往她的脖颈间一点,微凉的触感让阳琮一激灵,瞬间想到男人和女人之间一大差别就是喉结。阳琮虽然做了一定的修饰,但是经不起仔细推敲。

阳琮险些就要将他的手推开的时候,东羡先一步收回手,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浑身发冷,想着太液池离她就一步之遥,她是不是要直接跳下去,避免他的诘问?

东羡表情淡淡的,让她想到暴风雨前的宁静。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问她:“爱卿今年,多大了?”

阳琮松了一口气,道:“十四。”

男孩较女孩发育晚,她身量又和这年纪的男孩子差不多,故而当初年纪就是虚报的十四。十四岁的男孩,没有明显的喉结可以解释得通吧。

“那还是小孩。”东羡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目光正在上下打量着阳琮。

在东羡如影随形的目光下阳琮越来越心虚,生怕被他看出什么不妥,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一脚踏空,瞬间失重。

东羡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腰,然而阳琮却下意识地朝外闪了一闪,避开他手对自己身体的接触,结果阳琮就悲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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