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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呼唤英雄下章

  
  成吉思汗一生都被视为局外人,低人一等。蒙古人实际上是草原上的入侵者。他们本来是遥远的北方湖泊和林区的猎户,最初住在用树皮搭成的锥形的临时帐篷中。许多年后,他们已逐渐从斡难河和克鲁伦河源头的不儿罕合勒敦山区迁移出来,此地在现在蒙古国的中部地区。
  
  当打不到猎物时,他们会洗劫游牧部落,盗窃牲畜、妇女,见什么就偷什么,然后逃回山区老巢藏身。古老的突厥草原部落许多世纪以来一直以游牧为生,他们 看不起原始的蒙古人,将之看作附庸,并要求蒙古人进贡森林里的动物毛皮和野味做礼物。他们发现,蒙古人有时很有用,蒙古勇士可以在作战时帮助他们,或帮他 们放牧牲畜,他们有时还会偷蒙古女人。但总体而言,文明开化的游牧部族塔塔儿部、乃蛮部以及克烈部是看不起蒙古人的。
  
  圆面孔,高颧骨,腿部因骑马而显著弯曲,蒙古人的外貌与他们的亚洲邻居截然不同。他们的皮肤非常苍白,经常涂抹动物脂肪以保持润滑,几乎没有体毛。由于一直生活在严寒中,他们几乎半透明的脸颊呈红色,以至于被描写为有“火一样的面孔”。
  
  他们的嘴巴阔大,牙齿大而整齐,由于饮食中缺乏淀粉,不易生蛀牙,牙齿也不变色。除了皮肤颜色外,蒙古族最鲜明的特点当属眼睛的形状。有几个中国观察 家曾专门谈到蒙古人非同寻常的眼皮,因为这些游牧民族没有双眼皮。只有在年老以后,或者当他们累了,眼帘上部的肌肤才会出现一个大的褶皱。波斯观察家则说 蒙古人有一双“猫眼睛”。另一位穆斯林史学家写道:“他们的眼睛非常窄小,却异常敏锐,简直就像在一个红铜容器上钻了一个洞。”
  
  蒙古西部的基督教乃蛮部王后古儿别速曾这样总结过开化的草原居民对蒙古人的态度:“蒙古百姓味恶而衣垢者也,且宜远之。”当然她也勉强承认,有些蒙古妇女可能会有点用处:“脱有略清俊之儿媳、室女,姑令取来,俾盥其手足,但使其挤牛乳羊乳则可也。”
  
  成吉思汗就是在这个不起眼的边缘部落的一个被遗弃的卑微家庭中长大成人的。他是由一个被俘女子生下的,他父亲给他起名叫铁木真,因为他刚刚杀死一个叫 铁木真的塔塔儿勇士。他的父亲属于孛儿只斤氏族,虽然他们自己曾经立过一个汗,但是他们现在效忠于任何需要他们的部落首领。在这孩子九岁时,塔塔儿人杀死 了他的父亲,但他自己的蒙古亲戚犯下了侵害铁木真家庭的最严重的罪行。他的叔叔觉得自己没有责任帮助这个被俘虏的女人和她生育的孩子,于是把铁木真死去父 亲的牲畜夺走,要把这个寡妇和孩子遗弃在草原严酷的冬天冻饿而死。当他们克服种种困难活下来后,年轻的铁木真却被泰亦赤乌惕部抓住,他们把他变成奴隶,用 木枷像枷牛那样锁住他。最后他挣脱枷锁,逃到了一个最偏僻的地方,在那里照料他的母亲和兄弟姐妹。
  
  作为一个弃儿,铁木真和三个亲兄弟、两个同父异母兄弟,还有一个很小的妹妹生活在一起,因此,他是在男孩包围中长大的,这个家庭没有成年男子,也几乎 没有女孩子。从他一生下来,铁木真的男性亲属就多次欺侮他,并在最关键时刻威胁他的生命。在他十二岁时,比他年长的同父异母兄弟欺负他,让他非常愤怒,于 是,他一怒之下便把他杀死。
  
  大约在1179年,他和孛儿帖结婚,孛儿帖是他母亲的远亲,一个草原部落的女孩。结婚时他大约十六岁,而她大约十七岁。这对夫妇本来要一生相厮守,可 是篾儿乞仇敌突然袭击他们,抢走了孛儿帖,并把她许配给了另一个男人。铁木真心急火燎,急于把他的新婚妻子救出来,于是一直跟踪并保护着孛儿帖,在这个过 程中杀死了许多篾儿乞人,显示了他顽强的精神,以及不择手段、敢于采用任何暴力手段达到自己目的的无情和残忍。
  
  孛儿帖被绑架迫使年轻的铁木真开始介入草原政治,这种政治的特点是各派系长期存在着某种程度的敌意,有时会突然爆发,造成惊人的暴力和破坏。为了从篾 儿乞人手中救出孛儿帖,他与当时草原上最强大的克烈部部长王罕结盟,也与他儿时的朋友札木合结盟。随着新盟友的到来,也引来了新的敌人,这个在草原上成长 起来的男孩发现自己被卷进草原政治的王朝斗争、宗族纠纷以及形形色色绝望的背叛旋涡之中。
  
  对于克烈部来说,铁木真同他父亲以及他的孛儿只斤家族的所有人一样,只不过是一个蒙古附庸而已,需要的时候可以派他去作战,或者执行比较危险或索然无味的任务。成吉思汗以为,通过他的绝对忠诚以及他在战役中取得的胜利,他将得到主人的青睐。


  
  传统上,有亲戚关系的草原游牧民会联合起来形成一个氏族,几个氏族进而联合起来组成部落,如塔塔儿部或克烈部,甚至可以组成乃蛮部那样的部落邦盟。虽 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联盟有时会扩大,有时会缩小,但是往往会持续好几代,有时甚至几百年。蒙古人多次试图统一成为一个部落,服从一个汗的领导,但这种 努力总是以失败告终。蒙古人并不像是一个部落,而是一个由互相争斗不休的家族组成的游牧单位,他们说一样的语言,拥有共同的文化,但是经常打来打去。即使 在同一家族内部,家庭之间也往往结怨、分裂或加入敌对的部族或部落。
  
  铁木真的母亲不是蒙古人,这层关系给了他一个可能的机会,使他在草原上崛起。这就是通过协商,与他母亲的娘家所在的弘吉剌部结成正式婚姻联盟。大约在 1184年,当他二十二岁时,铁木真安排了他唯一的妹妹帖木伦同亦乞列思部的孛秃结婚。这样的婚姻联盟将以传统的方式加强两个部族之间的联合,显示他希望 维持永久婚姻联盟(忽答)的愿望。由于铁木真在所有方面都还是新手,很可能是他母亲诃额仑帮助安排了这个婚姻。
  
  结婚之前,孛秃“来做女婿”,这意味着他来与新娘的家人住在一起,为他们服务。根据草原上的传统,一个准新郎或已经订婚的男孩要与他未来妻子的家人住 在一起。同样,铁木真在八岁时就被送到他未来的妻子孛儿帖的家,人们期望他能学习像他们一样做事,在他们的监督下生活,并照顾他们的牲畜。这个男孩在自己 家里已经学会了基本的生活常识,现在他必须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牧民,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一举一动都在岳父母的注视之下。如果事实证明孩子懒惰或不尽如 人意,这个家庭便会打发他走。如果他不能忍受艰苦的工作,不听他的准岳父母的管教,他也可能会逃跑。如果他们相处得好,这桩婚姻便会平稳发展,最终自然而 然地开花结果。

  
  如果男子的家庭提供牲畜,通常是马匹,给新娘的家人的话,那么那个男孩子为新娘家服务的时间有时会缩短,有时可以完全豁免。铁木真和他的未来妹夫在安 排这场婚姻时出发点各自不同,这可以从与孛秃家族另一个男人的闲聊中明显看出来。铁木真想知道他未来的妹夫有多少匹马。那个男子以为可以用马匹来讨价还 价,作为在新娘家服务的替代物。他回答说,孛秃拥有三十匹马,他可以把其中的十五匹给成吉思汗,以换取帖木伦。
  
  但是,对方想用马来换自己的妹妹激怒了铁木真,当然并不完全是为了她的缘故。这表明,准新郎并没有把铁木真看成一个有价值的盟友,而只是一个打算卖掉妹妹换取马匹的野蛮的蒙古人。
  
  “婚姻而论财,殆若商贾矣。”铁木真生气地回答。然后开导他说:“昔人有言:同心实难。”并把这个谚语应用到现实。“汝亦亦乞列思之民,从孛秃效忠于 我可也。”服务永远比财富重要,忠诚永远比金钱重要。尽管在这两个年轻人之间进行了激烈的对话,但是这场婚姻总算是定下来了,很可能是诃额仑牵的线,因为 她和新郎的家族有联系。
  
  有了这个早期的谈判,年轻的铁木真阐明了一条坚定的原则,这是他处理家族妇女问题时毕生遵循的原则:即妇女永远不能用来交换牲畜或财物。一旦他掌握大权,他便把自己的这个思想变成了法律。


  
  铁木真希望使他母亲的亲戚成为他的盟友,甚至可能成为他的附庸,这显示了他要在草原政治生活中崛起的野心。虽然他建立这个联盟的努力只取得了部分成 功,但是到1189年夏天,当他二十七岁时,铁木真已经得到他的蒙古部落一小部分人的拥戴,足以称汗,成为他们的头领。虽然他还只是一个草原部落的小领 袖,但是从今以后,他被称为成吉思汗,即坚定不移的大汗。作为这样一个小团体的领袖,他现在的头衔似乎名不副实,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很快便使得它实至 名归。
  
  成吉思汗用猎鹰作为他的氏族图腾。猎鹰曾经是他的一位祖先的终身伴侣,在他被自己的兄弟们遗弃之后,猎鹰曾为他捕获猎物,救了他的生命。能做猎鹰的总 是母鹰,其身高体重往往比公猎鹰大百分之三十,从而使它能够捕捉到较大的猎物,也使它成为更多产的母亲,经过驯养以后,可以成为很有价值的猎手。
  
  在后来的十年里,铁木真一直在他的主人克烈部长王罕的指挥下作战。他一次次拯救主人遭绑架的家庭成员,为维护汗的荣誉而采取复仇行动,打击那些背离王 罕的盟友。他不是草原上最好的射手、最快的骑手,也不是最强的摔跤手,但事实证明,他是最好的战士。他善于把自己无与伦比的坚强意志与迅速运用最新战术的 能力相结合,因此,即使他还算不上最可敬畏的草原领袖,但已经逐渐成为最可怕的草原领袖了。
  
  在战场上取得连续不断胜利的同时,成吉思汗也再次试图把战场上的成功转化成提高自己家庭地位的行动,主要是通过婚姻来达到。大约1201年或1202 年,当他的长子术赤已满二十岁,他的大女儿火真大约十五六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成功和强大,因此希望为自己的孩子安排与他的主人王罕的家庭联姻。 作为几十年的忠实盟友,王罕和成吉思汗刚刚盟誓结为义父和义子。为了巩固这种关系,成吉思汗向他的义父提出了两桩婚事,以便“亲上加亲”。
  
  具体来说,成吉思汗建议,他的长子术赤娶王罕的女儿为妻,同时,他的大女儿嫁给王罕的孙子。如果成吉思汗把女儿嫁给王罕家,就会被视为附庸的效忠行 动,而她只是一个礼物。成吉思汗明白,只要这几桩婚姻得到确立,就将意味着蒙古部和克烈部是平等的,而他自己则和王罕的其他儿子平等。
  
  可是王罕的儿子桑昆,即准新郎的父亲,明白这将对自己的地位构成威胁,因此极力反对。假如这样的联姻成立,那么成吉思汗将与王罕的家庭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当王罕死后,成吉思汗可能很容易地把桑昆清除掉,自己成为新的领导人。
  
  在蒙古包中,帐篷北面直接面向门口的地方象征着荣誉。桑昆用蒙古包打比方,抱怨说:“我家儿适彼家,将立其门后,专望其正位耳;彼家儿来我家,则将坐正位,看我门后耳。”王罕听从了这些话,因此拒绝了成吉思汗的求婚。

  
  这一拒绝使得成吉思汗与他的长期盟友和导师断绝了关系。虽然他们曾有过多年的密切合作,但是老汗仍不愿接受一个蒙古人做他的儿子,也不认为他和克烈人 地位平等,无论他自己的亲骨肉多么无能,无论成吉思汗功勋多么卓著、多么成功,都没什么两样。这件事再次提醒了成吉思汗,这个未来的征服者,不管他是一位 多么优秀的武士,也不管他是一个多么忠实的附庸,在他上司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蒙古人而已。现在,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们可能断定他已经过了巅峰期。他已经 尽职了,克烈部可以找到另一个同样急于表现自己的年轻人替换他。
  
  强烈的不满转化成了难以抑制的怨恨和愤怒,战争很快在成吉思汗的蒙古部和克烈部之间爆发。这一次,成吉思汗失败了。直到此时为止,他的勇敢和技能都是 在克烈部的支持下才得以发挥的,而完全依靠自己之后,他发现几乎得不到其他部落的支持。1203年,克烈部击溃了蒙古人,他和一小部分残兵败将逃向蒙古东 部。这是成吉思汗职业生涯的低谷。经过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的战斗,人到中年,他却成了一个失败者,这些都缘于他竟敢超越自己生活中的定位,认为自己等同于 草原上的贵族家族。他的结拜兄弟、儿时的朋友札木合,早已成为仇敌;他的许多亲戚也已抛弃了他。在被打败后,混乱中他和剩下的人失去了联系。他连给自己的 孩子安排个婚姻都做不成。而他的儿子们也帮不了什么忙,现在看来,他们显然都不是英雄。
  
  面临最严重的危机和最急迫的危险时,成吉思汗通常逃到不儿罕山躲藏。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这座山有着密切的联系,它能提供心灵的保护。蒙古人把山看做联 结长生天的男性,而水则是女性,是地球母亲的神圣血液。由于克烈部的宫廷和军队离这里很近,成吉思汗逃往不儿罕山后仍没有安全感,因此,他向东一直逃到喀 尔喀河附近寻求避难。
  
  成吉思汗只剩下一小部分军队和追随者。而东部地区是他母亲的家乡所在地,他唯一的妹妹也嫁到了那里。随后几年,帖木伦死在那里,没有留下孩子。但他希望为他的另一个女儿安排一桩新的婚事。在绝望中,他找到了他母亲的一个亲戚帖儿格阿篾勒①,企图和他建立联盟。
  
  帖儿格阿篾勒过去从来没有站在成吉思汗一边,并且对蒙古人没有什么好感。他一直是札木合的盟友,和成吉思汗面对的其他对手没什么两样。尽管他们之间过去曾一度为敌,但是成吉思汗认为,向他建议组成一个婚姻联盟可能会说服帖儿格阿篾勒忘记过去的那些分歧,出手救他一把。
  
  这个建议是一个温和的恳求,成吉思汗希望通过联姻换取和平与合作,但是如果计划失败,他则准备战斗,从而把他母亲的亲戚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他用妇女 捡拾燃料生火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彼若不来,可往拾如马粪,襟裹而来乎!”(如果他们自己不来加入我们,我们就去,把他们一个个像干马粪球那样包在裙子 里,带到这里!)
  
  帖儿格阿篾勒竟对成吉思汗说:“你的女儿长得像青蛙,我不会娶她。”因为蒙古人独特的长相,常有人这样嘲笑他们。
  
  帖儿格阿篾勒没有理由相信蒙古人——他们仍很弱小,刚刚背井离乡,抛弃北方的故土,来到草原上。而帖儿格阿篾勒和成吉思汗之间的亲戚关系也乏善可陈。 这种关系之所以建立,只是因为成吉思汗的父亲把他的妻子从她在另一个部落的第一任丈夫手中抢过来而已。这种犯罪行为不可能成为双方建立亲属关系的感情纽 带。
  
  由于未能说服帖儿格阿篾勒联姻,加上也不用顾虑其他损失,成吉思汗杀了他。
  
  帖儿格阿篾勒对成吉思汗的蔑视显示出蒙古人在草原部落中的地位是多么卑贱。这时候的成吉思汗,只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的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头目而已,除了一小部分敌人外,不可能有多少人知道他,而他的敌人正处心积虑地想彻底消灭他。
  
  在1203年夏天,在与帖儿格阿篾勒联姻的努力失败之后,成吉思汗与他的残兵败将在蒙古东部班朱尼河流域流浪,此处现在何方已经无法确定。由于没有食物,他和他的部下只有喝浑浊的湖水活命,他们已经把自己的马吃掉了。
  
  在这个生死攸关、心力交瘁的关键时刻,成吉思汗抬眼远望地平线,忽然发现一名骑着白色骆驼的男子正向他走来,就好像在波光粼粼的夏季热浪里朦胧的海市 蜃楼中的一个幻象。在他身后是一大群运送货物的骆驼和羊群。他叫阿三,是一个穿越戈壁进入蒙古从事贸易的商人,他用骆驼运来食品和商品,交换貂皮和松鼠 皮。就在成吉思汗的军队快要饿死并落入敌手的时候,他碰巧来到这里寻找水源。
  
  阿三是一位撒里答,这是蒙古人称呼穆斯林和商人所用的字眼,但他这次来却是受雇于另一个民族。他是被汪古部部长阿剌兀思派来的,汪古部是一个基督教突厥部落,位于南方六百英里之外,远在标志着游牧世界边缘的戈壁沙漠以南。
  
  虽然蒙古人当时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拿来交易,但是阿三仍提供羊给他们吃,并把良马赠给他们,期望有一天他会因他的慷慨得到报偿。这个出人意料的援助好像河神显灵了;成吉思汗的属下显然把汪古人的出现和他所提供的肉食看做长生天对他们首领和他们事业的眷顾。
  
  班朱尼河之难是成吉思汗一生最后一次最绝望无助的大难,也是他的军队最后一次被打败。从那天起,他可能偶尔遇到挫折,但他总是取得最后的胜利。他从来没有忘记对班朱尼河神灵和喀尔喀河神的感激之情,他也从来没有忘记他的新盟友汪古部的恩情。
  
  1203年夏天是成吉思汗和蒙古人的一个转折点。他们被一个异邦商人所救,精神焕发地回到了自己的故土。在那里,似乎正像蒙古人所说的,在某种神灵的 引导下,人们开始聚集在成吉思汗的麾下。他和他的战士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坚毅,即使面对挫折、失败,仍然不退缩。人们像迎接一群英雄一样为他们欢呼。
  
  突然间,草原上风向大变,新的盟友纷纷涌向他。成吉思汗很快便通过谈判与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结成了婚姻联盟,札合敢不希望在蒙古的帮助下,推翻他的哥 哥,成为克烈部的汗。为了巩固新的联盟,成吉思汗接受札合敢不的女儿亦巴合为妻。札合敢不则把他的另一个只有几岁的女儿唆鲁忽帖尼许配给了成吉思汗最小的 儿子——十岁的拖雷。
  
  现在,他的新盟友包括了克烈部的叛逆分子和汪古部,在他们的帮助下,成吉思汗时来运转。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迅速击败了草原上的所有对手。他把一头白骆驼献给母亲作为礼物,那很可能是阿三解救蒙古人时所骑的那只骆驼。
  
  喀尔喀河边和班朱尼河边所发生的插曲不仅改变了成吉思汗的政治命运,而且似乎已经使他的精神产生了微妙但却深刻的变化。他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他父 亲的土地上度过的,但他确实是在他母亲的土地上获得拯救的。他一生中一直依赖雄性山神的帮助,而真正救了他生命的却是雌性的水神。

  
  成吉思汗后来的一番话阐明了这一精神的二重性。他的新观点可以表述如下:每个人的命运都需要天父的力量和地母的保护,这两重支持缺一不可。如果缺了一 个,另一个注定要失败。成吉思汗描述他的成功秘诀在于“天地所赐的气力”。正如《秘史》所说,他的灵感和命运是“全能的长生天的呼召”,但却是由“大地母 亲实现的”。
  
  天空赋予人灵感,大地提供给人施展抱负的场所。任何人都可能从天空得到灵感,被渴望、欲望和野心所充满,但只有大地上专一和持久的行动才能把这些欲望 和灵感变为现实。世界是由头顶上的天空或天国以及脚下的水和土地构成的,蒙古人认为侮辱天空或水,或者对二者说出冒犯的话是大不敬的罪。我们生活在地球母 亲的怀抱里,有时也称之为达赖埃格,即母亲海,因为她的水赋予泥土造的干枯的骨头以生命。
  
  地母能让人成功,也能阻止人成功。她控制着动物,因此成吉思汗可能找到并打到猎物,吃到猎物,但是猎物也可能逃得无影无踪,使他一无所获。地母能给人 提供水源,也能把水源完全掩藏。在成吉思汗一生的冒险生涯中,他曾多次得到地母的救助,为了保全生命,他曾藏在她的森林里、她的河水中、地上的巨石后面, 或者在她的黑暗掩映之下。

  
  假如一个人吹嘘自己的成就,却不承认是地球母亲给了他这一切时,人们就会说,他自以为比水还要高明。为了避免给人造成这种印象,成吉思汗总是小心翼翼地承认是天父和地母保佑了他所成就的一切。
  
  阴阳平衡成了成吉思汗政治战略和战术的指导原则,也是他的精神和世界观的指导原则。这种神学思想形成了以地球母亲和长生天为基础的思想和宗教组织。保 持两种力量之间恰当的平衡与合一对个人、家庭,乃至国家的生存至关重要。对于成吉思汗来说,确定这种二元论的存在,找到二者的恰当平衡,成为他一生的追 求。
  
  成吉思汗的蒙古人对以大地及其河湖为成功源头的超自然力量无限敬仰,表现出了与水的雌性元素之间很强的文化和精神联系。在他的民族成为扬名于世的蒙古 帝国之前,他们被称做“水蒙古”,这个称号似乎很不恰当,因为蒙古民族居住在远离海洋的蒙古高原干燥的环境中。但欧洲地图一直把他的部落标作“水蒙古”, 或者突厥语“SuuMongol”。一直到17世纪末叶,欧洲地图上都是这样标示的,但是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个名字和蒙古人赋予水的地球母亲滋养生命的雌性 力量之间的联系。
  
  几年以前,当选部落首领的时候,成吉思汗选择在一个精神上阴阳平衡的地方接受这个荣誉,那个地方就在阴性的蓝湖和阳性的黑心山之间。现在,他将再次选择这样一个精神上平衡的地方,要求所有的草原部落接受他作为他们的最高统治者。
  
  河流和山脉不仅有名字和性别,而且也有荣誉称号。山脉是地球的骨头,是雄性的,而最高的山一向被称做汗。永不干涸的河流和湖泊则被称做哈敦,即王后, 而作为蒙古人诞生地的斡难河口则被称为母亲。成吉思汗召集各个部落在不儿罕山附近的斡难河源头集会,在父亲山和母亲河身边,他将从那里开始创建蒙古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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