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女儿是我们的盾牌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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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女儿消失在地平线上，母亲便会放下奶桶，离开自己的蒙古包和家人，走到远处，垂下头大哭一场，把她的眼泪和痛苦洒到地上。大地母亲总是理解母亲的悲哀，会藏起她的眼泪。
只要孩子还出门在外，蒙古母亲每天早晨都会拎着奶桶，拿着勺子出来，朝着每个孩子以及其他出门在外的家庭成员的方向泼洒牛奶。对于一个没有土地所有权 概念的民族来说，用勺子泼洒牛奶也相当于划定一个占领区域。她的仪式就是向土地神灵祈求保佑和恩准，让她的家人使用四周目光所及的所有土地、水源和草场。 泼洒牛奶仪式确定了家庭的空间位置、与他人的关系，同时也确定了家庭的地理位置、精神联系以及社会定向。
根据那个时代的外交程序，成吉思汗把阿剌海嫁给邻国国王阿剌兀思，或者是国王的儿子，或者是他的侄子，总之，她要统治这个王国。她的第一任丈夫的确切 身份尚不清楚，但是，她是根据需要，或根据个人爱好，选择下一任丈夫。她丈夫身份的混淆使几代学者困惑不解，但这种模糊进一步说明了这些人在她的管理中是 多么无关紧要。蒙古女王的身份很重要，而她配偶的身份则无关紧要。
阿剌海的王国占据了现在中国内蒙古的一大片土地。正像她父亲即将创建的帝国一样，阿剌海的多元文化国度横跨蒙古、突厥和汉人世界。由于她的位置处于这 三个文明的交汇处，而其中两个文明有自己的文字，因此我们对她比对她在卫拉特部的姐姐扯扯亦坚了解得更多。这些信息不是来源于蒙古历史，而是来自她的邻 居，他们对这位蒙古王后怀有强烈的好奇心。
阿剌海别吉作为汪古部的领导人统治的这个部落从来都没有过强大、独立而具进攻性的武装力量，但他们的历史源远流长，远比蒙古人古老。汪古部是众多说突 厥语的部落之一，这些部落在过去两千年间主宰了中国北部边疆的历史。8世纪时他们就有了用文字记载的历史，在中国的唐代（618—907）时他们是蒙古高 原上强大的突厥帝国的一部分。他们在北方戈壁沙漠可居住地区和南方黄河流域农业地区之间来回游荡。
汪古部的邻居给他们起了不同的名字，每个名字都揭示了他们的身份、位置或与周围大国关系的某些方面。虽然幅员辽阔、人口稀少，但是该地区的生态环境一 直很少变化，这在汪古部的中文名称中得到了简洁的概括。汉人称他们为沙陀，意思是“砂卵石部落”，指沙漠与耕地之间的过渡地带。汉人也把汪古部人叫做白鞑 靼，以区别于被称做黑鞑靼的比较粗野的蒙古人。
蒙古人一直把他们叫做汪古，而且根据13世纪波斯历史记录的词源，他们是从“边墙”这个词得到这一名字的。因此，他们是守边墙的人，代表了他们在女真 金朝的职业地位和地理位置。无论这个词源是真还是假，“边墙上的人”这个称号准确地概括了他们的历史：他们传统上负责守卫长城上的堡垒，保护汉人村落免受 野蛮的草原部落的攻击。另一个词源来自“大门”，这恰恰显示，对于蒙古人来说，他们与其说是进入中国的障碍，不如说是进入中国的门户。
由于对一系列北方汉人王朝的忠诚，汪古部也有一个作为军事单位的正式称谓——天德郡，专门负责边境巡逻。虽然汪古部人愿意守卫边境，为汉人或其他雇主工作，但却精心保护自己的突厥语。他们多次接受基督教等外来宗教，这使他们明显不同于汉人，也和宋、金王朝有明显区别。
马可•波罗说，这些人自称为汪哥，这是汪古一名的单数形式。不过，他更愿意用官方称谓天德称呼他们，用拉丁字母书写成TiandeJun，以指代他们 所居住的军事化的边界地区。在马可•波罗的旅行之后，汪古在西方被称为天德。由于荷兰制图者开始标注亚洲内部最遥远的地方，他们一直被人用这个名字称呼， 从太平洋沿岸到北冰洋，他们的位置都很突出。
通过与中国文明和丝绸之路接触，汪古部发展出了早期的文字传统，比蒙古人和其他草原部落早得多。根据政治气候和天气模式的变化，他们有时养殖，有时放 牧。他们住在定居社区，偶尔也会建造城市，如果有必要，或时机有利，他们也会恢复游牧生活。农业和游牧生活方式的组合为他们提供了制造最畅销的贸易货物的 材料。他们制造和销售驼毛呢，这是一种用草原上的骆驼毛和南方中国丝绸制作的奢侈柔软织物。
汪古部首领运用他们的特殊技能测算出草原上即将产生一个新崛起的大国，并与之建立了友好关系。他们首领的成功源于其与众不同的能力，他们能使自己显得 不可或缺，以至于每一个新王朝都需要他们的及时帮助以对付草原上的部落。汪古部人立即和崛起的征服者成吉思汗及他的蒙古人结盟，充分显示了他们的这种选择 技巧，事实证明，再没有什么比这个选择对他们更有利的了。然而，他们做出这个决定时意见并不一致，事实上，意见分歧很严重，有一部分人主张维持与富裕的女 真金朝的稳定联盟。
阿剌海别吉走下蒙古高原的行动开始了成吉思汗向漠南的广阔文明和王国的扩张。星罗棋布的城市和王国在蒙古人看来似乎一望无垠：那里有拥有千百万汉人农 民和工匠的女真王国、物产丰富的小国高丽、富有异国情调的神秘的西藏、偏安南中国的腐朽而奢侈的宋帝国以及云南形形色色与世隔绝的王国，还有更多蒙古人从 未听说过的完全陌生的名字。
蒙古人要想享有这些遥远国度的财富，便需要在漠南建立一个滩头堡。戈壁看起来像一个岩石和砂砾的海洋，保护着南方王国免受北方部落的攻击。在良好的条件下，穿越戈壁需要六个星期，但时间段必须非常仔细地选择好。一个小错误就可能轻易地导致数百战士和马匹死亡。
蒙古人无法在春天穿越戈壁，因为马匹和男人通常都很羸弱，无力耐受严酷的行程，春季可怕的沙尘暴可能埋葬整个军队。夏天太热，冬季太冷，秋季的天气最 适合旅行，但只有在降雨量足以满足人畜对水草的最低需求的年景才可行。即使在气候良好的秋季，一个失误就可能使军队严重受阻，他们可能遇到反常的热浪袭 击，也可能遇到早来的严冬。
即使一切顺利，在穿越戈壁沙漠行程的最后阶段，军队都会是最疲弱的，因而极容易受到外来攻击。在秋季开始穿越戈壁意味着他们将在冬天抵达南方，冬天是 蒙古人喜欢发起进攻的时候，但对于经过穿越戈壁艰苦跋涉的马匹来说并不是一个有利时机，它们还没有在放牧后恢复体力。军队需要大量的新鲜马匹以替换那些疲 惫不堪需要几个月才能恢复体力的马匹，而男人们在经过近两个月节衣缩食的沙漠行军后，也需要补充食物。即使人畜恢复了体力，他们仍然需要保护，因为南方军 队可能会抓住这一时机，把他们赶回恶劣的戈壁沙漠中去。
阿剌海为蒙古军队克服了所有这些障碍。通过控制汪古部领土，她向蒙古军队提供新的给养和马匹，同时保护他们不受南方军队的进攻。阿剌海的王国正是一个建在敌人领土上的堡垒。
由于成吉思汗的约十万士兵只是南方女真军队总数的大约十分之一，他制订了一个计划，强调战术撤退而非进攻。这样一个战略战术要取得成功，就需要一个地方，使他可以撤退到那里得到保护。阿剌海为他的军队提供掩护。她既是蒙古军队的先锋，也是他们的安全保障。
阿剌海的两个姐妹很快便步她的后尘，先后嫁到了其他两个突厥部落做女王：一个是位于现在中国西部新疆地区的畏兀儿部，一个是西北方向的卡鲁克部，即现在的哈萨克斯坦。像士兵被派往前线一样，她们的婚姻是匆忙而就的，因为成吉思汗正准备对西、北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成吉思汗的政策是，那些自愿加入他的帝国的人将得到友好对待，而那些抵抗他的人将受到严厉惩罚，这种政策吸引了许多对他们自己的统治者不满的少数民 族。他们反叛其统治者，并请求成吉思汗帮助。尽管加入蒙古帝国需要遵守许多苛刻的条件，特别是军事承诺，但是，成吉思汗的文化和宗教宽容对那些自认为在异 族和异教统治下受到虐待的人们仍具有很大的吸引力。最强烈的恳请来自畏兀儿人，他们在几个世纪前发源于蒙古中部地区的鄂尔浑河流域，但在公元8世纪时已经 移居到中国西部的绿洲。
许多畏兀儿人已经皈依伊斯兰教，但是他们失去了独立，受着信奉佛教的哈剌契丹王朝的统治。哈剌契丹也称为西辽，是曾于916到1125年统治中国北方 的辽朝的分支。哈剌契丹统治者榨取该地区的财富并将它们集中到首都巴剌哈孙，该地位于今天吉尔吉斯斯坦伊塞克湖西部的楚河上。1209年，畏兀儿人起义， 杀死当地的西辽官员，随后，其领袖向成吉思汗发出了一个充满激情和迫切的保护请求。此时成吉思汗正住在克鲁伦河流域，为入侵宋、金、辽做准备。畏兀儿首领 的头衔叫亦都护，意思是神圣陛下。
根据蒙古历史记载，亦都护的特使哀求道：“如云霁而见日光，如冰消而得江水，得闻成吉思合罕之名而喜极矣。”波斯历史记录了几乎同样的话：“仿佛天空云开雾霁，明亮的太阳升起，打破了冰冻的河流，纯净的河水涌流。”
这个亦都护甚至作出了一个极其卑屈的请求。他乞求道：“若得成吉思合罕之恩赐，愿得金带之星装，衮裳之余缕，为第五子而效力乎！”波斯历史则描写，成吉思汗的女儿阿勒-阿勒坦和这个亦都护结婚是把一个奴隶变成了贵族。
20世纪的日本考古学家在甘肃省发现了畏兀儿亲王辛都用蒙古文和汉文刻写的叙述自己家族历史的铭文。这段铭文补充说明了畏兀儿族家庭是怎样成为成吉思汗的亲家的，因此弥补了一些遗失的细节。
这段铭文写道：“由于长生天的保护，伟大的蒙古帝国君主已经注定要统一各民族，……按照长生天的意志，发动战役，成就大业……[并]组织各国，畏兀儿亦都护率领本国人民向幸运的成吉思汗输诚。”
请求成为成吉思汗第五个儿子泄露了这位畏兀儿领袖的真实愿望，因此，成吉思汗写信请亦都护亲自来面谈。他来了，带着贡品，“金、银、大大小小的珍珠、 丝绸、织锦、大马士革布、缎子，等等”。除了这些珍贵的物品，他还带来了对蒙古皇室具有象征意义的礼物，表明他要求通过婚姻加入蒙古皇室。他带来了黑貂 皮，孛儿帖结婚时带给成吉思汗的就是这种礼物，后来被他用来和王罕建立第一个联盟。畏兀儿的亦都护还带来了白色矛隼和白色骟马作为礼物。
成吉思汗接受了他，因为他没有经过蒙古入侵而主动来降。根据碑文记载，“他优雅地来降，故未有造成成吉思汗的士兵受苦，也没有使他的战马出汗”。亦都 护忠心耿耿为成吉思汗效力，在对西夏和穆斯林的几次战役中功勋卓著。根据碑文，“他心怀感激效忠于皇帝，惩罚有害于帝国之行为，其表现大有裨益。”
和有关阿剌海别吉的宫廷记述不同，我们缺乏关于阿勒-阿勒坦如何治理畏兀儿王国的直接报告，但是，现存的信息显示，她的角色和她的姐姐阿剌海类似。用 汉语和蒙古语刻写的辛都王子碑文描述了畏兀儿领导人为了成吉思汗“保卫国家免受侵略”，并成为“抵御和击退邪恶的敌人”的屏障。这些话从字面上呼应了《秘 史》中描述成吉思汗家族女性角色的话：她们是保卫帝国的盾牌。
成吉思汗派他的女儿阿勒-阿勒坦前往畏兀儿部时向她表述了一个明确的信息。他告诉她，作为蒙古女王，他要赐给她三个丈夫。她的国家是她的第一个丈夫， 第二个丈夫是她自己的声誉，排在第三位的才是和她结婚的世俗男子。在这三者之中，他清楚地表示，她优先考虑的应是她的责任和她的国家。“如果你能以你的国 家为丈夫并非常认真地为他服务，你将赢得你的美誉。”如果她坚持以这些为重点，那么，她和自己血肉之躯丈夫的关系就自然会调整好了。她的父亲解释说，“如 果你能以你的名誉为丈夫，精心保护它，娶你的丈夫怎么可能抛弃你呢？”
如同成吉思汗所有的女儿一样，我们不清楚这个名字是她出生时就起的名字，还是一个新名称——就像成吉思汗常常赐给他的部下的那种。阿勒-阿勒坦 （Al-Altun），还有其他一些不同的拼法，如Il-qaltun，Il-khaltun和Il-galtun，看上去更像一种称号。蒙古语中的词头 il表示下属的意思。在成吉思汗孙辈的时代，波斯和伊拉克的蒙古人名为伊儿汗国（Il-khanate），意思是副汗国，其统治者则称做伊儿汗或总督。 Al-Altun似乎是这种称呼的早期用法，即副皇室。成吉思汗那么多女儿的名字以Al开头，这进一步表明了，其中一些很有可能是新的但相互关联的表示次 序的名称。
在统治畏兀儿过程中，阿勒-阿勒坦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和阿剌海很相似，对帝国的下一阶段发展同样重要。畏兀儿人占据了沙漠中的一系列绿洲，包括他们的首 都别失八里（意思是五个城市，在现在中国西部城市乌鲁木齐东北）以及吐鲁番的绿洲居民点，这些地方处在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高昌的保护之下，四周的城墙厚达 近四十英尺，周长三英里。城市的中心地带还有一圈墙保护着统治者和他的军事扈从。
在丝绸之路沿途广袤的沙漠里，分布着像哈密和吐鲁番这样的定居点，虽然彼此相距遥远，但是却形成了文明的绿洲，出产从甜瓜、葡萄干到葡萄酒等各种美味 蔬果及其制品。吐鲁番地区是一个方圆约五千平方英里的盆地，是地球上最荒凉的地方之一。它位于欧亚大陆的中部，是地球上离海洋最远的地方。吐鲁番以及沙漠 的大部分地区距离北京两千英里，如此遥远的距离，使得中国官员难以控制绿洲。吐鲁番的平均高度低于海平面两百六十二英尺以上，一些地方平均海拔甚至低于海 平面五百英尺，夏天白昼气温高达一百华氏度以上，冬季则降至冰点以下。由于几乎没有可测量的降雨，吐鲁番基本上成了一个死亡之谷，生命之所以能够延续，是 因为农民设法用地下水灌溉。
经过世世代代的努力，这里与世隔绝的居民找到了一种利用附近山上积雪融水的方式，他们挖掘很深的灌溉渠道把水引过来。而在正常情况下，高温、干燥的空 气以及无情的太阳会使得普通灌溉沟渠迅速枯竭。这种灌溉沟渠被称做坎儿井，类似于中亚的坎纳特灌溉系统。吐鲁番的灌溉管道系统能防止水分的蒸发，使渠水源 源不断地流到需要的地方。
早在982年，一个宋朝特使就对吐鲁番的定居点有过如下描述，这个描述可能同样适用于所有畏兀儿地区的绿洲：“地无雨雪而极热，每盛暑，居人皆穿地为 穴以处。屋室覆以白垩。”从金岭下来的水流经其间，并穿越首都，灌溉花园，转动石磨。“产五谷，惟无荞麦。贵人食马，余食羊及凫、雁。”报告接着描写当地 人“喜骑射”，妇女“戴油帽……喜旅行，常身携乐器”。
畏兀儿贵族保持着赶着大群马游牧的生活方式。他们在天山山麓的帐篷里度夏，而在凉爽的月份迁回绿洲城市居住。在他们统治下的农民则留在了绿洲，种植瓜类，用牛粪施肥，并在关键时刻用苫垫覆盖植物，使其免受毒辣的阳光直射，并保持土壤里的水分。
相对于简朴的蒙古宫廷或她的姐妹的宫廷，阿勒-阿勒坦进入的环境是很豪华的。凭借其在丝绸之路上的位置，以及其在绿洲上虽然较小但却高度世界性的市 场，畏兀儿城市提供了连接主要文明的桥梁，并接纳了横跨欧亚大陆的货物、风俗和语言。根据描写，畏兀儿统治者在主持公务时身穿红色长袍，头戴金色王冠，坐 在用珍珠和宝石装饰的高台上一把金子做的椅子里。这段描述清楚地显示了文化交往的密切，因为宝座下的高台来自中国，而畏兀儿语中表示王冠的文 字，didim，则来源于希腊语díadéma，这显示出一千多年以前亚历山大大帝入侵后希腊文化持久的影响力。
畏兀儿宫廷的世界性风尚综合了整个蒙古帝国的各种风格，包括中国的纺织品、中亚的图样设计、蒙古风格以及突厥工艺等，它把各地的特色以一种独特的方式 结合在一起。考古发掘发现了在干燥条件下保存完好的纺织品，豪华的长袍制作工艺非常复杂，上面有用金丝线织成的相当复杂而细腻的几何图案。简洁的色彩组 合，如金色和黄色的组合迥异于中国和穆斯林世界流行的鲜艳的颜色组合。这些高水平的工艺品显示了一个复杂的手工行业，很可能就在畏兀儿人自己内部。
有一件长袍内衬绘有一个花卉图案，边沿有两个狮子，长着人头戴着王冠。这两个君主看来完全相同，没有任何性别符号。阿勒-阿勒坦应该就是穿着这样的长袍每天主持官方仪式，接见从蒙古帝国各地而来的特使，也派遣特使前往蒙古帝国各地，而她正控制着帝国的中心地带。
大量种植葡萄的畏兀儿绿洲兴起了利润丰厚的葡萄干和葡萄酒贸易。用葡萄做出的酒比蒙古人习惯饮用的发酵饮料酒精含量更高。葡萄必须在适当的时候采摘，但一旦酿成葡萄酒，便可以存放多年，不用考虑季节，随时饮用。
蒙古人已经有了一种用发酵马奶酿成的低度酒精饮料，叫做艾日格，或突厥语名字忽米思。对于传统的蒙古人来说，艾日格一直是八九月间的季节性饮料，此时 母马生产了大量马奶，但马驹子已经可以自己啃草养活自己了。因此，牧民从白天到深夜几乎不停地挤奶。他们把马奶存放在大皮袋子里，在发酵时不停地搅拌。短 短几天时间，艾日格便会达到理想状态。尤其是男人，此时便会毫无节制地狂饮了，因为它的酒精含量很少，而且只能存放几个月的时间。在秋季的几个月，家里存 有足够马奶酒的男人们会夸口说，他们只喝马奶酒，再偶尔吃些旱獭肉作为补充就足够了。由于这种特殊的传统，没有人知道自己需要节制。在严冬之前有丰富马奶 酒供应的几个月里，呕吐和拉肚子成了豪爽的哥们儿情谊的标志。
阿剌海统治下的汪古部为成吉思汗提供了征服中国境内众多王国的基地，而畏兀儿王国则使他收紧了对丝绸之路的控制。这种控制为蒙古人提供了一个急需的商 业基地，同时，由于控制了进出中国的贸易，也使他们取得了一定的军事优势。然而，宋朝几乎是自给自足的，可以生产自己所需要的产品，也并不严重依赖出口， 因此控制丝绸之路对中华文明的中心所造成的损害并不大。
在1211年春天，羊年，成吉思汗把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儿嫁给了哈剌鲁部长阿儿斯兰汗。哈剌鲁突厥部和畏兀儿部一样，一直被西辽统治，但他们住在更遥远 的西方。在阿儿斯兰汗投降蒙古时，他们的首都位于现在的哈萨克斯坦境内的伊犁河下游。哈剌鲁这个名字应该意为白雪之主，和他们的家乡在天山山脉的雪山有 关。阿儿斯兰是狮子的意思，因此阿儿斯兰汗的意思就是狮子王。
阿儿斯兰汗迎娶蒙古公主的时候，成吉思汗褫夺了他的头衔，说：“他怎么能叫阿儿斯兰汗呢？”如果允许他保留汗的称号，他的一些臣民就可能以为他的级别 比他的蒙古妻子高或者至少和她平等。成吉思汗把这个哈剌鲁部长的名字改成了阿儿斯兰撒儿塔黑台，意思是撒儿塔的阿儿斯兰，撒儿塔是蒙古人对中亚民族的通 称，也含有商人的意思。成吉思汗还给了他一个新的头衔：古列坚，即驸马。
在对《秘史》进行审查时，这个女儿的名字消失了。一些学者认为，她就是拖莱，是为了纪念成吉思汗最小的儿子拖雷而起的名字。在明代编写的《元史》中， 提到了一个很相似的女人，名字叫脱烈，后来和阿儿斯兰的儿子结婚。莱和烈的语音在记录时偶尔会发生混淆，因此，很可能她就是那位先和阿儿斯兰后和阿儿斯兰 的儿子结婚的蒙古女王。
正如成吉思汗把阿剌海安置在蒙古进入汉地的门户一样，他把他的小女儿嫁到哈剌鲁部，并把它置于她的控制之下。以此为门户，蒙古人向南可通往穆斯林领 土，向西可通往突厥草原部落，再往西则可达俄罗斯和欧洲。作为蒙古驸马，阿儿斯兰参加了成吉思汗发动的战争，而蒙古公主则留在他的王国进行统治。据记载， 从1222年到1223年，阿儿斯兰参加了蒙古军队围攻吐火罗斯坦（今阿富汗）的巴尔赫以及其他城市的战斗。
在成吉思汗所有女儿中，扯扯亦坚的婚姻是最乏善可陈的，她的生活也是最艰辛的，因为北方森林中的卫拉特部是最弱小和微不足道的部落。她的三个姐妹分别 成为丝绸之路三个突厥民族的女王，统治着汪古部、畏兀儿部以及哈剌鲁部。她们统治的国家有着城墙环绕的城市、古老的历史、书面文字、神圣的经文、砖砌的寺 庙，并和周围邻国有着广泛的商业贸易和外交关系。她们穿着用骆绒、细羊毛以及从宋朝进口的丝绸和从波斯进口的锦缎做成的服装。她们在冬季喝热茶，在夏季吃 凉爽的甜瓜。有人甚至成了专做提神的果子露的饮料专家。
她的其他姐妹嫁到了草原上她母亲和她祖母亲戚的游牧部落。即使无法拥有丝绸之路城市的所有奢侈品，但她们仍拥有庞大的牛群。在夏天，她们饮用营养丰富 的酸奶和大碗的奶油，吃各种干的和发酵的乳制品，而在冬天，她们贮藏大量冷冻牛肉、羊肉、山羊肉和牦牛肉，她们可以用这些肉烹制出热气腾腾的营养肉汤。
然而，扯扯亦坚与蒙古部保持着十分密切的社会联系，因此卫拉特和蒙古人可以彼此借用对方的文化、语言和生活方式。通过这些通婚，卫拉特成了第一个与成吉思汗联合的非游牧部落，最终建立了一个有着两大谱系的单一民族。
成吉思汗的女儿们在她们的蒙古家园周围构筑了一个盾牌方阵。她们统治着汪古部、畏兀儿部、哈剌鲁部和卫拉特部，从而划定了自己祖国的边界，并从四周保 护着它。她们已经各就各位，像盾牌一样在四周保卫着成吉思汗的新国家，因此，成吉思汗现在可以阔步前进，从蒙古草原出发去征服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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