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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偏爱鲜艳颜色的男孩

我再次到达渝庆,已是下午,飞机落地滑行时,我透过窗口看外面的天空,密云笼罩,是让人压抑的坏天气。

我打开手机,看见周念发来的微信:“亲爱的出差辛苦了!我手机已经取回来了。”

他完全不知道我昨天已经回了北京一趟,已经看到那一幕了。

我的心中充满了受欺骗的怒火,恨不得马上就把他拉黑。

我回复:“昨天晚上你和吴燕,我都看见了。分手吧。”

信息发出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鼻子酸酸的,拖着行李,准备排队下飞机。

“亲爱的,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了?”周念很快回了微信。

我没有回,然后他的电话打过来了,我没有接,摁断了。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他再打来的电话、发来的信息,一概不理。

我到特教学校见到了乔亚北,他正在和一个老师说话,看到我之后,冲我点点头。

“乔警官,你好。”我打了声招呼。

“你好。唐佑佳是吧?”

“对。”

“辛苦你跑一趟。”

“客气了,乔警官。”

“叫我老乔就行。”

“好。”

虽然自称老乔,但是年龄也就四十岁左右吧,不过头发居然有点花白,倒不难看,有点大叔气质。

他问了我当天的一些情况,我跟朱婷玉具体聊了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到她,等等,我都非常详细地一一作答。

“姐姐……”我忽然听见一个男孩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坐在椅子上,嘴巴里一直嘀嘀咕咕“姐姐”两个字。

这也是一个唐氏综合征孩子。都说得这个病的人,是“国际脸”,就是说,每个唐氏综合征患者,无论哪国人,无论男女,都长得十分相似。

这个男孩和昨天看见的李哲相比,更胖一些,个子也更高,不然的话,我还以为就是李哲呢!

这时候,我看见一个双眼通红的妇女走了过来,拍拍那个孩子的肩膀,把孩子轻轻搂在自己怀里,然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是朱婷玉的妈妈和弟弟。”老乔轻声向我解释道。

看到他们的样子,我感到一阵心酸,差点掉下眼泪。

我很意外,完全没有想到,朱婷玉的弟弟,也是一个唐氏综合征患者。

我想起朱婷玉说起李哲时的样子,“我特别喜欢这孩子”应该是因为看见李哲就想起自己弟弟了吧!

“现在……什么情况?”朱婷玉的妈妈带着弟弟离开之后,我问老乔。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知道这盆花是怎么来的。我跟老师聊过了,他们说,放置这盆花的花坛,属于学校的宿舍区域,所以并没有那么讲究,也没有专人打理,很多老师或者职工就随意地在里面种菜种花,或者放置一些盆栽在这个区域,也是很常见的。”

学校的办公室主任,找来了几个喜欢在这个花坛里种花的老师。

“说起这盆花,我好像有点印象……”一个男老师说。

“我也好像有点印象,觉得见过。”另一个女老师说。

“你们记得这盆花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吗?”老乔问道。

“有一阵子了……”男老师说,“但是具体时间,我就不记得了。”

“我以为是你放在那里的花呢!我还浇过水……哎呀妈呀,现在想想真瘆人!”一个胖胖的老师对另外一个瘦高个老师说。

“我也以为是你的花!那天我剩的一点花肥,我还给放那花里了!”瘦高个老师拍拍心口,“太吓人了啊!”

……

总之,关于这盆花,大家都觉得见过,但是,要回忆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者是谁放在那里的,大家都不清楚,毕竟,那就是一盆非常非常普通的花罢了。

老师们过来回答完问话,又离开了。

虽然跟朱婷玉只有不到一天的交情,但是这样的事情,我心里还是很难过,加上遭遇周念出轨的事情,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嗓子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整个人有点透不过气来,于是跟老乔说:“我就在附近转转,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老乔点点头:“你去吧。”

从学校大门走出去,是一条马路,不是主路,车不算多,我心烦意乱地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地走,又掏出手机看,周念给我发了很多微信,很多个未接来电,我没有点开看,觉得看了会更烦。

转了快一个小时,我想着还是回去看看吧,于是往回走,走进学校之后,我远远看见李哲的背影,就站在朱婷玉出事的花坛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他?因为他头上戴着我送他的柠檬黄颜色的帽子。

我走过去:“李哲,你怎么了?”

他转头看见我,眼里满是悲伤。我猜他应该知道了朱老师去世的事情,而且明白了。唐氏儿童虽然智力发育迟缓,但并非什么都不懂,朱老师平日里对他好,他都知道的。

我俯下身,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他看着我:“花呢?”一脸茫然。

“什么花?”

“我的花。”

“什……什么花?”

“花呢?”他只是重复。

我又反复问了几遍,但是他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这时候,一个老师跑过来,看见李哲:“哎呀,这上着课呢,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花呢?”李哲还是重复。

“老师,李哲是不是很喜欢花啊?”我问。

老师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赶紧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啊……喜不喜欢花,我不是很清楚。”老师简单地说了一句,拉着李哲就要回教室,忽然,似乎想起什么,打量我一番,看我一脸恳切,说道:“但是这孩子,非常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

“颜色鲜艳的东西?”

“对,颜色鲜艳的东西,大红大绿大紫……他似乎都很喜欢。”

我想起李哲昨天看见我帽子时,非常喜欢的样子。

我把帽子送给李哲后,朱婷玉笑眯眯地说:“李哲,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我想到这个细节之后,忽然感觉稍微有些古怪,因为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前来采访的陌生记者,在那种情况下,老师一般会对孩子表示“不能乱要别人的东西哦”之类的,这样会给记者一种“学校里的老师抓住一切机会在好好教育引导孩子”的印象。因为朱婷玉是负责文宣的老师,她工作的一大原则就是在外界营造学校的良好形象,她应该对此非常了解,驾轻就熟。

还有一个原因是,特殊教育学校里的孩子都是有残疾的孩子,事实上,这些孩子在面对社会的时候,可能遇到的风险更大,所以老师常会给他们灌输一种“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思想,朱婷玉轻易地顺从李哲的喜好,没有丝毫推托地让他接受帽子,不管怎么样,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心里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非常宠溺李哲,她觉得李哲喜欢什么,就给他什么,是一件非常自然、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后我又想起朱婷玉出事时,地上散落的红色花瓣。

非常鲜艳的红色。

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一般。

会不会……是在某次偶然的情况下,朱婷玉和李哲外出,看见了这盆颜色鲜艳的花,李哲十分喜欢,朱婷玉就把这盆花拿了回来,放在学校的花坛里。而出事那天,朱婷玉出于某种原因,想要翻土施肥或者随便做些什么,第一次翻动这盆花,才发现了里面的人骨。

我把这些想法统统告诉了老乔。

“有道理。”老乔说,然后立刻让人去查李哲的外出记录,什么时候李哲和朱婷玉外出过。

很快就查到了,上个月17 日,是李哲的生日,同时也是周末,朱婷玉专门来学校申请带李哲出去玩。

“为什么李哲过生日,是朱婷玉带他出去玩?他的家人呢?”老乔问学校的老师。

“他爸妈在他之后又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让他住在特教学校……”老师解释得比较委婉。

“就是不怎么管他的意思?”老乔说。

“是的。”

我忽然明白,朱婷玉对李哲很明显的宠爱,除了因为和她弟弟像之外,也有怜爱的成分。

但是,那天他们俩去了哪里,我们不得而知。

渝庆那么大,他们可能去了渝庆的任何一个地方,在任何一个人那里得到了这盆花。

那个人可能一脸笑眯眯,蹲下来拍拍李哲的肩膀:“喜欢吗?

喜欢就送你咯!”

也可能随随便便地:“喏,看上了?拿走吧。”

还可能主动热情充满诱惑地:“小朋友,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啊,想要吗?”

……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个画面,但是里面那个送出花的人,一片模糊;脸上身上,是曝光过度一般的白光。

后来一转念,我这样的想法并不对,如果这碎尸案是新发生的,也许凶手会急于脱手这些藏有尸骨的盆栽,那样的话,送花给李哲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但是,事发已经超过十年,盆栽也许已经被转手过,也就是说,把盆栽给李哲的人,也许根本就不知情。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八点,我、老乔还有另外两个年轻警察,都是饥肠辘辘。

“走,我请你们吃火锅。”老乔对我们说。

就在附近一家又小又破的火锅店,我们四个围着一锅翻滚的火锅汤,老乔点了很多鸭肠和毛肚,他管下鸭肠叫“下面条”,一盘一盘地往里倒。

我们四人一起“七上八下”地涮毛肚,虽然火锅味道很好,但是我们四人的心情并不轻松。

“死者……是什么样的人呢?”我忽然问道。

“从尸骨分析,是个男人,中年男人。”

我点点头。

大约吃到一半的时候,老乔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喂?”

我们都放低了说话音量,等着他打完电话。

他听着听着,渐渐面露喜色。

“怎么了?”老乔挂了电话,我们仨都急切地问。

“局里小王打电话来,说在第二次筛那花盆里的泥土的时候,意外地,又发现了一根手指骨。”

我们仨一起“诶”了一声。

“他把这根手指骨拼凑在之前的手掌上,发现完全吻合,就是说,这根手指原本长在大拇指边;也就是说,死者的右手有六根手指。”

“啊,那我们可以锁定十年前失踪的,右手有六根手指的人了!”一个警察说道。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大家都感觉看见了光明。

“那我们干一杯吧!”我心情也好起来,端起一杯啤酒,对大家说。

“好啊好啊!”两位年轻警察也端起了啤酒。

忽然,只见老乔的脸色又渐渐不明朗起来,他没有举杯,我们仨也就讪讪地放下酒杯。

“有一件事我特别想不明白,如果凶手在十年前,把碎尸放进了花盆里,难道这盆花,可以十年不松土、不养护而长得枝繁叶茂吗?朱婷玉因为给花松土而偶然发现了里面的人骨,但是,她应该不会是这十年来,第一个给花松土的人吧?”我们仨也愣了一下,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一切的一切,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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