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在厨房桌边坐下。她的头发剪成了及肩的带有层次的短发，整个头变得像个圆球。她一见到我就开口道：“我从理发店直接过来的。”我立刻说：“你的头发很不错啊。你去的‘安吉尔’那家？”她笑了：“不是啦，安吉尔不擅长剪短发。我去的‘沙姆沙德’沙龙，理发师是从德黑兰过来的，新开的。”她的目光落在了前一天晚饭后洗完的一摞盘子上，气冲冲地问道，“你们昨晚请客了？”就好像在问：“你杀了人了？”
　　
　　我开始整理盘子。脑子里理性的声音第一千遍地嘱咐我：“你没有必要解释。只要回答是的，我们有客人。就这样。”最后，我把勺子放到抽屉里，合上抽屉，转身面向爱丽丝：“是的，我们有客人。”然后还是一一坦白了都有哪些人。她皱起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本不打算解释，但还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而解释道：“一切都发生得非常突然。你昨晚不也是在医院值班吗？”
　　
　　同往常喋喋不休或者开始吵架不一样，这一次她从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没有说话。我一边气恼自己为什么最终还是向她解释了，一边奇怪爱丽丝怎么没有争吵起来。我在她的对面坐下。她把苹果吃完，方才开口说道：“但愿你周四晚上会带他们去尼娜家。”
　　
　　为了表现得很平静，我努力不去想其他的事情。我望着窗台上的花盆。我从来没办法让我的妹妹明白，作为客人再带其他外人拜访是不妥的，这次我也说服不了她。她扬起眉：“这是什么话，你和尼娜也不是那么见外。但是，好吧，也不是太重要。我已经决定了。你有烟吗？”我没多说话，拿出烟盒。然后我的妹妹下决心开始减肥。我划着一根火柴。
　　
　　她笨拙地抽了一口，烟冒了出来：“趁妈不在，省得又引起风波。我说，西蒙尼扬不管有什么缺点和不足都不重要。说实在的，我厌倦了单身生活，还有妈的唠叨。现在，或许以前有没有老婆都不重要了。你说得对，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他家庭不错，也上过学。你想什么呢？你的手烧着了！你为什么吓一跳？”
　　
　　火柴一直烧到了我的手指，我吓了一跳。母亲在电话里说过：“要是你见到爱丽丝，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应声，这次她脑袋又进水了。”我猜大概她们吵架了，现在我明白了。我想起一个笑话。一个男人说：“我决定同国王的女儿结婚。”人们说：“国王不会把女儿给你的。”他说：“我已经决定了，这就成功了百分之五十了。”我妹妹已经决定了同艾米勒•西蒙尼扬结婚，在她看来已经百分之百成了。
　　
　　爱丽丝拿起另一个苹果：“他妈妈一死，她的珠宝就都归我了。”她咯咯地笑着，“唯一的障碍就是那个女儿，但是你说过，她不是个坏小孩。我可没有耐心带小孩，不过你会帮我的，是吧？”
　　
　　在把一切事情都“计划安排”好之后，她站了起来：“好的，我走啦。我还是适合穿白色套裙和藏青色的鞋。”我的头有些晕，不打算送她了。爱丽丝笑着自己走了。
　　
　　我正要去走廊给母亲打电话，电话铃响了，是母亲先打了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在说服她，可压根儿没用。她是越早见到‘马提克’越好，我看她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我放下电话，生起母亲的气来。干吗每次把什么不认识的人都叫做“马提克”？
　　
　　我在厨房的桌边坐下，手指绕着头发，松开，缠上，又松开。安排爱丽丝和艾米勒•西蒙尼扬的第一次见面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的妹妹使劲儿表现自己，通常仅仅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充分展现出她在道德、学习和社会成就上的优点。不过在这其中，她把烹饪和家务的部分替换成了政治和世界经济。她总喜欢说她拒绝过数量众多，当然实际上是幻想出来的求婚者，最后会谈到她在英国的旅行。柔顺的头发被我绞成了弹簧管一样，我把它们放到耳后，又拿起另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