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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帝都长安。
  
  天空灰蒙蒙的,犹如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阴翳。长安的冬季,寒冷干燥,万物凋敝,但帝都仍一如既往的繁盛热闹。大慈恩寺的黄钟大吕,举城可闻。坊市间游荡着来自日本的遣唐使、高丽的僧侣、皮肤黝黑的昆仑奴、以及各种肤色与发色的异域男女。
  
  我与好友裴前一道走在长安城热闹的大街上,今日距离法门寺那夜,已经过去了五日。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身在长安城内外祖父故宅。问母亲那夜在法门寺,我与妍心还有满寺的僧侣中毒倒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母亲一脸莫名地问我,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或者把梦境里的事情当成了真的。
  
  母亲说,那夜我在法门寺,晚上着了凉,突发高烧,第二天一大早,她与舅母等人发现我全身滚烫地躺在僧床上,叫都叫不醒。她们不敢耽误,急急把我带回长安看大夫。几副驱寒药灌下去,睡了三天后就好了。
  
  我问母亲,法门寺住持慈行大师,还有寺内众僧是否还活着。
  
  母亲道,因为走的匆忙,离开时没有跟慈行大师告别,但寺院里的僧侣们都好好的。
  
  我又问表妹怎么样,结果妍心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问她那晚的事情,她一无所知。我讲给她听,她还笑我看太多志怪异闻类书籍,看得走火入魔了。


  
  我被弄糊涂了。难道那夜我的所见所闻,真的只是自己的臆想?
  
  我反复回忆那晚的每一个细节,既觉得无比真实,又觉得匪夷所思。越想越糊涂,于是当裴前来探望我时,我便与他一道出去走走,换换脑子。
  
  裴前熟门熟路地带我走入太白醉酒楼,抛给小二一块银子,要了一桌好菜并一坛新丰酒。
  
  酒楼因为李白而著名,是以生意极好。我们到楼上时,楼内已经坐了不少的酒客,好的位子都被占了,裴前不管这些,他径直走到靠窗的好位置,站在那桌酒客面前,双臂抱胸瞪着一双带煞的虎眼看人家。那桌酒客便急急地撤了。
  
  “十六,过来坐这里!”裴前笑逐颜开地冲我招手。
  
  说起我这位朋友,在长安城里是出了名的太岁,老少妇孺无人不知。在贵族子弟中,也以粗野豪放、惹是生非而闻名,但对朋友却是极好的。
  
  酒菜很快上齐,我不擅饮酒,且新丰酒浓醇而烈,我喝了一口便呛得脸通红。
  
  “哈哈,你可真不像咱们大唐的爷们儿!”裴前笑话我,又热情地给我夹菜,“多吃点补补,看你瘦的,跟个女子似的弱不禁风。”
  
  我无言。裴前的话虽然糙,却充满关切,让我心暖。他大口地喝酒,大口地吃肉,我在他不住地劝说和嘲讽下,也喝了好几碗酒。
  
  身体开始发热,我起身推开窗户,正好看见裴前的叔父,宰相裴度神情冷凝地骑在马上,他身后跟着大队的军士,明铠执戟,宛如铁甲长龙,沉默而快速地往城门口而去。
  
  “是神策军!”
  
  “宫里出事了,还是哪里又闹起来了?竟然出动了神策军!”
  
  街上行人纷纷闪避,酒楼里的其他酒客也看到了,议论纷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是法门寺出了事!”一名醉意醺醺的酒客,打着酒嗝炫耀般道。
  
  “法门寺能出什么事?法门寺里有佛祖舍利,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怎敢靠近!”
  
  众人不信。
  
  “莫非事就出在法门寺供奉的护国重宝,释迦牟尼佛指骨舍利上头?”邻桌坐着一名年轻的酒客猜测道。
  
  “你胡说个球哩!当心这话被官府的人听见,抓你进去吃牢饭!下个月皇帝陛下就要亲自恭迎法门寺地宫里的佛祖舍利入长安供奉了,为了这事,差点把一直力阻的刑部侍郎韩愈韩大人砍了头,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敢乱说!”年轻酒客对面坐着的一位老者,慌忙呵斥他道。
  
  年轻的酒客搔了搔头,“是我妄言了。”
  
  于是众人又纷纷指责先前那人。那名酒客便大着嗓门儿又是发誓又是赌咒地说,他家便在扶风境内,距离法门寺不远,五天前的夜晚,他半夜酒后归家途中,遥遥望见法门寺的上空笼罩一片绿莹莹的浓雾,就像南方深山老林里会要人命的瘴气,并还有鬼火一样的东西闪烁,吓得他酒全醒了。第二天,法门寺就封闭了了山门,不再接待香客。
  
  楼内其余酒客们仍是不信,唯有我,顿时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出现寺院中的一幕幕——高耸佛塔四周围绕的莹绿光团、蝶翅鳞片般的诡异光点,倒地的众僧、塔顶半空飘舞的飞天……
  
  “难道那些都是真的?”我感到难以置信,有些眩晕。
  
  “什么都是真的?十六,你的脸色很差,你怎么了?”对面的裴前发现我的异样。
  
  我本要告诉裴前我所见到的一切,却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打断。
  
  刚刚还在大声与人讲述关于法门寺异象的那名酒客,猝然间跌落手中酒碗,整个人从座位上滚下,神情痛苦,全身痉挛地倒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好像癫痫发作一般。
  
  众人一时都傻了眼,只见他剧烈地抽搐了一阵,人忽然又不动弹了,只是身体保持着收缩的姿态,肌肉扭曲,手指也古怪地弯曲着,如同鸡爪,又好像被抽筋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惊惶不已,却轻易不敢靠近。此时,一名年轻的僧侣快步从楼下上来。他身后背着行囊,手执一根竹杖,头上还戴着宽檐尖顶斗笠,猛地一看,竟好似当年西行取经的三藏法师,望之便觉不凡。
  
  年轻的僧侣蹲在猝然倒地的酒客身边,一番查探后沉声道:“这个人死了。”
  
  一片不敢相信的抽气声里,我惊骇地望见那人被翻过来的面孔上,大张的嘴巴与死鱼般睁着的双眼。
  
  死了?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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