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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七章

  
  清晨,红柳腆着个大肚子从马厩里牵出马,她的身子已经有七个多月了,此时上马都显得有些困难。
  
  郑君从屋里走出来,一看这状况,就喊:“红柳,你干吗去?”红柳说:“放羊去呀!我和月亮不是有分工吗?她放羊,我就在家做饭;她在家做饭,我就去放 羊。一个星期轮换一次。”郑君说:“你们俩都别去放羊了。”红柳说:“那羊谁去放?”郑君说:“我去放!”红柳说:“郑技术员,你别开玩笑了。试验室的工 作,就你和凡清每天都要忙到深更半夜的。你瞧,天还没亮,他就又去试验室了。”郑君说:“那就让他一个人干!累死他也是活该。”红柳说:“郑技术员,你这 话可不友好。”郑君说:“我可是出于友好才说这话的!你和月亮肚子都那么大了,他又不是没看见,还让你们去放羊,这像话吗?既不关心你们,更不关心咱们的 第二代。”红柳说:“试验站不就只有咱们这几个人么。”郑君说:“你们俩都生孩子时,让谁去放羊?总不能让羊饿死在羊圈里吧?”红柳说:“那怎么办?”郑 君说:“他林凡清不是试验站具体管事的副站长吗?他得去找齐场长要劳力去!没见他这么个一头扎在试验室里其他事什么都不管的人。红柳,你回家休息,我放羊 去!”
  
  红柳还想推辞,可最近林凡清扎在试验室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都让她觉得那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家庭的存在。她虽然不是娇气的女人,但被忽视的那种失落感多少还是会有一些。红柳想一想,笑了笑说:“那行。”
  
  一大早,蒋有友风风火火地又冲进贾队长的办公室。
  
  蒋有友说:“贾队长,我请半天假可以吗?”贾队长说:“干吗?”蒋有友说:“我要去找林站长。”贾队长说:“蒋有友,这几天你就这么跟林站长较上劲 啦!你还要去找他干什么?照我看,林站长压根儿就没冤枉你!”蒋有友说:“对!这几天我就是跟林站长较上劲了,但今天我去找他不是想同他吵架,我想要去跟 他认个错。昨晚我一宿都没睡,心里越折腾越不是滋味,前年,我在他头上打了一棍子,人家没计较我,还为我开脱;这一次,人家也是好心劝我,一是为了国家的 财产,二也是为了我好,我反而给人家耍态度,所以我想,我再不给林站长去认个错,我成了个啥人了!”贾队长一笑说:“你真该去好好向林站长认个错了,人家 林站长是个知识分子,多有涵养哪!”
  
  试验室里,林凡清一早就在整理资料,他聚精会神地核算数字,登记各种数据。直到很晚才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看看郑君的办公桌,办公桌上除了堆放着一堆表格外没有人。他低头看看表,不满地摇摇头,继续他的工作。


  
  雪原,大地一片苍茫,郑君骑马背着琴赶着羊群走在雪原上。
  
  已经快中午了,林凡清又抬头看看郑君的办公桌,仍没人。林凡清的脸色有些难看,站起来推开门,冲着郑君的房间喊:“郑君,郑君!”
  
  院子里空荡荡静悄悄的。林凡清火大了,又提高了嗓门大声喊:“郑君!”
  
  郑君的房间还是没有动静。
  
  红柳听到林凡清在院子里叫,觉得这人真迟钝,怎么快到中午了才发觉屋子里少个人。她从屋子里走出来,对林凡清说:“别喊了,郑技术员放羊去了。”林凡 清眉头一皱,说:“不是轮到你去放羊了吗?”红柳拍拍鼓起的肚子说:“凡清,你看我这样还能骑着马去放羊吗?”林凡清说:“没这么娇气吧?”红柳不高兴 了,说:“对!我是不会那么娇气。但再过些日子,不要说我上不了马,恐怕你的孩子也会向你提出抗议的。你不在乎你的孩子,可我在乎呀!我爸在九泉之下也会 在乎的!”林凡清为难地说:“那怎么办?”红柳说:“问你自己呀!你是这个站的领导,是具体负责的,你得拿主意呀!再说,月亮也比我晚不了多少日子,不见 得你让我和月亮都放着羊在雪地里生孩子吧。”


  
  林凡清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对不起,红柳,我以为还能再拖上些日子呢!这样吧,你到屋里把我的皮大衣拿来,我去找齐场长。”红柳说:“在关心人方面,你比郑技术员可是差得远了!你也不想想,没有了人,工作谁给你去做!”
  
  林凡清从马厩里牵出马,穿上红柳递给他的皮大衣,说:“红柳,今天你还是把郑君给换回来吧。他得抓紧时间把手头的工作做完,要不,后面就跟不上趟 了。”红柳说:“郑技术员这么做,也是为了将你的军。我也不是那种娇气的女人,再放上半个月一个月的羊也没问题,但这事你迟早总得要解决。”林凡清很自责 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骑上马奔出了院子。
  
  林凡清走了没一会儿,蒋有友在院子里跳下马,风风火火地就去敲试验室的门,高声地喊:“林站长,林站长!”
  
  屋里没人应。
  
  红柳走出来问:“蒋有友,有事吗?”蒋有友说:“我找林站长。”红柳说:“他去牧场场部了,有啥事跟我说也行。”蒋有友说:“这事我得当面跟他讲,跟你说没用!”说着飞快地跨上马,奔出院子。
  
  雪原上,蒋有友飞马追上了林凡清说:“林站长,我有话要跟你说。”林凡清说:“对,关于母羊流产的原因,我是有一半冤枉了你,但我向你道歉了。”蒋有 友急了,说:“不对!林站长,我找你来不是计较这事的!”林凡清说:“那你找我还有啥事?”蒋有友说:“你就不能允许我给你认个错吗?林站长,你下马 吧!”
  
  林凡清跳下马,蒋有友也跟着跳下马。
  
  蒋有友诚恳地说:“林站长,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向你认错赔罪来了。”林凡清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你知错能改就行。”蒋有友说:“我坚 决改!林站长,我有个请求,就是……还是让我和刘世棋一起放那群羊吧。你不是说,我们放的这群羊是给其他牧业队做示范的吗?”林凡清说:“是。”蒋有友 说:“这是件很荣光的事,所以林站长,我求你了,人活在这世上,总还要个脸面么!”
  
  林凡清有些被蒋有友的真诚打动了,说:“我听贾队长说,你最近家里有烦心的事?”蒋有友说:“孩子工作上的事,儿子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快十八岁了, 在家待着,我申请让队上安排个工作,贾队长说,这事目前还有困难。”林凡清说:“蒋有友,你放了几年羊了?”蒋有友说:“我参军前就是个放羊娃。”林凡清 说:“既然这样,那你那天就不该这么赶羊。”蒋有友说:“是我脾性不好。有一年,在老家,我放羊时,有一只羊老跟我闹别扭,气得我把那只羊从山崖上推了下 去,被地主老财揍了个半死,这也是我后来跑去参军的缘由。”林凡清笑笑,说:“好吧,我接受了你的道歉,你回吧。”蒋有友说:“林站长,那我的请求……” 林凡清说:“这事总还得跟贾队长商量吧?”
  
  到了场部,林凡清见到齐怀正,半开玩笑地说:“齐场长,红柳和月亮在闹罢工,不放羊了。”齐怀正不信,说:“凡清,你不是又在唬我吧?这怎么可能!” 林凡清认真地说:“谁唬你啦,是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不让她俩再放羊了!在这方面你比我还迟钝哪!”齐怀正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对,总不能让她俩生孩子时还 放羊吧。这事你早该提醒我,你这个副站长当得不称职!”林凡清说:“站长是你!”齐怀正说:“我这个站长是挂名的,你才是具体负责的。”
  
  林凡清刚要出门,想了想又折回来说:“还有,产羔棚马上要盖,再不盖就来不及了。”
  
  齐怀正有些犯难地说:“现在牧场的劳力也很紧张啊!放羊的人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另要劳力也很难抽得动。”林凡清说:“总不能让我和郑君,还有两个大肚 子盖产羔棚吧?榆木老汉年纪也很大了,还瘸着一条腿呢。”齐怀正说:“你用不着跟我叫苦,产羔棚我马上派劳力去盖,但顶替月亮和红柳放羊的人你来物色一个 吧。”林凡清说:“我想让牧业三队的蒋有友来。”齐怀正忙摇头说:“不行不行,你怎么看上了这么个二杆子?他在我营里当过兵,打仗倒是把好手,就是脾气太 倔,不好管理。你降不住他!”林凡清说:“放羊也会是把好手的!再说直肠子的人好相处,把什么事都摆在面上。而且这个人的本质不错,我最怕那种闷葫芦,做 什么事都瞒着人,搞科研这是最要命的!”齐怀正说:“你看上他了?”林凡清说:“我跟他也是不打不相识,目前我就相中他了。”

  
  齐怀正把调人这事想得挺简单,想着去牧业三队跟贾队长打声招呼就行,没想到贾队长这次倒顶上了牛。他很不满地对齐怀正说:“齐场长,你也是个当领导 的,你想想,林站长干事咋能这么整?是他看到蒋有友放那群母羊不负责任要求我把他调开,去放育肥羊。我想他也是为工作着想,也就这么做了。为这事蒋有友还 来跟我闹,我是连劝带压刚把蒋有友的工作做通了。他林站长倒好,又要蒋有友去他试验站放他们的母羊群,还让你来做工作!那我这个队长还怎么当?这事不 行!”
  
  齐怀正也有些为难地搓搓手说:“既然林站长想让蒋有友去,就让蒋有友去,都是为了工作么。”贾队长说:“齐场长,你别跟我和稀泥。事情不是这么干的! 你硬要把蒋有友调到他们那儿去,也行,那你先把我这个队长撤了吧!”齐怀正笑笑说:“怎么,还顶上牛了?那就过上两天再说。其实林凡清这个人还是挺可爱 的,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子,爱感情用事么。”贾队长说:“他可以感情用事,我这个当队长的可不能随着他的性子来。要不,我这个队长就没法干了!”齐怀正 说:“贾队长,你也为我考虑考虑,我还兼着这个实验站的站长呢。眼看着两个大肚子女人在大冬天里放羊,那是啥滋味?其中一个是林站长的女人,还有一个是我 老婆。于公于私都得想个办法解决呀!”贾队长说:“那调其他人不行么?非要调蒋有友吗?”齐怀正说:“可人家林凡清就看中蒋有友了!”贾队长说:“蒋有友 走了,谁顶他的班?我这儿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齐怀正说:“林站长提醒我说,蒋有友的儿子不是想工作吗?我听说还是个初中生,多少也是个文化人么,让他 跟着刘世棋一起放羊吧。”贾队长说:“那把刘世棋调给他们,让蒋有友跟他儿子再回去放刘世棋的那群母羊。”齐怀正说:“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有啥意思,还 不如干脆把蒋有友调去得了。”
  
  贾队长说:“齐场长,你也别跟我绕圈子玩,反正调蒋有友去试验站,我就是不同意!整天让我跟着他林凡清的指挥棒团团转,我这个队长还有啥威信可言!”
  
  林凡清从场部一回来,就开始着手准备建产羔棚的事。过了几天,齐怀正那边派来支援他们的几个牧民也到了,林凡清、郑君、榆木老汉同这几个牧民在试验站羊圈边上,用厚木板开始钉产羔棚。
  
  榆木老汉对林凡清说:“邵教授把试验站盖在这儿,什么都好,就是离风口近了些,一到冬天,这儿的风雪就特别地大,所以这边的山墙光用木板不行,还得抹上厚厚的草泥。”
  
  齐怀正骑着马朝他们走来。郑君对林凡清说:“凡清,齐场长来了。”
  
  林凡清从房顶上跳下来,走向齐怀正说:“齐场长,蒋有友什么时候能过来?你看,我们这儿的人手可是越来越紧了。要是两个女人一生孩子,你就是把我劈成四瓣,我们也忙不过来。”
  
  齐怀正跳下马说:“把刘世棋调给你们怎么样?”林凡清说:“那刘世棋的那群羊由谁放?”齐怀正说:“再让蒋有友回去放呗。”林凡清说:“这不是脱裤子 放屁吗?直接把蒋有友调来不就行了?”齐怀正说:“你这个知识分子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大老粗了?这怎么是脱裤子放屁呢?都是我们做实验用的羊群,只不过一群 在你们试验站,一群在牧业三队,谁放不都是一样的嘛。”林凡清说:“可我心里已经答应蒋有友了。”齐怀正说:“嘴上不是还没说吗?”林凡清说:“不管口头 上有没有约定,这都是个原则问题。”齐怀正说:“嘴上没说不算,就调刘世棋吧!”林凡清说:“我要的是蒋有友!心里答应了,也应该是种承诺!”齐怀正说: “蒋有友是个二杆子,有啥好的?”林凡清说:“虽然脾性上有些暴躁,但他的心是透明的。我喜欢这样的人,好合作!”齐怀正说:“刘世棋就不好合作了?我看 刘世棋有点文化,更明事理更好合作,就刘世棋了。”

  
  雪原上,齐怀正骑着马往回走。
  
  天色昏暗,风有些大。月亮鼓着个大肚子骑在马上,赶着羊群正往回走。迎面遇见齐怀正,月亮亲切地喊了声:“怀正哥,你咋来了?”
  
  齐怀正看着骑在马上鼓着肚子的月亮,说:“我找林站长有点事,红柳呢?”月亮说:“这个星期轮到我放羊,她在家做饭。不过红柳恐怕放不了几天羊了,估摸着下个月她就该生了。”齐怀正说:“行,我知道了。”说完,拨转马头就直奔牧业三队方向。
  
  试验站,人们正在产羔棚的顶上上房泥。榆木老汉用铁锹往桶里放草泥,郑君在边上等着。
  
  郑君向林凡清说:“凡清,刚才你跟齐场长在商量什么?”林凡清说:“调人的事!我想把蒋有友调到试验站顶红柳和月亮放羊,可贾队长不同意,说把刘世棋 调给我们。”郑君说:“刘世棋也行啊,总比没有强。这事不能再往后拖了,再拖我可对你有意见了!”林凡清说:“可蒋有友来找过我,而且很真诚地请求过我。 我嘴上虽然没有表态,但心里已经答应他了。要是我们把刘世棋调来,蒋有友会怎么想?对别人请求的尊重也是对他本人的尊重么。”郑君说:“话是没错,但你也 得尊重一下那两个大肚子女人呀!让她们继续腆着大肚子风里来雪里去放羊?世上的事不可能样样都考虑得那么周到。”

  
  郑君提着两桶草泥浆,踩着斜搭到顶上的一块木板使劲往屋顶上跑。林凡清喊:“郑君,小心!”郑君脚一打滑连人带泥桶从木板上摔了下来,桶里的泥浆全泼在了身上和脸上。
  
  林凡清走上去扶起他说:“慢慢走么,急什么?生气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呀!伤着了没有?”
  
  郑君捋掉身上的泥浆强忍着疼痛说:“你要的不就是这种精神吗?”林凡清说:“盖个产羔棚那也用不着把命搭上,伤着了就别干了。”郑君一挥手说:“轻伤还用得着下火线吗?你赶快把那两个女人换下来是正事!”
  
  晚上,齐怀正赶到牧业三队。
  
  队部办公室里,贾队长正准备回家,还没推门呢,齐怀正进来了。贾队长有点吃惊,说:“齐场长,你咋又来了?还有啥事?”齐怀正板着脸说:“我限你三天 内,把蒋有友调到试验站去!”贾队长说:“可——”齐怀正说:“你不要再争了!你得从大局考虑,这是命令。你要违抗,我真撤了你!”贾队长说:“那他的羊 谁放?”齐怀正说:“让蒋有友的儿子顶他!”贾队长说:“可他儿子的工作上面还没批呀。”齐怀正说:“先让他工作再说,后面的事我来办!”
  
  贾队长看着齐怀正那张铁板着的脸也不敢再顶,说:“那好吧。”
  
  清晨,红柳牵着马朝羊圈走去。试验站边上,羊圈里的羊急着想出栏,圈里咩咩声响成一片。
  
  月亮追上来说:“红柳姐,还是让我去放羊吧。”红柳说:“为啥?今天不是该轮到我去放羊了吗?”月亮说:“你看你这肚子!走那么远的路,要有个闪失咋 办?”红柳一笑说:“你不也一样吗?”月亮说:“差几个月呢,能一样吗?”红柳说:“我没那么娇气,定好了的事咋能说变就变!我把这个星期的羊放下来再说 吧,听说齐场长已经给咱们调人了。”
  
  牧业三队那边,蒋有友被贾队长叫去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又出了啥状况。
  
  贾队长看了一眼低着脑袋忐忑不安的蒋有友,苦笑了一下说:“你这个二杆子,还闹出个名堂来了,二杆子也有二杆子的福啊!”蒋有友听得莫名其妙,说: “咋啦?”贾队长:“林站长要你去试验站放羊。原来放羊的两个娘们都大肚子了,林站长点名要你去,你他娘打人家一棍子还打出好运来了。”蒋有友惊喜地说: “这是真的?”贾队长:“这还能有假?齐场长亲自过来给我下的命令。说是林站长坚持要你去,你去不去?”蒋有友:“既然林站长这么看重我,我能不去吗?” 贾队长:“还有呢,你不是想让你儿子蒋进江参加工作吗?你去试验站后,让你儿子顶你的班,跟刘世棋放羊,那也是林站长推荐的,说一个初中生,也是个文化 人,会成为一个好牧羊人的!”蒋有友有些不放心地说:“贾队长,你同意我去吗?”贾队长说:“齐场长下了死命令,我敢抗命吗?”

  
  雪原,红柳在放牧羊群。天边压上来大片大片的乌云。红柳看着天空,知道要变天了,于是赶着羊群往回走。
  
  大风说来就来,夹着雪花呼啸起来,羊群被风雪吹散了。
  
  红柳骑在马上急急地把羊群往一起赶,刚把羊群聚拢在一起,一阵狂风,又把羊群吹散了。山坡又滑又陡,马行走得有些困难,红柳只好跳下马,奔跑着把羊群往一起赶。
  
  风雪越来越大。
  
  试验站这边的产羔棚已即将封顶,林凡清还在跟着大伙埋头苦干,眼见着风雪越来越大。
  
  月亮朝他们奔来喊:“林站长,红柳姐还在山上呢!这么大的风雪!”林凡清说:“郑君,这儿再加上一桶草泥就可以了。”郑君说:“你快去接接红柳吧,剩 下的这点活我和榆木大爷来干。谁嫁给你谁就倒霉!”月亮说:“林站长,我跟你一块儿去吧!”郑君说:“你去干什么!你这状况跟上去还不够添乱的!”
  
  风雪中,蒋有友飞马奔来。他在羊圈边上跳下马,眼睛里闪着泪光,一双大手紧紧握着林凡清的手,激动地说:“林站长,从此以后,我一定死心塌地跟着你干,指哪干哪,绝不含糊!”


  
  林凡清拍拍蒋有友的肩膀,对郑君说:“郑君,让蒋有友跟着你们一起干吧。我接红柳去。”
  
  风雪在边上呼呼地号叫着,郑君急得就想踹林凡清一脚,大声说:“我们这儿用不着帮手了,让蒋有友跟着你去接红柳吧!风雪这么大,要不,我也跟你们一块儿去!”
  
  榆木老汉也在喊:“别啰唆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把红柳接回来,别的事都不重要!快走吧!”
  
  林凡清翻身骑上马说:“那好,蒋有友,跟我走!”
  
  雪原上,红柳坐在山坡的一块岩石上,羊群挤成一团都围着她。红柳捂着肚子,感到肚子一阵阵地疼,额头上渗满了汗珠。缓了一阵儿,红柳焦急地看看四周,空旷的雪原上除了茫茫的飞雪外,什么也没有。
  
  天色开始变得异常昏暗,风雪呼啸。
  
  红柳咬着牙,又一阵剧痛袭来,她咬着牙强忍着疼痛,但内心陡然生出一种绝望。
  
  林凡清和蒋有友骑马奔来。他们在风雪中叫着喊着,但狂风呼号着把他们的叫喊声迅速卷走了。
  
  红柳在绝望中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林凡清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了过来。红柳痛苦的脸露出了惊喜,她用足力气喊:“凡清——”
  
  林凡清看到了羊群,红柳捂着肚子蜷缩在羊群中。
  
  林凡清急忙跳下马,冲进羊群,扶着红柳问:“红柳,你没事吧?”红柳说:“凡清,我可能要生了……”
  
  月光照在积雪上,闪着银光。
  
  郑君和月亮在试验站院门外焦急地等待着。背着卫生箱从场部赶来的姚医生飞马奔到院门前,跳下马问:“产妇在哪儿?”月亮忙把姚医生迎进林凡清家里。
  
  不一会儿,林凡清从屋里走了出来。郑君忙问:“怎么样?”林凡清说:“姚医生正在检查,月亮在里面陪着红柳。医生说羊水可能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破了。” 郑君说:“你看这有多危险啊!凡清同志,不是我说你,我真不知道你整天都在瞎忙些什么!”林凡清说:“我瞎忙?这些天我在忙着油印表格,在忙着盖产羔棚, 在忙着我的事业,这怎么叫瞎忙呢?”郑君说:“但你也不能把要生产的老婆撂在一旁不闻不问啊!”林凡清说:“什么叫不闻不问,我不是已经把蒋有友调来了 吗?”郑君说:“可红柳和孩子的命今天差点叫你给弄丢了!”
  
  林凡清说:“这只是突发事件,谁也没法保证它什么时候会发生!我可以告诉你,红柳在我心中的位置已经变得越来越重了,我对她的爱比你郑君想象的要深得 多!但男人忙自己的事业也没有错!我问你,郑君,你跑到新疆是干什么来了?”郑君说:“来支援边疆建设呀。”林凡清说:“不也是为事业而来吗?”郑君说: “我跟你完全不一样!”林凡清说:“怎么不一样?”郑君说:“你是为事业而来,你可以为了你的事业抛弃家庭抛弃爱情,可我是为了寻找新的生活而来,因为在 这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在等着我。”林凡清说:“那个姑娘就是月亮啰?”郑君说:“当然是她!还能是谁!无缘相见不相识,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就是 缘分,我会永远爱她!”林凡清说:“对红柳,我也一样!”郑君说:“可你为了你的事业已经伤了一个许静芝,现在红柳既然已经嫁给了你,她是你的妻子,是你 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母亲,你就有责任爱她关心她,照顾她!这也是个做男人的责任!”林凡清说:“郑君,我是在尽我男人的责任!事业和爱情,我都要顾全,但总 要有个侧重!”郑君说:“对,你侧重的是事业!所以你才会忽略把整个人生都交给你的另一半,那你也就不算是个尽责的男人!”林凡清说:“那照你说,怎样才 算是个尽责的男人?”郑君说:“你说过,红柳要用整个生命来支撑你的事业,你也为此感动过。那你呢?如果你爱她真的有她爱你这么深,就应该在她最需要体贴 需要照顾的时候及时出现在她身边,而不能老是让人提醒你该怎么做!”


  
  凌晨,林凡清家的小屋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迎来了寒冷冬天里朦胧的一道晨光。一直守在门前的林凡清和郑君,帽子和眉毛上都挂满了霜花。
  
  月亮打开门探出头说:“生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林凡清和郑君已被冻僵的脸上都绽出了笑容。
  
  林凡清说:“郑君,真对不起,让你也陪了一夜。”郑君说:“我才不是陪你呢!我是在等着能听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世上又多了一个新生命,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啊!”
  
  姚医生已经离开,帮忙守了一夜的月亮和郑君都各自回房去休息了。林凡清深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红柳,自责地说:“红柳,对不起。昨晚,郑君数落了我一个 晚上,说我在你最需要体贴需要照顾的时候不能及时出现在你身边,说我不算是个尽责的男人,今后我一定会注意的。”红柳恬然一笑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地方,这次是意外。我知道,你的心在事业上,这真是我,尤其是我爸想要看到的。”林凡清说:“话是这么说,可我仍感到很内疚。”
  
  红柳摇摇头,林凡清这几句贴心的话早已把她内心曾有的不满拂走了,她笑着说:“忙你们男人该忙的事吧。你千里迢迢从上海到新疆来,不就是为继承我父亲 的事业来的吗?所以你身上不仅担着你自己的事业,也担着我父亲的事业呢!我不该让你分心,孩子这边有我呢。那些女人该承担的事儿,就由女人来承担。像生孩 子,你们男人想承担也承担不了呀!现在母子平安就好,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林凡清点点头,凝视着已经熟睡的婴儿,说:“叫新晨吧,是新疆的早晨生的。”
  
  红柳轻轻吻了吻婴儿的额头,说:“林新晨,满顺口的,就这名字吧!”
  
  十五
  
  上午,熬了一夜的郑君小睡了一会儿,然后洗漱完准备去试验室。走过月亮的房间时,他停住了脚步。红柳此次的意外让他也担心起月亮来,他走上去敲了敲月亮的门,听见里面应声了,便推开门站在门口。
  
  月亮看看郑君,想迎上去,但又坐回到床边上说:“找我有事?”郑君说:“对。”月亮说:“不是说好了嘛,这段时间你不要再来我屋里。”郑君说:“我有 话要对你说,就站在门口,开着门说不就行了?”月亮说:“哪有大冬天开着门说话的?关上门,就在门口说吧,说了就赶快走。”郑君走进门说:“下次齐场长来 这儿,你就跟着回场部吧。”月亮说:“干吗?”郑君说:“你看红柳这次多玄乎,差点出事!场部条件好,你们住的地方离卫生队只有几步路。”月亮说:“急什 么,我还有两个多月呢。等红柳姐满月后我再走吧。”郑君说:“就这段时间怕出事,还是早点回齐场长那儿住吧。这样,我也好放心。你肚里,毕竟是咱俩的孩 子。昨天晚上我还对林凡清说起,说我是为你而到这儿来的,我要永远永远地爱你。”月亮听着这话,心里又甜又酸,眼眶里也满是泪花。她低头说:“那谁给你们 做饭?总不能让红柳姐在月子里给你们做饭吧?”郑君说:“我们自己也能凑合,做啥吃啥,没你们女人,我们男人就不活了?”
  
  过了几日,得到消息的齐怀正来试验站看望红柳和孩子。月亮便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齐怀正回场部。雪原上,齐怀正赶着马车,月亮坐在马车上。
  
  月亮说:“郑技术员怕我也会像红柳姐那样出事,所以非要让我跟你回场部去住。”齐怀正说:“你是该回家去住了,再不回去住,我也会挨人骂的。毕竟,现 在你还是我老婆嘛。”月亮突然哭了,说:“怀正哥,我越想越对不住你,逼着你要我,结果我又喜欢上了别人。反正我觉得,不管咋说,我也不是个好女人。”齐 怀正说:“世界上的道理都可以掰开分成两头说。有一头可以这样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棒槌抱着走。你嫁给我了,我就是个棒槌你也得抱着走。起码我还是个 人吧?那你就不该再喜欢别人。但这事掰到另一头也可以这样说,男女结婚就该相亲相爱,生儿育女,恩恩爱爱地过着幸福的夫妻生活。可要是你给不了人家这样的 幸福,总不能拖着人家不放,跟着自己一起不幸福。用林凡清的话来说,这也是种不道德,也是损人利己。我齐怀正不是那种人,所以我觉得后头掰的那个理对!” 月亮说:“怀正哥,你越这样,我就越觉得对不住你。”齐怀正开玩笑说:“那咱俩就别离了。”月亮羞赧地一笑说:“那郑技术员咋办?”齐怀正说:“你不是说 对不住我吗?所以这种话以后就别再说了,听着让人心烦!”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刘世棋和蒋进江顶着风雪,正赶着羊群去试验站。
  
  产羔棚里,林凡清、郑君和蒋有友正在打扫卫生,铺着麦草。趁蒋有友出去倒垃圾的空儿,郑君对林凡清说:“凡清,你能不能给我一天假?”林凡清说:“干 吗?”郑君说:“月亮带信来说,她就要生了。”林凡清说:“你这样去看她合适吗?你俩的事现在只有小范围内的几个人知道,再说,接羔工作马上就要开始 了。”郑君说:“不还没开始吗?”林凡清说:“据我估计,第一羔今晚就会生下来!”蒋有友探头进来说:“林站长,刘世棋他们的羊群到了。”
  
  林凡清说:“那赶快让他们把羊群赶进圈里。”然后对郑君小声说:“你的这个假我不准!”郑君央求说:“就半天行不行?”林凡清说:“你就是一个来回半 天也不够呀!”郑君说:“那就晚上去,晚上行不行?”林凡清说:“羊产羔可不分白天黑夜,说不定晚上更忙!”郑君急了,说:“凡清,你太没有人情味了!” 林凡清说:“不是我没有人情味,我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但你太感情用事了。你得理智点,你这样去看月亮绝对不合适!”
  
  郑君在一旁生着闷气。
  
  蒋有友拉着蒋进江进来,走到林凡清跟前。林凡清见蒋进江和蒋有友虽然是父子,模样也有些像,但却是两种气质,蒋进江显得非常文静。蒋有友说:“进江,这就是林站长。你的工作全靠林站长帮的忙,快给林站长鞠躬。”
  
  蒋进江朝林凡清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凡清忙摆手说:“不必这样,不必这样。这全是因为工作需要,跟我个人没什么关系。”
  
  场部的卫生队产房里,火墙烧得热热的,助产的护士陪在月亮身边。风雪在窗外呼号着。
  
  临产的月亮痛苦得满头是汗,她想喊,但不知该怎么喊才好。月亮看着身边的护士。
  
  护士问:“齐场长就在产房门口,你想叫他吗?”
  
  月亮摇摇头,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想看到的当然是郑君,虽然消息已经送去给红柳了,她也知道红柳肯定会告诉郑君,但她心里清楚得很,郑君不可能来也不该来。
  
  夜幕低垂,外面的风声似乎停了一会儿,雪花慢悠悠地飘落着。齐怀正坐在产房前的长条凳上,不断地抽着烟。虽然不是自己的,但不知为什么,齐怀正对这个 未出生的孩子一直揪着心。护士一从产房里走出来,齐怀正忙紧张地站起来问:“护士同志,杨月亮生了没有?”护士一笑说:“还没呢,但一切都很正常,最多再 过两个小时,你就可以当爸爸了。”

  
  齐怀正先是一愣,但随即不自主地就绽开了笑容,他心里也是在这么对自己说,是啊,你可以当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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