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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迟到的慰问信

  李星沅在三里圩的表现,让咸丰感到很不满意。
  
  1851年4月10日,三里圩会战才过去一周,咸丰帝便命正一品大学士赛尚阿驰赴湖南,办理防堵事宜。第二天,咸丰正式任命赛尚阿为钦差大臣,并告诫李星沅、周天爵、向荣“不得以特派有人,稍有观望”。
  
  咸丰的调令,暴露了他的全部想法。
  
  其一,咸丰对李星沅等能在广西就地剿灭太平军,是没有信心的,要不就不会派赛尚阿在湖南“防堵”。
  
  其二,咸丰更加倚重满人,这是清朝入关以来的传统,他们对汉人始终还是不放心。
  
  其三,对李、周、向的表现很不感冒,明确警告:尽管我特派了领导,你们也不要有想法,不要偷懒。
  
  其实,咸丰帝对他们的信任早已动摇。早在3月24日,咸丰就已经命令广州副都统乌兰泰,帮办(协助)广西军务了。
  
  当然,李、周、向三人对咸丰帝的动作,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早在3月23日,也就是洪秀全“武宣称王”的那天,李、周、向就已经向咸丰主动提出遣将增兵的要求:广西的“小毛贼”太多,太难打,我们能力太小,兵力不够,还望朝廷派遣一位威望高、级别高、能力强的领导,另外还得派几千精兵来,要不然广西的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说的也是实情:太平军有上帝的精神胜利法(天父天兄天王保佑,妖兵能奈我何?),纪律严明,领导班子讲团结(同吃同住,有事大家商量),尤其是五军主将制和军师制确立后,太平军的指挥更加快捷灵活。相比之下,清军在数量上不占优势,战斗力差,纪律松散。更要命的是,李、周、向将帅不和,政见相左,打了败仗互相指责,推卸责任。
  
  李、周、向的本意是向咸丰求援,没想到咸丰帝却要换人,让他们下场。
  
  想法归想法,做法归做法。李、周、向既然还没下岗,就得继续努力工作,仍然不敢消极怠工。
  
  吸取了三里圩的教训,李、周、向学乖了,开始改变策略,实施“坐战”方略。
  
  所谓坐战,就是挖长壕,筑厚墙,建高垒,包围封锁太平军。
  
  这种办法,在军事上被广泛应用过,效果也很显著。后来曾国藩等人就是用这个办法整死了太平天国。蒋介石也用这个办法对付过红军,逼得红军不得不来个二万五千里长征。
  
  但是“坐战”版权的拥有者周天爵,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因为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哲学原则:一切从实际出发。
  
  坐战之法要想奏效,必须满足一个基本条件,那就是要有足够的兵力。岂不闻《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
  
  李星沅对坐战之法不感兴趣,警告周天爵:小心让长毛钻了空子,要是让他们流窜到象州,那咱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两广总督徐广缙可没李星沅这么客气,他明确对此嗤之以鼻,指责周天爵胆小怕事,消极怠工,玩忽职守:咱们这点兵力,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想包围长毛,扯淡!
  
  清军在战场上的兵力,与太平军也就旗鼓相当,想围住太平军,岂不是痴人说梦?太平军要是不想陪你玩了,随便找个缺口,不就溜出去了?一旦太平军主力突围杀出,清军由于分散堵防,拿什么去抵挡消灭之?
  
  事实证明,徐广缙的判断是正确的。
  
  越是怕鬼,就越偏偏遇见鬼。李星沅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再次发生。
  
  5月16日,太平军从东北方向,突入象州。这是太平军在广西的第二次突围。
  
  清军在象州方向的堵截兵力不到两千,根本无力堵截;武宣境内的清军,由于反应迟钝,根本来不及追赶。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杨秀清抓住机遇,指挥太平军激战数日,迅速扫清转移路线,于22日全部跳出包围圈。


  
  这回轮到周天爵傻眼了。前不久,他还多次向咸丰鼓吹过“坐战”之法威力如何如何巨大,前景如何如何可观:如果太平军不突围,我们就困死他们;如果突围,我们就“聚而歼之”。`
  
  听了周天爵的战前汇报,咸丰对坐战法大加赞赏,无视徐广缙历数坐战之法弊端的上奏,谕称“周天爵亲历行间,所见自有把握”。
  
  这是可以理解的,咸丰帝并不懂“十则围之”的军事理论,更不知前线军情,他关心的是结果:如何尽快消灭太平军这帮“长毛”,不要浪费我的钱我的兵,让我清静点!要知道,很多领导都喜欢报喜不报忧,咸丰也不例外。他指望着周天爵将理论变成现实,立下大功。再说了,你李星沅和徐广缙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啊,吵什么吵?
  
  徐广缙这回乐了,落井下石,挖苦周天爵:“其所谓坚守力困者安在?”
  
  最郁闷的是5月3日到达武宣的副将乌兰泰,抵达前线才半个月,就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军事失败,这可如何向咸丰交差?
  
  比较起来,最幸运的还是李星沅,他于5月4日抵达武宣前线,5月12日病死。军事失败,政治失宠,战事前景暗淡,鞍马舟车劳顿,极大地削弱了这位钦差大人的免疫力和抵抗力,夺去了他的生命。
  
  也许,李星沅会庆幸自己死得及时:死了也好,再也不用一天到晚提防长毛突围了!
  
  长毛到了象州?那是你们的事情,看着办吧,我该歇歇了。
  
  咸丰也准备让他歇歇了:李星沅同志,你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我要换人了。
  
  1851年5月25日,没有接到李星沅死在前线消息的咸丰发话:赛尚阿即赴广西接办钦差大臣事务,李星沅回老家养病吧。
  
  面对这封迟到的慰问信,九泉之下的李星沅估摸着心情一定很复杂:不劳你费心,谢谢关心啊,我已经主动回“老家”,就一直这么歇下去了。
  
  李星沅是第一个被太平天国折腾死在前线的钦差大臣。
  
  李星沅终于彻底解脱,该轮到赛尚阿赛中堂闪亮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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