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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长老和尚陪着一个人从正殿里面出来,那人面容清瘦俊美,长眉长眼,脸孔白得像玉一样,身上是件宝蓝色的绸缎长衫,衣饰华丽,他右臂微微张开,小臂上架着只小鹰,他的拇指上戴着枚绿玉扳指。
  
  工匠们对长老说:“你看这东洋人还教我们干活儿呢。”
  
  长老说:“几位请勤快些,别误了工时。”
  
  当然这些话修治是听不懂的,他只看到手艺不佳态度闲散的工匠、老迈的僧人,还有玩鹰的贵族,索性不管他们,自己蹲下去,加了两锹的沙子,顺时针搅了三圈,然后扔了锹,拍拍手,扬长而去。
  
  修治再认出那个人来,也是看到了他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大帅府上的宴会,舅父买了礼物带他同去,他在偏厅里又见到那个年轻人,一个人坐在留声机旁边的沙发上饮酒吸烟,舅父过去跟他问候寒暄,此人傲慢非常,爱答不理。
  
  修治问舅父这是何许人也。
  
  舅父刚被卷了颜面,心中恼怒,讪讪地对修治说:“显玚,姓爱新觉罗的,清朝的旗主小王爷。目中无人,游手好闲,玩鸟玩烟玩女人什么都来,皇亲贵胄的身份其实早就没了……”


  
  修治顺着就接下去:“……钱也败光了?”
  
  舅父停了停,咽了咽口水:“钱?钱还有的是……他每天卖一块地再加一锭金子也能好好地活到孙子辈……”
  
  修治听了就笑了:“这您都知道了?”
  
  “来这里不就是淘金嘛。”
  
  “您要做他的生意?”
  
  舅父略一沉吟:“不好做,但是也不是没有机会……走走,我再介绍些朋友给你认识……”
  
  3.
  
  帅府的宴会直到子夜时分方才结束,显玚乘车回到府中,看见后院明月的房还没熄灯。他去敲她房门,是丫鬟开门,她闻声也迎出来,跟在后面,头发湿漉漉的,都梳到后面去了,像个英气的男孩。她身上是件大绿色攒着粉色牡丹的织锦袍子,颜色鲜艳激烈。
  
  用人们给他备水沐浴,明月小心伺候,袖子翻到手肘上面,露出一小段胳膊,圆圆细细的,上面有些浅色的汗毛。他伸手过去,手背蹭了蹭她那片皮肤:“明月。”

  
  “王爷。”
  
  “你念书念得好不好?”
  
  “中上。”
  
  “在日本能找到事情做吗?”
  
  “也许能吧。”
  
  “同学们待你可和气?”
  
  “都很好的,不时有聚会,还有人带我去她家里玩。”
  
  “我去了你住的地方,那里不错啊,干净整洁。旁边是不是有一个湖?”
  
  “嗯。树都长在水里,夏天的时候,鸳鸯可多了。”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子:“……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自由得像只麻雀,怎么又回这里来了?”
  
  热气从浴盆里慢慢蒸发,在他的脸上结成水珠,顺着脸庞滑到尖的下巴上,她看着他的脸、他浓黑的眉毛和眼睛,慢慢说道:“一只麻雀的翅膀能有多大?王爷 说我到底能飞到哪里去呀……刚到日本的时候,看到街上的萝卜我就觉得很奇怪,哎,萝卜不都是小方块形状的吗,怎么还能长得圆圆长长的?”

  
  他闻言“哧”地一笑:“笨蛋!小方块是厨子切出来炖牛肉的,萝卜真长成那样不就成面果子了吗?”
  
  明月说:“王爷你看,我连萝卜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让我去哪里啊?”
  
  他转头看着她,皱着眉头发笑:“姑娘,你是逗我呢,是吧?”
  
  “您笑了就行。”她把他手指拾起来轻轻咬了一下,像只胆小又淘气的狐狸。
  
  他忍不住了,一只手捧起她的脸,吻她的唇,舌尖儿渡过去跟她的纠缠在一起,久违的味道和感觉,越来越用力,太消耗空气和心血。他从水里出来,把她横抱 住,直往卧室里面去,明月身上绸子的衣服沾了水,发冷发紧,可两具身体都是热的,他太渴,没有耐心对付一双双精致的攒花盘扣,“刺啦”一声把它们撕开了, 双手上去拨开袍子和内衣,寻找她的皮肤,她的肉,她的骨头,像从沙子里焦急地发掘出一个白玉的花瓶。
  
  可他们距离上一次做爱的时间太长了,长得对对方的身体都有些陌生,长得连他都觉得有点儿疼。明月发怯,向床里面缩,他趋上前,困住她占据她,一只手从 后面握着她的脖子,他觉得自己手里的这个才是根圆圆长长的、水分充沛的、鲜嫩的白萝卜,他又笑了,亲吻她,呼吸她,轻轻地咬,折腾着,疼爱着,费了心思地 仿佛要找回什么……
  
  之后他面朝里面,侧着身体,合着眼睛打盹,她侧着身躺在床的另一面,手从后面轻轻地把他的手握住:“……您不生我的气了?”
  
  过了半晌他才回答,声音低沉沙哑:“我不生气了?我不生哪一出的气了?”
  
  杂耍班子被人砸了,爹爹被人介绍到雨露街二十八号的大宅门去看更护院。门口有石头狮子守着,却连个匾额都没有,他们到了三四个月之后才从别的下人嘴里知道,这是留守陪都的旗主王爷的府。
  
  院落太大,每一层都用不同的下人,里面的人出得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老王爷有时骑马有时坐轿,经过第一层场院,明月从来没看到过他的正脸。直到有一 天,四个好手段的刺客翻了院子进门,挥刀直取老王爷,明月的爹带着众家丁跟刺客殊死搏斗,最后跑了一人,擒了三人。明月的爹身上挂了彩,给他治伤开药的是 王爷自己的大夫,伤好了,明月跟着爹爹进了院子里面,爹从此跟在王爷身边保卫服侍,明月可以在花园的旮旯里面踢毽子。
  
  还是小贝勒的显玚长她几岁,那时已是个身长玉立的少年,聪明顽皮,玩世不恭。她在他窗外看见这人拿着毛笔,停在白纸前面,慎重庄严,她以为他是在临帖写字或者画丹青,被他招进去了一看,纸上画了个圆壳乌龟。


  
  显玚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明月道:“乌龟。”
  
  “这叫王八符。贴谁谁是大王八。”
  
  “你要贴谁身上去?”
  
  “给我上课的石先生。”
  
  “为啥?”
  
  “烦他。我贴他后背上,再念个小咒,石先生立时变王八。你信不信?然后我就钩着他脖子,切个口喝血,可补身了。”
  
  他描绘出的是个好恐怖的景象,她吓了一跳,把自己的眼给蒙上了,他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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