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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凤凰瑶琴

鲁班在凤凰台的村庄住了一段日子,也传授了不少木匠绝活。他心系于那把神琴:自己是木匠,不是乐师,这瑶琴也应该去找它自己的主人,跟着自己岂不是暴殄天物?告别了好客的村民,鲁班离开了中原。
    一日,万里长江上空,倐然出现一头朋硕怪异的大鸟,羽翼五彩,阔尾玄青,前边九颗鸟首傲然平伸。蜷缩的爪下牢牢地抓着一个大活人!此情此景若是叫还不太晓事的孩子们瞧见,想起那老鹰抓小鸡的凶猛,不吓得哇哇大哭才怪。
    九头鸟!九头鸟现身楚国。
    凡看到九头飞鸟的楚人,大为惊奇。有手巧者还根据自己亲眼所见的印象,尝试去做能飞的大鸟,无奈自己做的大鸟飞不起来,干脆画了许多小型的仿制品,并系上丝线做成风筝,贩卖给街坊商铺与过往行人。九头鸟神奇的造型吸引了不少观光游玩的居民与外地人,那些外地人也舍得拿出贵重的美玉或金银进行交换以求得一幅工艺品。后来有些外地人认为这里的楚国人很会做生意,看了一眼别人的空中飞禽,就能赚得大把银钱,好生眼红,自嘲道:“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人家真精明。”
    和九头鸟一起在天空翱翔的人正是鲁班。他要飞游列国去为自己亲手做的凤凰瑶琴寻觅主人。面对浩瀚江水,鲁班隐隐听到背上凤凰瑶琴的琴弦无拨自动,发出欢悦的鸣声。俯身下望,长江如洗,山黛林青,一派人间城廓。比之中原黄土,这里更显七分灵秀,水样年华。鲁班心中讶异:“莫非琴的主人就在楚江之地?”欣然翔之下去。
    这天上午,鲁班在一江相隔的石山上行走。背上包裹里的凤凰瑶琴再次轻颤。越向山上行,琴弦儿颤的越欢。莫非此琴果真识主?他加快了脚步。
    山上,有三五十人正在围观一位青年,鲁班凑向前去,见那青年玉树临风,郎面星目,口中含枚青叶,学起各类鸟鸣。本来会此技之人并不算少,也没啥稀罕。稀罕的是青年人模仿鸟叫时竟招来无数不同的鸟儿,青年人每仿叫出一种声音,就有类似这种鸣声的鸟儿拍翅飞翔、雀跃啾啾。激动时,还有鸟儿不顾围观众人,兀自飞到青年人头上、肩上、掌上或他面前叫声不断,似和青年人倾心交谈。每当这时,鲁班裹藏着的那把瑶琴也会‘呜呜’和鸣,不但让身旁众人甚觉奇怪,也让那位俊秀青年和上百鸟儿侧目望来。
    青年人停止模仿鸟叫,支耳聆听后盯着人群中的鲁班仔细打量,轻声道:“这位先生,背上行襄中可有琴物?听来如春风燕喃,又似广宇天籁,不知能否让后生有幸目睹?”
    鲁班尚未答话,凤凰瑶琴却自鸣不已,似要冲出黑暗的包裹,面见天日。
    鲁班欣然道:“正是,不知小哥琴艺如何?假若你能弹奏此琴,不用口技,仍可令羽类翩翩、状若当歌,我便把此琴相送给你。”


    青年人笑道:“竖子虽略通琴艺,也可令百鸟和鸣,但不敢贪得无厌,非已之财,莫取也。”
    “不妨不妨,两厢情愿。就怕你无此能力得到此宝呢。”
    鲁班边说边解开包裹,掀掉三层裹布,一把色如凝脂、造型奇美、熠熠生光的凤凰瑶琴映入人们视野。
    “哇!真漂亮!”人群中爆发出惊叹声。
    惊叹声未歇,包裹上面那把瑶琴犹如一只活凤凰,自行飞到那青年人怀中。
    鲁班心知自己不用再为此琴发愁了,它主人非那位小哥莫属。便对青年人微笑道:“请吧!”
    青年人身形一动,脱下长衫,铺在青石台上,把那把瑶琴平放在长衫上面。闭目片刻,睁开眼睛躬身抚琴,目光里流露出万般喜爱之色。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勾动,悦耳的声音随风而起,一时间,天上云止步,江中浪回头,围者神驰,百鸟依依。
    抚琴完毕,青年人站起身来,眼前围观的众人成百上千,青年人双目在人群中寻找,急道:“咦?刚才送琴的那位先生呢?”


    人群中有不少观众认得此青年,告诉他说:“俞伯牙,人家早走了。那是神仙呀!骑上九头鸟,驾着天上云,向东北去啦。”
    被大家称作俞伯牙的青年人,当即跪下,按照人们指的方向,磕上去三个响头。
    俞伯牙自此以后,日夜与瑶琴相伴,抒发情怀,琴艺登峰造极,加上他为人善良,从不去捕杀落在身上或周围的鸟儿,美名很快就响彻大江南北。
    所谓墙里开花墙外香。艺德双馨的俞伯牙成为许多诸侯列国仰慕的人才。俞伯牙最终被晋国挖了过去,那是与楚国相邻的国家。晋国国君羡慕其才艺,聘他到礼部任官。
    俞伯牙为官清廉刚正,为人谦让随和,不喜好卖弄才艺,从而赢得了国王和众大臣们的喜爱与信任,十多年间步步青云,官已拜至位极人臣的相位。由于他才思敏捷,与人为善,在与众诸侯国交往斡旋中,不卑不亢,忠心可表,避免了一次次诸侯间的争伐交恶。十多年来国泰民安,世间祥和。
    
    又是一年。国王派俞伯牙出使楚国,和楚国续缔友好盟约。楚国是他的故乡之地。照会楚王,签下盟约,天色已晚。
    楚王陪俞伯牙在后花园散步时指着东方初升的明月意味深长地说:
    “但愿我们两国就像这天上的月亮一样,越发美满。明天仲秋,月最圆时。寡人希望你能在此多逗留一日,也好回家与你的夫人团聚一宿。别忘了这里才是你的老家呀。”
    俞伯牙躬身作礼:“大王为国为民耽枕,还念及它人合家团圆,真乃明君矣!伯牙感激涕零,莫敢不遵。”
    回到家中,俞伯牙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已长成了大孩子,完全不是梦中所见他们儿时的模样,虽然欢喜,却也暗自愧疚。再瞧自己的结发妻子两鬓生出几缕白发,不胜心疼,遂生隐退之意。
    第二天,俞伯牙携带妻小出门游玩。陆地尽兴,改走水路,乘船游江,观望那美好景色。
    俞伯牙的一双儿女在官船上面对浩淼长江,无不被大江东去一泄千里的雄壮气势所吸引,他俩在船舷上指指划划跑来跑去,快活的像对小兔子。
    当官船行至长江两座小山的中间,女儿俞贯虹对兄长俞贯岳道:
    “哥,你看,这两座山像什么?”
    俞贯岳年方十六,比妹妹大两岁,长的颇有乃父儒风之相,玉面星目,鼻若悬胆,举止之间温雅恭让。他看着隔江两望的石山,反问其妹:“你说呢?”
    俞贯虹脱口而出:“这座像螃蟹,那座像泥鳅。”
    俞贯岳笑道:“你是不是吃螃蟹、泥鳅吃多了?”见妹妹撅起了小嘴儿,改口说:“不过嘛……你描绘得确也生动逼真,挺形像的,只是要把江河与天地之间放在一起来看,似乎还欠缺一些精神。泥鳅小而圆滑安于污浊,螃蟹妄自尊大又横行八道,都不足以涵盖天地江河之神韵。依我看来,这两山更像是……”俞贯岳突然缄口不语。
    “说呀哥,不像螃蟹泥鳅又像什么?”俞贯虹催促道。
    俞贯岳仍笑而不答。
    俞贯虹注意到周围环境:“噢,原来是有大人在旁边偷听我们兄妹俩说话呀,怪不得哥他只笑不说哩。”
    在俞贯岳和俞贯虹的身旁,有几位两国使官盯着他们兄妹二人,一个个面带笑颜伸头歪脖的,好像也很喜欢听俞贯岳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似的。也许自己的哥哥认为自己是大人了,说小孩子们的话会遭别人笑话,所以不敢也不想乱讲了吧。
    俞贯虹眉头一蹙,心思道:“怕啥子?哥哥的文采和见识并不比他们大人差呦,今天何不露一手叫他们都来瞧瞧,也省得他们今后把我们名门子弟小看喽。”
    眼睛一眨故作不满的样子说: “哥,你讲嘛!噢,我晓得啦,你是想不出来或者是怕自己说不好,连妹妹都不如,多丢人吆。怪不得有人说你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子!”
    俞贯虹使用了激将法。这一招儿挺有效。
    俞贯岳双眉一轩,豪气顿生:“依我看来,吾妹想象力虽阔,亦暗符山形势貌特征,唯凝练不足,欠了意境气韵。为兄眼里,我视那夹江而立两山,雄奇逶迤,状神灵若天罡,守三江镇荆门,更觉一山宛比神龟,另山犹如仙蛇,龟蛇锁大江,吉祥护乾坤。”
    “妙哉妙哉!俞公子胸襟万象,构思天成,出语不凡,媲物适宜,实乃字字珠玑,句句华章,不愧为望族之后啊。从今往后,万里长江这两座无名小山定当会因此名列仙册而万古流芳矣。”船上官员一片喝彩。
    也有人急于讨好俞伯牙,进到船舱把俞贯岳、俞贯虹作媲之言当做大事儿告诉俞大人。

    俞伯牙听后,并未谦恭反而赞许道:“如此甚好。龟蛇乃天地之灵物,竖子将两山赋之于生命,倒也贴恰如斯。有此灵物守护长江,自是意境深远,亨通吉祥了。”
    一干士大夫与臣僚俱咂舌啧叹,尽拣中听入耳的话奉承迎对。待众人陪侍俞伯牙登至山上,地方小官附庸风雅,力请俞伯牙提笔为两山缀名。俞伯牙稍事谦让,提斗笔走龙凤,挥毫在青绢上书下八个大字:“大江南北,龟山蛇山。”少不得又引来拍马屁之人阿谀奉承。

    不知不觉,银盘映枝梢,鸦鹊归老巢,十五月正圆。俞伯牙回到了家中,俞夫人拿出自己亲自烤制的面食甜饼叫丈夫品尝。食后,俞伯牙问道:“夫人,这饼外型如月,金黄诱人,香酥可口,里馅尤甜,食之叫人着实难忘、回味无穷。里面夹的是什么物馅儿?”
    俞夫人说:“无非在面粉里加了蛋黄,馅儿内填了桂花、桃仁蜜饯之类。贯岳、贯虹也喜欢吃我做的此饼,他们说我做的甜心饼很有特色,我就想起给夫君拿来品尝,不知夫君是真的喜欢吗?”
    俞伯牙赞叹道:“夫人炊艺出自世家,前无古人,又熟悉我的口味,甜心饼做的甜而不腻,吃在口中,甜在心间,很好很好!甜心饼的名字也不错,叫人心中滋生出念念不忘的甜丝蜜意。不过夫人,饼馅里似乎有种蜜饯恍然不像是桂花桃仁之物,味道有点甜,甜中略带涩,涩中又有酸,酸里微泛苦味,掺在一起味道美不胜口,又是何物?”
    夫人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羞羞道:“夫君能在甜蜜中品出这些滋味,当属不易。我在甜心饼内仅仅投放了很少很少的它物,还以为夫君吃不出来呢。那是用橘皮切成的金丝儿、蘸上了蜜汁儿、又揉入了柿霜之后掺进饼馅之中。” 
    “橘皮?妙哉妙哉!若甜心饼仅是甜蜜,倒也不觉有滋有味。加上了橘丝儿这本是弃之皮屑,反显得醇郁芳馨,满口清香,夫人何以有此妙思?”
    夫人凝视着俞伯牙,幽幽道:“个中道理,夫君自己应该体会。我之所以放入橘丝,别有心意。过去人们曾讲,南方之橘汁多甘甜,然橘树移植到北方,结出的橘子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尽管外表依然光鲜红艳,打开之后里面果肉犹如败絮,令人实在无法下咽,何矣?水土环境之变也。为妻取当地橘丝用来佐馅儿,配入甜心饼中,是想叫夫君莫忘家乡之情罢了。” 
    俞伯牙何等聪明,暗自感动,口中笑道:“夫人用心良苦,我已知矣。人非榆木,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为夫不会恣肆妄为,随波逐流。前有柳下惠,现有俞伯牙!今晚明月在上,甜心饼在腹,我亦做皓月之明鉴,时刻铭记五内。

    俞夫人泪眼婆娑,笑意荡漾:“君心吾自知,乃常挂也。罢了,我便把这甜心饼叫做月饼,逢八月十五持月饼迎君回家。夫君若在外无回,我就寄月饼而去,何如?”
    “好!夫人一番苦心爱心皆在这月饼之中,从此以后,伯牙定当每每仲秋月圆之时,回家团聚。如若实忙难归,亦会对月当饼千里寄我相思。只恨留日苦短,去日苦长,为夫实想卸甲归田不复它去也。”复长叹一声:“夫人多保重,我这就要回去复命,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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