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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一位预见到中国未来的外国人

  畅销书《毛泽东传》的作者罗斯•特里尔先生的又一力作《我与中国》(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再次引人入胜。那些曾经生活在二十世纪后半叶的中国读者,会同时由于倍感亲切的熟悉和闻所未闻的陌生,在阅读此书时爱不释手、欲罢不能。而那些70后、80后、90后出生的青年读者们,则定会庆幸自己没有错过阅读这样一本活生生讲述亲历世界巨大变化和高层国际政治舞台的回忆录,足以弥补任何“余生晚矣”之叹。
  
      “我们西方人并不真正了解中国”,罗斯曾对新加坡总理李光耀说,“我们根据我们的意愿建构了中国共产主义社会”。“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试着去认识真实的中国”,但“任何时候,想完全了解中国基本上都是不可能的”。正是基于这样的坚韧不拔和自知之明,特里尔先生在四十年前就开始正确预见了中国历史发展的未来。
  
      出生于澳大利亚乡村的罗斯,其中国情结可能源自于童年时代。“那时我还是一名小学生,并不知道我的初恋女友居然是半个中国人”。早在墨尔本大学念本科时,他就“帮助组建了一个‘承认中国’团体,主张放弃台北,承认北京政权”,并且认为,“美国直到1933年才承认苏联,但这样做双方都没有得到好处。共存是我们所追求的”。而且早在1960年,“当老师们赞赏印度的民主道路时,我却想知道中国高度集中的道路会不会更加有效。这就是我对研究中国产生兴趣的起因。于是我的研究从印度转向了中国”。这难道不足以堪称是具有先见之明吗?
  
      1964年的夏天,罗斯敲遍了中国驻东欧各国大使馆的大门,终于在华沙拿到了进入中国的签证,因为他在多次碰壁之后最终“大着胆提出要见大使,跟他讨论一下让世界了解中国到底好还是不好这问题”。去中国途中,他访问了莫斯科。“我参观了少年宫。那里看起来像是在搞列宁的照片展。我在日记中愤慨地写道:‘这里到处都是列宁的相片。其实领袖并非如此产生。真正的列宁可不是出自少先队’”。可见年轻时的罗斯,已经具备了深刻的洞察力。
  
      在北京,由于“汽车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吓得小孩子们飞速散开”,他在日记中写道:“导游告诉我,中国将会有越来越多的汽车。如果北京汽车数量有墨尔本十分之一的话,汽车的鸣叫声可以在一天之内使人们都变成聋子”。这也算是对后来北京汽车噪音的一种预感。罗斯还观察到,“饭店餐厅的工作人员把面包当作满足西方人的‘魔棒’。这些开朗的年轻人深信欧洲人每餐绝对少不了几片结结实实的干面包。一种文化对待其他文化需要进行鸽子笼式的归类。在中国人看来面包是我们文明的核心(就像在我们看来,米饭是东方文明的本质)。如果我点菜时没有点面包,服务员就会看着我,好像在说:‘你难道没有忘记点什么吗?’掠过一阵会心的微笑后,她就在菜单上用汉字记下‘面包’”。这就是罗斯透过善于观察而体现出来的细腻文笔。
  
      在从香港飞往墨尔本的回家途中,罗斯在日记里写道:“中国似乎比苏联左,就像南斯拉夫比苏联右。中国似乎比苏联意识形态性更强烈,中国人更加消融在集体意识里面”。果不其然,两年后的历史,随着“文革”的爆发,证明了罗斯的观察是何等正确。更为有预见性的是,他在1964访华后的报道中,竟以这样的文字来结束自己的文章:“环视全球,从新加坡到旧金山,你到处都可以看到小型的华人社会。但是只有在中国,你才能领略到这个大国大而可畏的文明,体验到它古朴而优美的环境。只有在中国,你才懂得中国作为一个种族和民族,在未来的岁月中将日益意味着什么。在这个意识形态冲突和纷争四起的时代很久之前,中国就曾是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所以,她将再度崛起”。他当时的预言今天终于成为现实。
  
      人生的戏剧性是任何人都无法自己掌握的。由于1964年曾访问过“红色中国”,罗斯虽然得到了哈佛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去读博士学位,却拿不到进入美国的签证许可,直到澳大利亚反对党领袖出面干涉,给美国驻堪培拉的大使写信,说明罗斯“是一个社会民主主义者,和共产党没有任何瓜葛”。来到哈佛的头一天下午,罗斯急需找到住处,在布告栏上看见一则文告,文森先生有一间房出租。就这样,罗斯成为文森先生的房客,一位大名鼎鼎的麦卡锡主义的受害人,他的中文名字叫范宣德,是1928年开始被派驻中国的美国外交官,一位在“美国失去中国”之后遭到清洗的老中国通。作为房客的间接成果之一是,罗斯在畅销的《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一篇关于范宣德先生生涯的文章,在“政治圈内产生了轰动效应,以至于国务卿艾奇逊、肯尼迪总统顾问和历史学家阿瑟•施莱辛格以及埃德加•斯诺全都写来了“温暖人心的信件”。


  
  在哈佛,罗斯成了费正清和基辛格俩人的学生。虽然那时中国正在闹“文革”,罗斯已经在杂志上发表文章写道:“我们再也不能拿老眼光来看中国,在西方人看来,中国只是我们关注的一个目标而已”。“现在中国已经不仅仅是引起我们注意的客观对象,她和西方同处在一片广阔的大海之中”。早在那时,罗斯已经在文章中指出,“共产主义的历史作用与19世纪资本主义的历史作用很相似,它使落后社会迅速实现现代化”。同时他也看出了问题,“当共产主义的全部目标在于将过去少数人占有财富变为全体人民拥有财富时,他们怎么克服平庸化呢?现代中国将无法摆脱现代性这一显而易见的规律”。
  
  上世纪70年代初,用罗斯自己的话来总结就是,“有三件事促使我成为公众人物”。一是在他的帮助下,澳大利亚在野党领袖惠特拉姆完成了北京之行。周恩来总理曾当面夸赞罗斯为惠特拉姆做前锋。随着惠特拉姆的上台,中澳两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二是,得益于此,罗斯受《大西洋月刊》之托,写出了一系列文章和畅销书《八亿人》。这些材料很快受到白宫的重视,在他以前的老师基辛格的精心策划下,尼克松成功访华。访问期间,罗斯每天早晚两次坐在纽约CBS电视演播厅里担任评论员,向全美国以及世界各地的观众解释总统访华的各种画面。
  
      尼克松访华以后,美国有许多外交官和国际问题专家担心并批评美日关系可能会受到影响,而罗斯则持不同的看法,“认为尼克松此举对美日关系造成的破坏是暂时性的”,“日本随时可以同中国恢复正常关系”,“不久后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问北京证实了这一点”。就这样,罗斯显然又正确了一回。
  
      罗斯的《八亿人》出版后很快被翻译成日语、挪威语和德语,甚至中国大陆也内部发行了中文本,书名叫《八亿人----来自中国的报道》,译者竟然是张治中的三女儿张素初。该书出版后在世界各地好评如潮,被誉为是1949年以来描写中国最好的作品,足以与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齐名。斯诺的原配夫人海伦也来信祝贺,但是却不同意作者在文章中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批评今天的中国,并不是因为其缺乏资本主义的自由,而是不相信创新性人才”。海伦反驳说,“中国最有创造性的人物是毛泽东!”,“他是中国几千年历史长河中首屈一指的创新人才”。可是罗斯回信说:“毛泽东和斯大林一样,的确具有现代的特征”,“但毛泽东和斯大林却仍然分别建基于中国和俄国传统的专制主义”。今日回首,到底是谁的观察透彻呢?岂非一目了然。
  
  《八亿人》脱胎于罗斯本人发表在《大西洋月刊》上的两篇长文,罗斯和《大西洋月刊》为此还获得了美国国家杂志奖。颁奖仪式后,由《未来的冲击》一书的作者托夫勒讲话。大概也正是由于自己一贯的“正确”,罗斯才有自信后来在《我与中国》一书中针对托夫勒的讲话说,“但我并不相信他能比我们其他人更清楚地球的未来”。至于罗斯本人后来如何精确地预见中国的未来,例如中美两国究竟在哪一年建交,甚至在毛泽东逝世两年之前就写信给哈佛社会学系的丹尼尔•贝尔教授,“展望了毛泽东逝世四年后中国的发展趋势”,还是请读者们自己去阅读《我与中国》一书,并亲自体验读书的快乐吧。
  
  2011年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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