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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情定蓝岭山

  文霁光的车拐七弯八,正在逾山越岭。道路依山而建,时而盘旋而上,时而又蜿蜒而下。他笑道:“我们已在西弗吉尼亚的境内。”两人朝北远望,群山起起伏伏,绵延在淡蓝色的烟雾中。“难怪人们叫它BlueRidgeMountain(蓝岭山),这山果然是蓝的。”肖云说。
  
  车下了高速,开进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正如歌中唱过,山是BlueRidgeMountain,水是ShenandoahRiver(谢南多亚河)。他问:“你饿了吧?”“我越看越饿。”肖云手指前方的广告。那个巨大的广告牌,嚣张地飞进他们的视线——金碧辉煌的大庙做底子,两三盘鲜艳的菜是主唱,红红绿绿的方块字闹成一团,百分之九十九的当地人都看不懂。又是福州人开的店,从城市出发,把农村都包围了。
  
  文霁光问她:“去不去这家中国店吃晚饭?”肖云笑道:“这荒山野岭的,有米饭吃就不错了。”两人都明白,这种中国餐馆做出的菜,完全根据美国人的舌头而改良。肖云说:“我在餐馆打工,碰都不碰这种骗老美的玩意儿。员工们吃饭,自有厨房的师傅做正宗的菜。中国人请客下馆子,一般都去胖瓜开的半月楼。”
  
  室内人声鼎沸,像过大年;室外排着长队,像等着摸奖。还没走到店门口,“我的妈呀!”肖云大叫道,“怎么冒出这么多人!大街上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结果都跑来吃中国饭了。”


  
  两个人太饿,都没了排队的耐心,进了隔壁的一家快餐馆。女侍者漂亮苗条,言辞也礼貌,但眉眼和嘴角分明透出冷煞煞的傲气。
  
  “傲什么傲?”肖云说,“山上的人就是这个德行,等隔壁的中国店把它吞了,让她去给福州人当差吧。”“中国人抢了她的生意,她当然有气。”他注意到那女孩不是个冰美人,见了当地人,也是一脸的笑。
  
  最后账单送上来,只有十二块钱,文霁光留了五块做小费,大大超过了15%的服务费。女孩见他们起身告辞,眉眼一抬,淡淡说了句:“谢谢。”两人刚出餐馆的大门,身后传来劈天的巨喊:“我的天!他们给了我五块钱!给了我五块钱!”肖云笑道:“古人说千金难买一笑,可区区小钱就买了她的一叫,到底还是没有底气。”
  
  天彻底黑了。肖云问:“我们去哪儿?”他说:“我也不知道。”她的脸红了:“不是说带我去看风景吗?”山上夜凉如水,虫声唧唧咻咻,他搂她入怀:“有你的地方就有风景。”
  
  乡下的希尔顿酒店一点不见奢华,大厅暖黄色的光落在肖云的身上,她感觉自己脸烫心跳。一点暧昧、一点隐忧,她知道有个怎样的故事在等她,在这个春末夏初的晚上。

  
  窗外寂绝静绝,四围皆是松林,远处隐隐传来火车的轰鸣声。内心蠢动着难言的抵御,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越爱越不能。无法抗拒的力量,逼住了她的呼吸。一条闪着银光的河从发尖流到脚端,她觉得幸福。
  
  “云儿,嫁给我。”
  
  他在向她求婚,这么快?
  
  “不!”其实身心都是喜悦。她只是淘气,也是在撒娇,“我不嫁给上海人。”她绷出一脸的严肃,“你们太精明会算,一粒米、一滴水。虽然我本人就是学财务的,也没本领算过你们。”
  
  他捉住她眼里的狡黠,匍匐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命中注定,我就是要跟你计较,不仅计较今生,还要计较来世。”
  
  她觉得好像是第一次恋爱,这么柔情蜜意的爱。她任他牵引着她,一同走进瑰丽的世界里去。过去的一切都被屏除了、拂拭了,她恍惚看见初霁的月辉,光射玉堂。那灵与肉的相融,是羞怯?是喜悦?是欣幸?是眷恋人间的缠绵,也是如登仙境的飘然。所有的一切,带着生命的爆发,化成天际中悠长的流光。
  
  莹雪三言两语,讲了赵伟借钱的事,其他的只字不提。纪林听了直摇头:“要是换了我,也就两条路,不是离婚就是死,被这种女人缠上了,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莹雪看纪林神色沉重,估计他的考试黑的多红的少,哪敢多问?泡好一杯茶,递到他的手头:“算了,别谈人家,等你熬完最后一门,我们就搬去秋谷。”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房间早乱了,衣服和书籍或捆或叠,从餐馆带回的纸箱都堆在地上。“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的劳动力呢?”方亭边吃边问。“他今天考试。”莹雪将包好的玻璃器皿放进纸箱内,回头又说,“赵伟实验室的一个老美下午有空,他有卡车可以帮我运家具。”
  
  方亭放下手中的汤,蹲下身子说:“既然用人家的车,那得抓紧时间,来,我帮你打包。这些玻璃器皿之间还得放些旧衣服,否则非碎不可。”她嚷着,从厨房的壁橱里翻出些旧布,递给了莹雪。莹雪说:“你平时打工够苦了,别跟着我累坏了。”
  
  “哪就累坏了?又不是泥糊的。”方亭哼了哼,手脚麻利如飞,三下五除二,打好的箱子像一排队伍立在她的眼前。莹雪起身舒了一口气:“如果是我一个人,弄到天黑也弄不完。”
  
  “人在美国,搬家是家常便饭。”方亭喝了一口水,“从中国到美国,那是我们第一次搬家,两个大箱子就是所有的家当。一个人刚刚安定下来,等爱人来了又要搬家,转学要搬家,找工作要搬家,跳槽换城市肯定又要搬家。反正人在他乡,永远不知家在何方。”
  
  永远不知家在何方!那是天涯倦旅,心事良苦。莹雪一时也哑了,思前虑后,想起纪林,她的眼前是没有边的雾,隐约地还飘着雨,晴朗的天空似乎只是想象。
  
  方亭见她发呆,问她:“你怎么了?”莹雪回过神来,对方亭笑道:“你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好人?”方亭嗤地一笑,手挥一挥,又重重地落在桌子上,“你知道赵伟的心眼吗?人人都说他是个好人,有时候他真的很气人,是那种很阴损的气人。”
  
  莹雪劝她:“你个性太强总是吃苦。”“我就是这个性!”方亭的声音像过了扩音器,“朋友处得好就交,处不好就滚,这就是朋友的好处,因为朋友可以选择。但是亲戚,因为血缘,不是你想砍就可以砍的。”方亭咬着牙齿继续喊,“隔了十万八千里,还不放过我们。以为我们在美国捡金包卵?”
  
  莹雪问她:“你是不是经常给家里寄钱?”方亭一听就火了:“没见过这种动物,他妈发现我们寄的钱不如以前多了,就开始来闹,每次一抓起电话就开始哭,说她头也疼,眼也疼,肝也疼,心脏也疼,怕是活不长了。我一看就知道她在耍泼,装疯卖傻想多骗几个钱,赵伟居然能耐着性子把话听完。”

  
  “他自己的妈,他当然要听。”莹雪劝道,“你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对着闹,对你有什么好处?”方亭一口气将水喝干,“啪”的一声空瓶子拍在桌子上,继续同莹雪讲道理:“双方的父母生老病死应该管,但是亲戚呢?你管得完吗?他什么爷爷姑妈的轮流蹦出来,你就是在美国开大工厂也管不完啊!”方亭顿了一下,眼圈有些发红,声音低哑道,“我们在餐馆挣的那个钱,莹雪你应该知道,每一张美元上都是血和汗。有一次打工,我去冷库房取西瓜,西瓜太沉,我站在架子上一不留神差点儿摔下来,我当场就在想,要是我摔伤了摔残了,谁来照顾我呢?”莹雪低头不语。她想起小时候出门看山,天气不同,季节不同,看见山的风景完全不同,有时阳光明媚,有时翻云覆雨。
  
  赵伟从实验室打电话告诉方亭,汽车已经联系好了。“可是纪林呢?”放下电话,方亭问,“他不知道今天搬家?”“他有考试。”莹雪心头也难过,怎么现在还没回家?如果搬家让赵伟充当主力,那成什么话?
  
  “你看你找的男人!”方亭对她摆头歪嘴。
  
  电话铃又响了,她们都错了,依然不是纪林,这次是章露露。“肖云在你那儿吗,莹雪?”露露急切地问,“今天的考试早完了,怎么还没找到她?我们约好考完见的。”


  
  纪林终于回家了,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莹雪哪敢问考试的事?他告诉她汽车在半路出了点小毛病,她什么也没追问,只轻轻点了一下头:“回来就好,我们准备搬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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