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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他总算尝了打工的经历下篇

  
  “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他像是鼓起了勇气,“我觉得我们两个有些不正常。”
  
  “不正常?”莹雪起身拉开窗帘,哗啦啦的阳光像喷泉一样从窗格子喷进来,“这样也好,心头的东西早就该拉出来晒晒太阳。”
  
  “我心头能有什么?”纪林说,“你对我很好,这是事实,可你把你自己藏得那样死、那么深,你心头到底有谁?”
  
   我的心头还会有谁?她只觉得委屈,隐在心头,却道不出来。纪林要她的真心,却对她闭上了心,他的心和她的心,本来就隔着那么长的路,中间还有个晃荡的影 子,你让她怎么先说得出口,以她一个女人容易受伤的心!她看他,他的目光柔和而温暖,她垂下眼帘,脸骤地红了:“我一直都在爱你,从很早的时候。”
  
  她索性对他说了,那年寒假,她去王老师的家,门铃响了,是他给她开的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她秀发半遮半掩,睫毛半扬半垂,像初春娇嫩的花,每一瓣都卷着羞涩。
  
   “是真的?”他又信又不信,像看见了一个新大陆。他俯下头去吻她。好一阵子,她好像堕入一个缥缈无边的烟雾世界,她曾经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好像也认不得 了,那还是他吗?这么一想,她恍然醒了,刚刚酝酿起来的激情一下子杳无踪迹。她说:“后来才知道,我对你的思念全是暗恋。我看见你们两个走在梧桐树下。”


  
  纪林的脸色变了。
  
  “我真的嫉妒她!”她心头有匹马,不停地原地打圈,终于,它受不了了,跳过围栏,冲了出来,“我凭什么比不上她?我只是认了命,她比我早到你的身边。”
  
  他朝她喊道:“求你别提她了,她已经不在了。”
  
  “她还在,她一直活在我们中间。”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往事像江水洗过的鹅卵石,一粒粒都在眼前。刚才他还在怨她,心没有交给他,把自己藏得很深、隐得很秘,可他自己的一道墙,早把她挡在了外面。
  
  “是我错了。”他终于低下身子,“我再不会让你失望。”
  
  莹雪半信半疑,但她还是喜欢这片柔情蜜意,他给她的。两人偎依在床栏,纪林说:“莹雪,我们是先结婚后恋爱。”
  
  “先结婚后恋爱有什么不好?”她眸子里满是盈盈的、水一样的柔情,头一侧,莞尔一笑,“只要能白头偕老。”
  
  “可是,你知道鲁明阳吗?”
  
   鲁明阳去年回国相亲,面试了一大堆候选人,挑来选去,最后挑了个才貌俱佳的美人,漂洋过海带过来。唉!本以为白头偕老一辈子,还不到一年,恐怕就夭折报 销了。秋谷里的人早放了言:还不是先结婚后恋爱的恶果,哪有两星期就敲定的终身大事?就是买一个车皮的桃子,也不会这么快签订了合同。

  
  莹雪哼笑道:“听你的意思,我们的婚姻也不值一个车皮的桃子?”
  
   纪林语塞,莹雪也不难为他,她说起小文和小李,这对鸳鸯在高中的课堂就开始传条子、递眼色,谈了八年的恋爱,像打了八年的仗,其间各有输赢,挨到最后扯 证的日子,是小李拿到签证的日子。两个人自认是水到渠成,又彼此心有不甘。但在外人看来,是瓜熟蒂落的事。纪林叹道:“青梅竹马也不保险啊。”
  
  “人与人不同,看人家肖云和文霁光,一天就定了婚姻大事。”
  
  “一天?”
  
  是肖云告诉我的,文霁光向她求婚时说:“有的人决定结婚需要几年,而有的人一见钟情,一天就够了。一天……”莹雪止了话,慌乱地站起来。昨天打工前,她去Sam’sClub(山姆俱乐部)帮肖云买了CheeseCake(奶酪蛋糕),居然忘了给她送去。
  
  “回来!你哪儿也不准去。”他把她抱进怀里,贴在她的耳边说道,“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他的一只手开始轻解她的衣扣,她的身子软了、轻了,像漂在水面上的一片橡树叶子。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叶子飘出了水面。


  
  “纪林,你今天没课吗?”莹雪睁开眼睛。他满腔的激情慢慢退了,像退潮的水,他口齿含混地告诉她,今天是Drop(退课)的最后一天。他上午去了一趟学校,在计算机里把夏季的那门课退了。
  
  “我还想陪你一块儿去听课呢。”她对他的担心从来就没有断过,“你这么一退,成绩单上会现W吗?”
  
   他心头一暖,眼睛溢满了喜悦和爱意,他说:“我退掉这门课,同时也是为了修另外一门课。我亲爱的老婆,你就是一门课。”红潮涌上莹雪的脸,像黎明时天边 的霞光。他说就这一周,我们哪儿都不去,你不打工,我不上学,我们好好地度一个蜜周。她温顺地贴紧他。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两个人的爱,全身心地、透彻地相 融在生命的深处。
  
  电话很不友好地响起来,又急又尖,虚张着十万火急。“不要接,”他拉她的手说,“反正有留言。”她还是坐了起来。电话是肖云打来的:“我今晚没米下锅,还等着奶酪蛋糕当晚餐呢。”
  
  他满腔蜜意被这个电话破坏得荡然无存,他看见莹雪埋怨的目光,他更火了,“就跟她明说,是我吃了,又怎么样?”


  
  “你老公吃了我的晚饭,你今晚就得赔我一顿。”肖云不依不饶。
  
  听莹雪在电话那头应了,肖云得寸进尺:“我想吃你用姜炒的螃蟹肉,跟上次的一样。对了,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得准备两份。”
  
  “两份棺材。”纪林咕哝了一句。
  
  肖云当然没听见。纪林极不耐烦地下床穿衣:“莹雪,你应该学会拒绝、学会说不,否则活得太累。”“不累。”她笑道,打开了冰箱,从冷冻室里取出螃蟹腿和虾,放进热水中解冻。她说在餐馆打工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买到新鲜而便宜的海鲜。
  
  锅碗瓢盆发出阵阵的碰撞,像悦耳的音乐,一切都是那样井井有条,饭在煮,汤在熬,油在锅里烧得很辣,只听到“哧滋”的一声,菜下锅,满屋子浓香四溢。她平心静气地拿出一叠盘子,幽贞娴雅的样子,就算系着围裙,罩在油烟和汤雾中,也是美丽优雅的。
  
  “真希望今晚没有强盗,就我们两人。”纪林的话还没完,电话铃再次响起来,又是肖云。“听我说,莹雪,你还得再加一双筷子。露露老公今晚加班,她好不容易解放一天。你就可怜可怜她吧,她平时在家都不能生油烟,她老公对油烟高度过敏,一闻便晕。”


  
  “你相信强盗的逻辑?”纪林哼道,“对油烟高度过敏,一闻便晕,这种体质还能当警察?”
  
  肖云的声音已经冲了进来:“我们在过道就闻到菜香,不知门牌号的馋猫也找得到你的家!”
  
  “我今天是沾馋猫的光。”露露笑道,“我首先得表明托尼绝没有油烟过敏,我家里也常生油烟,只不过油烟没有莹雪家的香。”莹雪忙招呼众人入席。文霁光对身边的肖云说:“你是不是也该向莹雪学习?”
  
  “学什么学?我无师自通。”肖云嬉笑道,“我天天把你喂得像头肥猫。”
  
  “你真是在喂猫,”霁光委屈道,“今天方便面,明天速冻水饺,蔬菜放在水里煮烂了捞起来,放点酱油也算一个菜,还说这样最健康。”文霁光看似抱怨,眼睛里却满是柔情。肖云跟莹雪提过,他这段时间实验太忙,否则一定会亲自下厨,兑现他婚前的诺言。
  
  纪林强装笑容,勉强与大家说笑,心里巴不得早点吃完,早点送客。终于挨到众人酒足饭饱,尽兴离去。肖云当然没有忘记拿走她的奶酪蛋糕,纪林只偷吃了两块。她笑眯眯地对纪林说:“下次你若再偷我的干粮,我还要到你家蹭饭。”
  
  卧室玫瑰红的光落在床前,莹雪的脸半明半暗,心也半明半暗,像在梦里。她身子一颤,搂紧了纪林的头:“纪林,你真的这么爱我吗?”
  
  “我真的爱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电话响了。今天的电话真有点邪门,总是在最该安静的时候喊冤似的瞎叫。“求你,不要接。”他抱紧了她,让她动弹不得。他预感那又是一个骚扰电话。
  
  “这么晚的电话一定是国际长途。”她终于挣脱他的怀抱,她的估计一点没错。对!这是国际长途。纪美那久违的声音,隔着千山万水,比近在咫尺还响:“嗨,是莹雪吧?我在夜总会,美国需不需要跳脱衣舞的娘们儿?”
  
  莹雪不敢看纪林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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