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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第八节

  
   牛小鹏确实很调皮,陈楚歌对他的印象很深,按说他对这种调皮的学生没有经验,哪知他歪打正着。为了保持教学秩序,他每天讲完课后都坚持提问,每次提问必 有牛小鹏,牛小鹏一开始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陈楚歌表扬他很有创意,这下激起了他学习的兴趣,一直弱项的语文成绩提高很快。加上陈楚歌课讲得精彩,很合 牛小鹏胃口,牛小鹏回来就在父母面前吹风。这次初三上学期期末统考,牛小鹏语文成绩考了86分,位列全乡第三名,在全县也处于前列,彻底改变了他垫底的历 史。
  
  牛大伟得知儿子考得好,心里那个乐啊,比他升官发财还高兴。当时他就打电话让老校长通知陈楚歌到乡政府来,他要投桃报李。
  
  陈楚歌明白了,原来他在无意中向牛大伟纳了投名状,帮助他的儿子提高了学习成绩。看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这个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陈楚歌又不明白,牛小鹏还有一个学期才毕业,牛大伟为什么急于将自己调到乡政府呢?这样不是半途而废吗?
  
  牛大伟发话了,让陈楚歌以后每个双休日就住在他家,帮助他的儿子辅导功课,也就是私人家教,为他儿子一个人服务。
  
  原来是这样!陈楚歌不能不答应。牛大伟在单位是陈楚歌的“老大”,这是权力体制层面的,刚才陈楚歌又叫了牛大伟妻子“嫂子”,这是人身依附层面的。看似一个小小的过渡,陈楚歌就算是被牛大伟划到“自己人”的圈子里去了。


  
   其实牛大伟调陈楚歌到乡政府工作还有一层用意,原因是郝正仁的变化,这个老家伙见他没有提拔自己进班子,便把宝押在张扬身上。牛大伟觉得郝正仁在自己身 边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按说他拔一颗“钉子”轻而易举,可郝正仁是全乡有名的“笔杆子”,干党政办主任多年,这个岗位的负责人基本上都是进班 子的后备人选,要么提拔要么暂时不动,但如果放在其他的二级机构岗位上就会引起非议,除非是郝正仁犯错误。
  
  可郝正仁中规中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整天香烟不离嘴,谁也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犯了牛大伟的大忌,也使他不安。如何不动郝正仁又让他远离自己的圈子,中间必须有人充当“绝缘体”角色,而且这个人必须文字功底扎实、自己又能轻松驾驭才行。
  
  陈楚歌就在合适的时机出现,进入了牛大伟的视野。对牛大伟来说,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好驾驭,而且还可以当自己孩子的家庭教师,可谓一箭双雕。
  
   一开始,牛大伟对陈楚歌也不抱多大希望,因为陈楚歌根本不是郝正仁的对手。但牛大伟就是牛大伟,作为从政多年的一把手,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之所以打陈楚 歌这张牌,或许是一张臭牌,但使用臭牌得当也能迷惑对手,在机会来临时克敌制胜。如同下棋,中规中矩下的话,弱的一方肯定不如强的一方,但如果弱的一方完 全不按套路走棋,取胜的概率也不至于一点没有。
  
  两件事情改变了牛大伟对陈楚歌的看法,第一件是陈楚歌拟的文件后面附上了郝正仁 的 手稿,虽然他把责任揽了下来,但牛大伟清楚,这正是郝正仁玩的伎俩,表面上是出陈楚歌的丑,其实是出他的洋相,这个老家伙早就不怕暴露自己了,而且摆出一 副公开叫板的姿态。如果自己生气把陈楚歌退回去,就中了他的圈套。好在陈楚歌聪明,让自己知道了真相。第二件是这个年轻人嘴巴紧,在回城的车上一句话都没 说,跟个哑巴似的。要么他是真傻,要么是天生禀赋、少年老成,如果是后者,那可是政治上不可多得的材料,如同一块璞玉,一旦雕琢,就会大放异彩,到时不仅 郝正仁,就连他后面的靠山也不是对手。
  
  吃过晚饭后,外面有人敲门,牛大伟让陈楚歌到儿子房间,嘱咐他不进去叫不要出来。
  
  房间与客厅只隔了一道门,外面的动静里面隐约听得到。陈楚歌觉得一晚上牛大伟家来了四五拨人,都是提前来拜年的,拉拉扯扯的动静很大。
  
  半夜三更,陈楚歌出来上卫生间,看见客厅里堆满了礼物,显然还没来得及清理。他想怪不得张春江这小子一门心思要当官呢,还是当官好啊。
  
   陈楚歌躺在床上睡不着,他想起了牛大伟跟自己说的那句话。如果靠山乡党委政府是一棵大树,牛大伟无疑就是矗立大树最顶端的猴王,张扬、王副书记、江副乡 长等一干党政班子成员坐在树干两边最高的枝头,郝正仁、财政所长等二级机构负责人在大树中部,孙梅和自己等一班普通工作人员则是在最底层。


  
   牛大伟看下面,自然是一片笑脸,因为这些人要想上位或者是调换一个好位置的话,还得靠他拉上一把。从下往上看,每一层级看到上一层级的自然是屁股,大家 都在争先恐后地往上爬,越接近树顶,分享果实的机会就越多。陈楚歌想这些都好理解,可第三句“往两旁看,都是耳目”,让他颇不以为然。机关中当然也有各种 各样的人际关系问题,但不一定就非得搞得乌烟瘴气。自己对别人构不成威胁,也不想去搞别人的路子,和睦相处大家都舒服。而且各人有各人的工作职责,先把自 家门前雪扫好才是正事。大家都是公务员,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为老百姓行好政、服好务而在一起工作,应该相互补台不搞拆台才是。牛大伟说这话有点小题大做 了。
  
  但想到郝正仁,陈楚歌心中又不寒而栗。他出难题贬低自己,无非抬高他本人,显示他的不可替代,还有就是不让自己有露脸的机会。
  
  好在牛大伟已经看到他的笑脸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做好牛大伟布置的工作。
  
  一连两天,陈楚歌帮助牛小鹏温习书本,传授他学习的方法。牛大伟外出应酬,他妻子好吃好喝招待陈楚歌。
  
  星期天下午,牛大伟把陈楚歌送到陈家庄村口,并给了他两条好烟、两瓶好酒,还有一些补品,说是给他父母的。
  
  陈楚歌坚决不收,牛大伟沉下脸道:“这是你应得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不过,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俩知道,你对父母都不要说。”
  
  陈楚歌答应了,拎着东西回家。他的家在半山腰上,还没走上一半的路程,就见父亲陈保国气喘吁吁赶来了。
  
  “娃啊,牛书记呢,怎么不上来坐坐?”
  
  陈楚歌心里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牛书记来了?”
  
  陈保国满脸骄傲,说:“牛书记的车到村口,就有人往山上带信,我猜是你回来了,你现在给咱们全村可长脸了。”
  
  这时,老支书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焦急地问牛书记在哪里。
  
  陈楚歌说:“牛书记回去了。”
  
  老支书说:“楚歌,你这孩子有出息了,但你可不能忘记陈家庄,你要在牛书记面前多美言,让他把咱们村这条路修好,这样你回家也不用翻山越岭了。”
  
  陈保国也在旁边“是啊是啊”地附和。
  
  陈楚歌回家的路上,村里人都笑脸相迎,弄得他觉得像是衣锦还乡一样。回想以前村里不少人都说他是讨债鬼、败家子、二百五,这才几天,大家的思想起了多么大的变化,看来人们对权力的崇拜和敬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晚上,陈楚歌找父亲聊天,说:“爸,我是牛书记借调到乡党政办工作的,还不是正式的,你要保持低调,可别在外面乱说啊!”
  
  陈保国辩解说:“牛书记给你开车,这可是我亲眼所见的,还有这些东西凭你哪里买得起啊,一定是牛书记给你的。我说嘛,读书有用,你要不读书,牛书记会对你这样客气?”
  
  陈楚歌无法解释,他想父亲为自己读书的事一直备受村人诟病,此刻有了炫耀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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