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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那人说是您的本家二叔,并没有说是您的亲二叔。”“烂心肠”犹自辩解道,“虽然您家三代单传,但说不定您也会有堂叔、表叔什么的……”
  
  “笨蛋!”王见利伸手给了“烂心肠”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嘶力竭地吼道,“快追——他们可能是八路军!”
  
   当张远方等三人到达长治城东门的时候,却发现今天的情形与昨日大不相同,不仅等待出城的人员极多,已经排成了一条约五六十米的长队,而且又增加了数十个 荷枪实弹的鬼子和不少伪军。张远方甚感诧异,抬头向四周观察了一下,远远看到城门右侧张贴着一张布告,便向前走了几步,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大字: “严禁携带‘六零六’药品出城,一旦查出,一律以‘私通和窝藏八路’论处。”
  
  原来,“虱传回归热”疫情的暴发使武宫义二看到了 一 条消灭八路军和游击队的“捷径”,他认为只要将“六零六”完全控制起来,八路军和游击队无药可医,必将坐以待毙。不过,从昨天“重金收购”“六零六”的情 况来看,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仍不能完全杜绝其流向抗日根据地,因此,便决定采用“疏堵结合”的办法——除了安排王见利和他的手下继续加紧收购药品之 外,还下令关闭了南、北、西三座城门,并向东城门增派了兵力,严禁任何人携带“六零六”出城,这就是长治城今天为什么只开东城门并且出城人员均聚集于此的 原因。


  
  在城门右侧的那张布告下面,一个伪军正点头哈腰地给鬼子们点着香烟,张远方略一打量,认得那人正是昨天进城时碰到的王 三。 不过,倒也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他目前最担心的是“烂心肠”和那个小伙计,由于出城的时间被客观拖延,如果他们意识到上当受骗必会前往伪保安大队报信,倘若 王见利率领手下追上来,则势必会给自己和战友造成巨大的威胁,而吴松涛和那些染病的战士们治愈的希望也就会变得异常渺茫。
  
  “张排长,把药品交给我吧。”看到敌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待张远方退回来之后,高志峰立刻来到了他的面前主动请缨。
  
   “这……”张远方有些犹豫了起来,毕竟高志峰尚未成人,并且目前的处境又过于凶险,他实在不愿意将如此艰巨的任务转嫁到这个孩子身上。不过,考虑到王三 昨天曾经对自己起过疑心,今日很有可能也会故意找茬,而高志峰向来机智勇敢,聪明过人,再加之他的年龄较小,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因此,便将那五盒“六零 六”从怀里掏了出来,悄悄地藏到了高志峰棉袄内侧的暗兜里,并对他小声叮嘱了几句。
  
  接着,高志峰和小宋依旧扮作了小哥俩,装作相互打闹、捉迷藏的样子,很快就插到了长队的中间。张远方则本本分分地排在了队尾,一边慢慢地往前挪动着脚步,一边不停地回头张望着,随时观察着后面的动静。
  
   “你们这群狗强盗,快把药品还给俺!”忽然,前方传来了几声怒斥,人群随即产生了一阵骚乱,紧接着,两个如狼似虎的伪军便拖着一个衣衫破烂的老百姓往瓮 城后面走了过去。原来那位老乡的父亲也感染了疫病,听说打一针“六零六”就能够治好,就卖掉了家里的三间草房,又借了高利贷,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一支,原本 打算藏在铺盖卷里带出城去,不料却被伪军搜了出来,不仅没收了他的药品,还要关进日军宪兵队监狱严加审讯。
  
  “俺爹眼看快要不行了,俺把房子卖了,才买到了一支‘六零六’……”那位老乡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喊叫着,但他很快就被一辆停在瓮城后面的大卡车拉走了。
  
  城门口的敌人变得亢奋了起来,脸上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一个日军军官随后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对那个搜出药品的伪军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并要求他们继续努力,细致检查,绝不能让任何人携带“六零六”出城。
  
   看到敌人的戒备如此森严,张远方的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藏在高志峰身上的那些“六零六”目标太大,其顺利出城的可能 性几乎微乎其微。不过,要想退回去也已经再无可能,这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时间不等人,吴松涛和那些染病的战士们急需药物治疗,早一天返回秦家庄,就能 早一天挽救大家的生命;其二,如果此时出不了城门,日军一旦获悉“六零六”遭劫的消息,必定全城戒严并挨家挨户地进行大搜索,日后出城会难上加难!

  
  十几分钟过去了,前面的人员越来越少了。看到高志峰和小宋距离城门越来越近,张远方不禁越发感到紧张,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了起来。
  
  又经过几分钟异常难熬的等待,高志峰和小宋的前面只剩下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了。张远方的心猛地悬了起来,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突然,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模糊的呐喊声,张远方回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由于出城的时间拖延过长,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只见王见利和“烂心肠”带领着十几个伪保安队员正从大街的西面快步跑了过来,但因城门口的声音比较嘈杂,鬼子和伪军没有听到王见利等人的呼喊,也就暂 时没有做出反应。
  
  接着,张远方又迅速地向前面看了一眼,发现经过那两个伪军的搜身检查,那个老汉已被放行,正佝偻着身子往城外走去,下一个就要轮到高志峰了。
  
  前有荷枪实弹的鬼子和伪军,后有王见利和“烂心肠”以及他们所带领的十几个伪保安队员,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情况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该怎么办?!

  
  张远方用力地攥紧了双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为了让高志峰和小宋能够顺利出城,为了让吴松涛和那些染病的战士们能够及时得到治疗,他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为大家打开一条前进的通道。
  
  这时,王三向鬼子献媚已毕,又开始抖起了自己的“官威”,首先朝着城门口负责检查的那两个伪军走了过去。左侧的那个伪军慌忙立正,给他敬了一支香烟,而右侧的那个伪军则已经弯下了腰,并且把手伸向了高志峰身上的那件破棉袄!
  
  王见利和“烂心肠”等人仍在拼命地奔跑着,而一旦他们来到了近前,其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刻不容缓!
  
  张远方没有再犹豫,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冲出了队伍,大吼一声,便飞身朝着王三扑了过去!
  
  “啊——”宛如平地起惊雷,一声雄浑而又粗犷的怒吼在城门上空回荡着,振聋发聩,鬼泣神惊!
  
  王三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只见一条健壮的身影狂奔而来,却正是昨天进城门时打哈欠的那个大汉,只不过今天却一改昨日的邋遢和猥琐,简直就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天将军一般。
  
  张远方霎时冲到了王三的面前,一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结实而又响亮的大嘴巴。王三被打得晕头转向,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一抹脸颊,火辣辣的痛,同时感到嘴巴里面咸咸的,往地下一吐,竟然连血带水地吐出了三颗大门牙。
  
  “你……你到底……系(是)谁?!”王三嘴巴漏风,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狗日的,”张远方狠狠地瞪了王三一眼,厉声喝道,“我是你祖宗!”
  
  “你系(是)……你系(是)八路军!”看到张远方一瞪眼,王三马上认出面前的大汉正是在青石山下曾经踢过自己一脚的那个“大日本皇军”,不由得魂飞魄散,胆战心寒,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张远方仰天大笑,豪气干云。
  
  “快来抓八路——快来抓八路——”王三一边往旁边爬去,一边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兔崽子,哪里逃!”为了防止敌人突然开枪,张远方一下子扑到了王三的身上,故意抱着他在地上打起了滚。
  
  距离王三最近的就是城门口的那两个伪军,却哪里还顾得上搜身检查?便放过了高志峰和小宋,赶紧端起步枪上前“救驾”,而城门内外的鬼子和伪军也一窝蜂地跑过来帮忙,很快就把张远方和王三团团包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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