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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大厅里面路易十四用过的镀金桌案上方——虽然光线很暗,但是鲍曼还是认出那幅挂得不伦不类的画——应该是卡拉 瓦 乔的作品《基督降生》。起居室的角落里,安东尼拉达美莘那的《看哪,那人!》竟然和莫迪利阿尼的作品并排放在了一起。直到他们一行来到书房,鲍曼才意识到 这些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点。卡拉瓦乔的那幅画30多年前在西西里巴勒莫的一个教堂的演讲中无故消失,《看哪,那人!》在维也纳奥地利历史博物馆被纳粹抢走。 戴森的收藏大部分都是从黑市来的,几乎都是遭到了失窃的命运。
  
  戴森和鲍曼在巨大的书房里面坐了下来。这间书房几乎就是个图书 馆, 宽敞高顶,像一个桃花心木木板镶嵌的密室。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得见一排排整齐的古书。房间内散发出很重的壁炉烟味儿,不是太好闻。戴森洋洋得意地说这间书房 是他从伦敦郊外的一个男爵官邸那里——从藏书到拱顶——一整套买下来的。
  
  书房地板上铺着的古董波斯地毯,这使得戴森活动轮椅时有点吃力。他停在一张小书桌后面,洛马拿着一支银笔和一个黄色的记事簿坐在旁边记着笔录。鲍曼在两人对面落座,窝进了一张用绿白条丝巾铺盖的宽敞松软的沙发里。
  
  “不过是以前懂一点儿。”鲍曼说,“就知道布鲁戈尔曾经住在伦敦的画廊里面。还有鲁本斯——《酒神图》对吧?——70年代什么时候在罗马的一个私人收藏室消失了。”
  
   “没错,就是《酒神图》,”戴森说,“非常好。布鲁戈尔的《基督图》和《被捉奸的女人》——都很特别。我老是在想啊。”他吐了口气。“雷诺伊尔的大部分 作品都是从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弄到的,我记得格雷柯的是从德国赛瑞贝肯搞到的。别人告诉我说维梅尔的是从波士顿的加德纳弄到的,但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达力斯的是从巴塞罗那来的,还有塞尚……马蒂,见鬼,塞尚的是从哪里来的来着?”
  
  “底特律的一个私人收藏。”洛马头也不抬地说,“我记得名字叫毛尖农场。”
  
  戴森伸了伸手然后握成拳头放在面前:“鲍曼,别理解错了。我可没有穿上夜行衣,自己去干这些勾当。我更没有叫人去干。它们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黑市的人很容易想到我——一个彻底无国籍公民。”
  
  “但是有支票。”鲍曼说。


  
   “那是。”戴森接道。这时,管家端着一个放着咖啡和烟熏鲑鱼三明治的盘子进来了,并为屋子的每个人都放好一份,然后又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但是,我们 也得正视这个问题。”戴森接着说道,“我不太能随意出现在苏富比拍卖行重大的经典作品拍卖会上,对吧?除非我不想在这儿待了,或者想到美国政府可以捻死我 的地方去住。再怎么说,买偷来的画太划算了——只需要付出崴登斯坦(Wildenstein)画廊、梭(Thaw)和克里斯蒂(Christie)拍卖行 给出的惊人天价的百分之七或十就够了——”
  
  “我猜您把我从普尔斯摩弄出来不是为了谈艺术的,戴森先生。”鲍曼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您应该有某个‘商业计划’吧。”
  
  戴森那双狡猾的小眼睛从眼镜后面盯了鲍曼良久,过了一会儿终于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放松的微笑。“我喜欢一本正经的家伙。”他对身边的助手说。
  
   这时,戴森放在面前桌上的手机振动响了。他抓起手机用手指弹开就冲着那头吼道:“怎么了?……老天,那边现在是什么时候?……林先生不用睡觉的吗?…… 好啦。”戴森按下手机中断了电话,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鲍曼说,“看着吧,C国人准备吞并整个亚洲,相信我的话吧。”他摇了摇头,“他们说你是世界上最好 的。”

  
  鲍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也听过别人这么说。可如果我真是最好的,那就不会在监狱待六年了,对吧?”
  
  “太谦虚了,”戴森说,“根据我的消息来源,是BOSS把整个事情搞砸了。但是你除外。”
  
  鲍曼听完这话没作声,只是耸了耸肩。
  
  “当时你被通知去干掉摩萨德暗杀集团的某个人。这个人应该在南非比勒陀利亚的什么地方出现。结果你干掉的那个却是负责一桩大案的某个官员——怎么说来着,卡萨德。我说得对吗?”
  
  “差不多。”
  
  “那个时候特拉维夫和比勒陀利亚双方外交非常敏感。其中涉及比勒陀利亚依靠以色列公司制定的爆炸A计划。所以他们只好把你关了起来。无期徒刑。这样就给他们省了很多麻烦。没错吧?”
  
  “基本是这样。”
  
  事实上,戴森大致上没错,有些个中细节鲍曼也没兴趣加以纠正。只是有一个事实却是摆在眼前的,这个神秘的亿万富翁大费周折地把鲍曼从监狱里弄出来,总不会是出于人道主义。
  


  早在两个月前,一位牧师突然到监狱看望鲍曼。他随意和鲍曼聊了一些有关信仰的话之后,突然身体前倾地在后者的耳边说,外面的一个“友人”想把他弄出去。这位资助人各方面都是实力雄厚,过不了多久鲍曼就可以通过一些人和他接触了。而且立刻,鲍曼就会被调到了汽车修理铺。
  
  当时,鲍曼听着没说话。几天以后,他真的被调到了修理铺。之后每隔一个月左右,监狱长办公室有一个年轻人会到修理铺修一次车。表面上,他和鲍曼在讨论引燃机系统的问题,实际上,他是专程来告知后者——一切准备就绪。
  
  “现在,”戴森打开洛马递到面前的一个文件夹,“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鲍曼挑了一下眉毛表示没问题。
  
  “就当是个工作面试吧。”戴森说道,“鲍曼先生,你的真名是什么?”
  
  鲍曼毫无表情地看了看戴森:“无所谓你叫我什么。时间太久,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时洛马在戴森耳边嘀咕了几句,戴森点点头继续问道:“来看看。出生于南非西特兰斯瓦。烟草种植农波尔的独生子。国民党党员。”


  
  “我父母没受过什么教育,和政治不沾边。”鲍曼这时开了口。
  
  “比勒陀利亚大学肄业。随后加入BOSS——现在叫国家安全部还是什么的,简称DNS?”
  
  “又更名了,”洛马插嘴道,“现在叫国家情报局。”
  
   “谁他妈要跟进这些鬼东西啊?”戴森咕哝道,然后接着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在农场接受暗杀训练,成为军需品使用专家。学院和单科成绩双料第一。因此局 里开始资助你进行一些‘友好’的幽灵行动。”他瞟了一眼资料,“这儿说你曾独自完成15次恐怖行动,不过这还只是有文字记录的,没有存档的恐怕就更多了 吧。你在局里的代号叫零,是说没人能超过你或者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
  
  鲍曼还是没怎么说话。这时书房传来一下试探性的敲门声, 戴 森没好气地嚷道:“进来!”一个40多岁的瘦高男人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脸庞凹陷得有点吓人。他把手里的纸交给洛马,然后迅速离开了房间。洛马扫了一下纸 上的内容,然后递给戴森,说了一句:“圣彼兹堡。”戴森瞟了一眼就把它揉成了一个球扔向了勃艮第皮质垃圾桶,可惜没扔进去,纸团掉在了桶外几步远的地方。
  
  “1986年你受雇于非洲某小国,装扮成自由作家在西柏林制造了迪斯科舞厅爆炸案。炸弹于4月5号爆炸,导致三名美国士兵丧命。”
  
  “我能肯定的是,该国情报部门非常肯定地通知接到任务的人,”鲍曼开口说,“说当晚不会有美国士兵在场。所以说,还是自己的情报比较牢靠。”
  
  “如果我要雇杀手,什么小人、特种兵之流会从门外一直排到巴黎。”戴森得意地说,“枪支便宜容易弄到。但是像你这样的人——就少得比母鸡的牙齿还金贵了。你应该很抢手吧。”
  
  “过去是。”
  
  “说你的母语是南非荷兰语。可你平时说话是英国腔啊。”
  
  “合理的临摹。”鲍曼说。
  
  “但是没有说服力。你做掉卡里罗•勃朗科是几岁?”
  
  “嗯?”
  
  “路易斯•卡里罗•勃朗科。”
  
  “恐怕我对这个名字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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