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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六章

  “用双手围着球。”
  
  杰理德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跑回到科洛林那边。
  
  “看着,杰理,”科洛林声音缓和了一点。“你得把球抱向身体。好啦,我们来个扣抱。”
  
  “扣抱?”杰理德筋疲力尽地问道。
  
  “扣抱。你站在那儿,跑十米然后转身。球正好到那儿。懂啦?”
  
  “明白。”杰理德闷闷不乐地说,脑袋耷拉在胸前。莎拉觉得自己的出现可能让儿子更不自在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还是离开比较好。
  
  “预备,开始!”科洛林一声令下,杰理德跌跌撞撞地又开始跑了起来。他越跑越快。这时科洛林把球又快又狠地扔了出去。杰理德停下转身的时候,球正好打在他的胃上。莎拉只听见球呼啸而过,然后就看见儿子弯下身子倒在了地上。
  
  “杰理德!”莎拉叫道。
  
  一旁的科洛林却扯着嘶哑的喉咙大笑了起来。“嘿,”他说,“小家伙。你真他妈抓到球了,这次。”然后扭头对莎拉说,“风把他吹倒的。一会儿就好了。”
  
  杰理德挣扎着站了起来,满脸通红,眼泪立刻从脸上滚了下来。“老天,爸爸,”他大声吼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你以为我在干什么?”科洛林反问道,接着又是一阵大笑,“我已经告诉你要把球抱进怀里了,结果你却像个小丑一样。你还想不想学了?”
  
  “不想!”杰理德尖叫道,“天啊,爸爸!我恨死这个了!”说完一瘸一拐地朝莎拉这边奔了过来。
  
  “科洛林!”莎拉想去迎杰理德,结果左脚的高跟鞋却陷进了草地,她膝盖一软,摔倒在地上。杰理德跑上来抱住她的脖子说:“我恨他!”然后把脸埋到她的胸前开始哽咽起来,“他是个混蛋,妈妈。我恨他。”
  
  莎拉抱住儿子说:“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宝贝。”
  
  “我恨他。”杰理德的声音更高了,“我恨他。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这时科洛林表情严肃地走了过来,嘴唇紧闭。“听着,杰理。”他说,“我只是不想你怕球。如果你动作对了,就不会被球打倒。”
  
  “你他妈的给我滚开!”莎拉觉得自己爆发了一样,感到自己心跳加速。杰理德被她抱得太紧,甚至嚷着叫痛了。
  
  “哦,上帝啊,”科洛林说,“看看你把他怎么了?”
  
  “滚!”莎拉说。
  
  “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杰理德冲着自己的爸爸发作道,“我再也不想跟你打球了。你这个混蛋!”
  
  “杰理。”科洛林开始哄他。
  
  “见鬼去吧,爸爸!”杰理德的声音有些颤抖了。说完,他突然转身,脚步很重地跑走了。
  
  莎拉喊他的名字。
  
  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妈妈,我回家。”
  
  莎拉和科洛林冒着细雨站在球场的边缘。科洛林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身上那件灰色的“冠军”牌汗衫上全是泥。褪色的牛仔裤空荡荡的,使他显出从未有过的消瘦。这时的他不再像平时那么潇洒迷人,而她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他。
  
  “我和泰迪谈过了。”她说。
  


  “是吗?”
  
  “我听说了那个叫希金斯什么的人。”
  
  “什么?没料到我们这么快就找到杀死那个妓女的杀手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找到的这个不是凶手。”
  
  “老天,莎拉,我们从这个家伙的衣服上查到血迹了,你又知道——”
  
  “你们找到足够的证据起诉他。但我不认为他是凶手。”
  
  科洛林摇摇头笑着说:“随你。借你那儿洗个澡不介意吧?有衣服换吗?我和杰理德还要出去吃饭。‘山顶’牛排屋。”
  
  “我想杰理德不会去了。”
  
  “我和他得待到晚上,记得吧。”
  
  “这得由儿子决定,科洛林,”莎拉说,“我觉得他晚上不会想和你一起去牛排屋吃饭的。抱歉。”
  
  “这个孩子得学会自立。”科洛林轻描淡写地说。
  
  “看在老天的份上,科洛林。他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啊!”

  
   “他是个男孩,莎拉。小孩都有很多潜能,他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些纪律。”他的语气竟然有点像是在央求了。“你知道的。乔依•伽马赫曾经营养不良,但是后来 却成了世界冠军。想想看弗洛伊德•帕特森、马文•海格勒还有迈克•泰森,你得学着放手。你现在会把他越教越软的。杰理需要一个爸爸。”
  
  “你不是个爸爸,你是个拳击手。”莎拉不动声色但声音狠狠地说道,“重击肋骨、戳下颚。你他妈的就是个暴力主义者。我不会袖手旁观的。决不允许你再那样对我儿子。”
  
  “‘我儿子’。”科洛林冷冰冰地重复了一声,然后笑了起来。
  
  有好一会儿,两个人都不作声。空气中散发出僵持的凝重。
  
  “这样,为了让我们都好过一些,”莎拉开了口,“回家。杰理德晚上不想和你出去吃饭。”
  
  “孩子需要父亲。”科洛林安静地接了一句。
  
  “话是没错,”莎拉不否认,“只可惜你算不上是一个父亲。”
  


  28
  
  下午四点过了几分钟,一个胖胖的中年黑人邮局快递员把一个裹着泡泡塑料膜的黄色邮包——大约五英寸长四英寸宽——扔进了莎拉家门口的邮筒。“刚到,”他热情地招呼道,“忙啊!”
  
  “谢啦,萨弥。”莎拉边回应道边看了一眼包裹,上面的回邮地址写着:MIT人工智能实验室。她撕开封口,取出里面的磁带,立刻放进了录音机。
  
  磁带里面的声音很不清楚,幽远得像是从通风管道里传出来似的。即使用莎拉从音频局费劲搞来的高保真录放机播放,这卷磁带的声音还是让人听得十分郁闷。好在多听几遍之后,一旦习惯了里面的声音,就能听出其中的几个词了。
  
   芬兰——皱着眉头聚精会神地听着,小手指漫不经心地摸着小胡子——坐在会议室的桌子边上。旁边的阿尔顿往后倚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两手交叉放在圆滚滚的肚 子上。莎拉则在一旁进行报告。“这是,”放音之前她开口说了一句,“一个普通催债的电话。”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自己是“信用卡行”的,然后留下了一个800 服务热线的电话号码。“嘀”的一声响之后,答录机上的一个时间程序制作的女声自动报时说:“星期一下午4点12分。”
  
  “好,”莎拉说,“听这个。”
  
  这时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如果说前面那个男人的声音已经被强大的电流声淹没了,这次的声音则更加幽远不清——甚至还随着强大的静电电流而跌宕起伏。
  
   “小心肝儿?我是爱尔金。”接着是一阵撕裂的电流声,“……晚上八点,四季酒店,722房间。这段时间我可是对你朝思暮想啊。我得出飞机的厕所了,不然 就得因为什么FAA法规受罚了。”芬兰挑起眉毛,转身看了看似乎按捺不住急欲狂笑的阿尔顿。女声自动报时说:“星期一下午5点50分。”
  
  芬兰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好,你——”
  
  “等等,”莎拉打断他,“还有一个。”
  
  一段空荡金属般的急促电流声过后,一个英国腔的高音男声出现了。连线似乎特别远,声音每隔几秒钟就断一次。
  
  “薇蕾莉,我是西蒙。晚上好啊。”说话人的声音慢条斯理,可是口气却显得很冷淡。“你有朋友会在四季酒店的722房间等你吧。帮忙找一张圆形的扁平小东西,很像能放在CD机的唱片——”

  
   声音断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金色的。可能在袖子里,也可能不在。不过至少肯定会在他公文包里面。”接着又是一阵电流声。“今晚离酒店隔壁的一条街上, 会有一辆汽车等你。你过去把磁盘交给车里的人,等他复制完以后再把磁盘交还到酒店的前台,就说是你无意中捡到的。回家以后大约半夜的时候,一个朋友会去你 家拜访你,按我们之前的约定给你剩下的那部分。再见。”
  
  “嘀”的一声之后,答录机报时:“星期一下午六点零五分。”
  
  莎拉按下停止键,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一阵沉默。
  
  芬兰终于问了一句:“这个搞得到吗?”
  
  “很容易,”阿尔顿说,“哲门懂这个。”
  
  “他们谈的这个CD盘也行?”芬兰又问。
  
  莎拉说:“可能,我们现在知道的情况是——被对半切开的五千美金钞票,窃取一张电脑磁盘——这不像一桩普通的皮条客杀死妓女的案子。我认为,这是经过精心策划的。”
  
  芬兰这时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是谁做的?为什么?”
  
  “我的想法是:有人设计要薇蕾莉去偷爱尔金的东西。这个爱尔金身上有一件东西,或者说是可以得到某样东西的钥匙——这件东西和电脑有关——它对一些大有来头的人来说有相当大的价值。”莎拉把磁带从机器里面弹出来,放在手里翻弄着。
  
  芬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精神振奋地说:“的确有什么东西。”显然他也同意莎拉的观点,“但是现在手里的线索还不够。电脑搜索那边你有没有什么收获?”
  
   莎拉回答说,跨部门搜索找到123个有关“爱尔金”这个关键词的内容。多亏芬兰签文件时写的是“即时搜索”而不是常规搜索,搜寻工作一旦完成,资料结果 没有用平信邮寄的方式而是立即用电报传送过来了。大部分资料都没有价值——他们在情报圈里称这种东西为“偷听”:某个CIA的猥琐之人在雅加达从印尼政府 和一家当地主要银行融资项目的对话中窃听到“爱尔金”的名字;驻军特拉维夫的美国军事情报科某同事听到一个谣传(但是后来证明是假的)说爱尔金从以色列那 里收受了一笔贿赂;还有某人听说爱尔金贿赂了以色列政府某成员。一堆垃圾。
  
  这时,桌子上靠墙放着的电话响了。阿尔顿站起来拿起听筒。
  
  “我想先不考虑爱尔金。”芬兰说。
  
  “找你的,莎拉。”阿尔顿说。
  
  莎拉接过电话:“喂?”
  
  “莎拉探员,我是总部的泰勒。”
  
  “什么事?”莎拉边说边感到心跳开始加速。一定是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你什么时候能够收拾一下,坐飞机到华盛顿来一趟吗?”泰勒问,“我要马上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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