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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综合其他 > 我亦飘零久 > 第 7 章 [六月里,青草盛开,处处芬芳]北京
第1节 我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来让你留下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我从火炉长沙坐动车去一个更大的火炉武汉,只为了看一场话剧。
  
  那段日子,豆瓣和微博的首页上,到处可见江一燕的脸,她有一张淡得几乎是素颜的面孔,也有烈焰红唇的风情,这两种风格迥异的妆容出现在一张话剧的宣传海报上,被文艺青年们海量转发。
  
  《七月与安生》。原作者安妮宝贝,这是她最出名的一个短篇,被改编成了剧本,在2011年的夏天,全国巡演。
  
  十年前安妮宝贝以颓废、抑郁、小资的文风,横空出世,十多年来,喜欢她的人和讨厌她的人都长大了,有一些曾经喜欢她的人也变成不喜欢她的人。
  
  在我买的某期《南方人物周刊》上,很意外地看到关于她的采访,依然是淡淡的口气,她说:“我的读者一定会随着时间重新整合与分流,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十多年来,我喜欢的女作家从三毛、亦舒到严歌苓、龙应台,我阅读的题材不断变化,但我依然还是安妮的读者,无论多少人诟病她的文风,在我看来她仍然是得天独厚的作者。
  
  否则,你如何解释,在这个只要会写汉字就能出书的浮躁环境之中,为什么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仅仅一个短篇就划分了一个时代的作者。


  
  我只是代替十年前那个攒下零用钱去买那本《告别薇安》的少女看这场话剧。
  
  八月的武汉。
  
  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剧场外面已经水泄不通,我们买好矿泉水随着人流拥进剧院,不多时,灯灭了,人群里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江一燕饰演的少年安生,过于活泼,容颜也比原著中要漂亮太多。
  
  安生应当是气质超越容貌的那种女孩子,她吸引人的是自灵魂里迸发出来的原始的力量,而不是一张精致的面孔。
  
  后来才听说,原本是安排她演七月,但她因为更喜欢安生,主动要了这个角色。
  
  我没有求证过,但理所应当地觉得应该是真的,她的形象和气质都的确更接近恬淡宁静的七月。
  
  演出到中段,家明对七月坦白说:“你们两个,我都爱。”
  
  二楼的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声“你去死吧”,是一个看得太过入戏的姑娘,引得满场哗然。
  
  安生背起行囊离开的姿态十分决绝,七月跟在她身后踉跄着喊她的名字,然而她没有回头。
  
  舞台在这一刻暗了,只有一束追光打在七月身上,她喃喃自语地说:“我不知道还可以拿什么来让你留下。”
  
  黑暗中,我的眼泪第一次落下来。
  
  我不知道还可以拿什么来让你留下,我这残破的余生,像是早已荒芜的花园,长不出一株明艳的植物。
  
  究竟是你离开了我,还是我离开了你,这真不好界定。
  
  你拥有的一切都超过我所能供给的能力范畴,我像一个被遗弃在时光中的拾荒者,而你本身,就是我拾到的唯一瑰宝。
  
  于此,我又能拿什么来让你留下,我又如何能超越贫穷的自尊,开口挽留你。
  
  虽然,我曾经的确想留住所有留不住的,也曾经的确想对要走的说别走。
  
  故事的尾声,一直特立独行,信马由缰的安生,终于回来了,怀着家明的孩子。她和七月在年少时缔结友谊的那棵大树下,她说:“我累了,走不动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眼泪泛滥成灾。
  
  我在这个十年前就看过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是我太多愁善感,入戏太深,还是在故事里看到自己的命途轨迹。
  
  我是在期待,还是害怕,有一天我会像安生一样拖着疲惫的躯壳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
  
  是物伤其类,还是感同身受,如果走了那么远的路,只是走成了一个圆,那些这些孤单的路途,究竟有没有价值和意义?
  
  最后那一幕,安生骑在单车上,在巨大的月亮前面往后一仰头,像极了我们热情饱胀却不知如何排遣的青春。
  
  完美落幕。所有人都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掌声雷动。
  
  我哭红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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