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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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还真是他呀。”胡梅满脸惊诧，“哼，上了国家级报纸，那他更是死定了，谁也保不住他。”
此刻黄文运书记正在看报纸，眉头紧锁，自语道：“真是想不到啊……”
听见敲门声，他抬头看了韩东一眼，“来了，先坐一会儿，等我看完再说。”
“好的。”韩东轻声道，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黄文运快速地浏览完其他文章，抬头道：“行啊，韩东，这次也算是在大报上开了专栏了。”
韩东微微一笑，说：“黄书记过奖了。”
“哈哈……”黄文运笑着，脸上却有几分无奈，拿起桌上的烟叼上了一支。韩东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黄文运笑着点了点头，“你应该也抽烟吧，自己拿一支抽上，别拘束，今天就当我们闲聊。”
韩东点点头，却并没有拿烟抽，领导虽然让你随意，但你如果真的随意了，那领导心里肯定就不舒服，会觉得你这小子不懂事。
黄文运缓缓地吐出了一团烟雾，忽然道：“韩东，你很不错，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韩东一愣，“黄书记，我……”
黄文运伸手拍了一下韩东的肩膀，“韩东，对于你的勇气，我很欣赏，不过你的方式太过激进，在这种形势下，很容易碰壁。而且你要明白，刚则易折，在仕途尤其不能一味冒进……”
或许是因为对这段时间所受的压力有所感触，黄文运真的如他先前所说，两人就是随便闲聊，他没有摆出领导给下属训话的架势，而是娓娓而谈，语重心长，倒像长辈和晚辈谈心。
韩东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心中有些感动，他作为县委书记，又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仅仅是政见相同，能够如此坦诚，真是十分难得了。
“黄书记，谢谢您。”韩东由衷地说。
黄文运点点头，“就这样，你先回去吧。”
虽然黄文运没有明说什么，但是韩东却隐隐有一种预感，只怕很快，县里就会再次对自己做出处置。
“现在我已经是背着处分的一般员工了，还能怎么处罚？”韩东苦笑了一声，难道刚进入仕途没几天，就要被开除出去了吗？
中午吃完午饭，刚走到宿舍外面，韩东就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他赶紧打开门，接起电话。
“喂，小东，我是爸爸。”电话里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是韩东的父亲韩政。
“爸……”
韩东轻声道，心里忽然开朗起来，不管风雨再大，自己还有一个温暖的家，还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亲人。
“你小子胆子挺大啊，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韩政没好气地说。
韩东说：“爸，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想改变一下现状，谁知道……”
韩政道：“是呀，你想改变一下现状，什么办法不行，现在好了，都闹开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几篇文章，在北京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啊，老太爷都被惊动了，听你妈说，一上午就有好几拨拜访的人了。”
“啊……”韩东非常震惊，小心地问道：“那爷爷说了什么没有？”
“他老人家啊，倒没说什么，我看挺高兴的。”
“这样啊……”韩东松了一口气，心中忽然一动，这或许是件好事啊。
韩政道：“小东，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一些，就不要发表新的言论了。还有，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回北京，进部委锻炼几年吧。”
知子莫若父，韩东是什么性格，韩政是很清楚的。为了改变现状而发表言辞如此激烈的文章，可见韩东在基层干得并不怎么顺利。这也不怪韩东，在基层可不像在学校里面，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更为复杂，他吃亏也是能猜想得到的。
韩东一愣，这不是叫自己放弃吗？
韩东稍一思索，就说：“爸，我不想放弃，我要继续在荣州干下去，实在不行，我再回去吧。”
韩政思忖片刻，道：“也行，你照顾好自己吧。”
“爸，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哈哈……”韩政爽朗地笑了两声，电话却被余玉珍夺了过去，她柔声道：“小东，你没事吧，那边冷不冷？钱够花吗？”
韩东心里充满了温暖，笑着说：“妈，这边可没北京冷，再说我身体很棒，再冷也不怕。”
余玉珍笑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舍不得花钱，下午我再给你存两万块钱……”
韩东赶紧说：“妈，我银行卡上还有三万块钱，根本用不完，你就别存了。”
“呵呵，那是你自己挣的嘛。对了，我已经答应了和你小姑开公司的事，准备发展两项业务，硬件和软件，同时从两方面入手，自主研发，品牌代理，现在还没有技术人员，暂时就做品牌代理。你猜我们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韩东哈哈笑道：“你和小姑取的名字肯定很大气，很威风啊……”
“你小子才去几天，就变得油嘴滑舌了。”余玉珍嗔道，“我们的公司全名叫‘东升信息集团’，简称‘东升’，小东不断地升官，呵呵……”
韩东问道：“这名字是谁取的呀？”
“当然是我和你小姑商量了取的，怎么样，以后公司做大了，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
韩东不由得苦笑一下，但心中还是感觉很温馨。
“哦，对了，小东，你小姑给了你五个点的股份……”
“啊？我要来也没用。再说了，我现在也不适合经商吧。”
“没事，你的股份由我代管，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你小姑是公司第一大股东，我们娘俩就是第二大股东了，呵呵……”
韩东疑惑地道：“公司不会就你们两个股东吧？”
余玉珍轻笑了一声，“当然不是了，除了我和你小姑，另外还有三个股东，她们都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大家平日没什么事，一起开个公司玩玩也好。”
韩东估计另外三个人的情况，也跟母亲一样。不过这是件好事，这不又多了一个小圈子吗？
晚上，韩东和陈民选一起，给周正饯行。周正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明天就要到赵华镇派出所去当副所长。
这本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因为韩东的境况，三人却高兴不起来。虽然韩东自己知道不会有多大的事情，但是陈民选和周正却仍为他担忧，他俩不停地安慰着韩东。
“东哥，就凭你这份勇气，来，我敬你一杯。”周正眯着眼睛道，他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脸红彤彤的。
韩东和他碰了一下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他此前已经喝了两杯酒，这第三杯只能慢慢喝了。
陈民选沉吟了一下，分析道：“从报纸上的情况来看，支持改革开放的人还是不在少数，韩东你的言论其实也算不得多激进，不过因为西川、荣州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才会被拎出来批评，只要继续坚持改革开放的正确路线，你就没多大问题了。”
韩东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文章我反正是发出去了，接下来怎么样，却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不过就算是西川、荣州的人全都站出来反对我，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不变，而且我相信，时间终会证明我是正确的。”
他的笑容已经隐去，一脸的坚毅，说话的语气坚定无比，就像是在发表誓言一样，虽然并不高亢，却让人震撼。
陈民选的神情渐渐地肃穆起来，震惊地看着韩东。
周正崇拜地望着韩东，嘟囔着：“东……东哥，我怎……怎么觉得你好……好了不起啊……”
陈民选郑重地举起杯来，正色道：“韩东，我敬你，希望一切如你所言，也祝你他日青云直上。”
他不知道韩东为什么会这么自信，但是这一刻，他忽然感觉不论这次怎么样，韩东将来的成就一定非同小可。尽管他比韩东大十多岁，但他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配合韩东，跟着他的脚步，或许自己的仕途会走得更远。
“那就借陈部吉言了，希望以后陈部多多照顾。”韩东双手捧着杯子说。
“你们……这么正式干什么……我也加一个。”
周正摇摇晃晃地端着杯子碰过来，虽然舌头有些转不动，但头脑还算清醒，心里对韩东十分地敬佩，他心想东哥将来肯定是个做大事的人，以后一定要和他成为好兄弟。
“好，我们干了。”
韩东精神一振，将剩下的小半杯酒一口吞了下去。多了两个真心的盟友，也算是很不错的收获了。
第二天早上，韩东继续到政府办看报纸，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写检查，就这么一直坚持到冬去春来。
今天的报纸上，还在延续昨天的大辩论，上面的文章大部分还是围绕韩东那三篇文章发表评论、辩驳，反复引述韩东文中的某个观点，某些论述，某些段落。改革派说这是符合历史发展方向的檄文，而保守派则认为这是对大好形势的挑战，是投机派的典型表现。
韩东不禁有些好笑，自己也并没有他们深挖的那么多深意吧。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知道昨天报纸上的那三篇文章是韩东写的，因此看他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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