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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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晓兵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那什么时候我叫卢主任出来一起吃个饭，我和他也很熟的。”
“算了吧，我和卢主任也没什么关系。”看来这小子家里应该有些关系，如果不是给燕琳面子的话，话都懒得多说。
他现在虽然名义上是统计局的员工，但是却整天在政府办待着，所以也算是在政府办上班，但又不归政府办管。再说了，如今政府办的主任又有谁没事找不自在来管他呢。
因此，韩东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在廖晓兵看来，这家伙肯定是在吹牛。既然在政府办上班，怎么可能不归副主任管，又主任没关系，真以为别人什么都不懂么？
“哈哈，看来韩东你混得不错啊，正副主任都管不到你。”
廖晓兵高声笑着，话里的意思正是要揭穿韩东的谎言。
其他人听了，也都疑惑地看着韩东，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燕琳脸上红扑扑的，她以为韩东因为自己先前没有和他说明白，故意这么别扭，心想这家伙真小气。
韩东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缓缓道：“嗯，我估计在政府办也待不了多久了。”
“啊……”众人一愣。
廖晓兵心中一喜，把身体往前倾，看着韩东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啦，犯事了？”
众人全都一脸疑惑地看着韩东，听他这么一说，以为他犯了什么事要被处分除名，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燕琳也看着韩东，她暗想：“这家伙太坏了，故意骗大家。”
韩东看向廖晓兵，只见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淡淡地说：“是有点事情，我现在还背着记大过的处分呢，每天都在政府办上班写检查。”
“记大过啊，那也没事。说说吧，是什么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呢。”
廖晓兵十分高兴，说着又看了燕琳一眼，难道这人和她是什么亲戚关系，带他来是想让自己帮忙的。这样的话，那倒是件好事情。
这么一想，廖晓兵的心情一下子好多了。
这时服务员陆续把菜端上来，燕琳赶紧说：“菜来了，大家可以吃了吧？”
廖晓兵笑着说：“对，随便吃，今天我请客，暂时就点了这些菜，大家还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说。服务员，先拿一瓶五粮液来。”
赵材栋舔了一下嘴唇说：“呵呵，又可以喝好酒了。晓兵，今天又让你破费了。”
廖晓兵很有气度地一摆手，“没事，今天我们同学聚会，大家高兴就好，钱不是问题。”
韩东淡淡地一笑，这小子话中有话啊，但他这小暴发户的样子，又怎么入得了韩东的眼呢。
赵材栋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酒瓶，打开来，先是感叹了一番，然后给廖晓兵的杯子倒满，再以顺着桌子过去，给几个女生也都倒了一小杯，最后才轮到韩东。
“呵呵，果然是好酒啊。”闻到淡淡的酒香，韩东赞叹道。
燕琳拿起杯子，笑吟吟地说：“东哥，我敬你啊，希望你早日飞黄腾达。”
韩东举杯和她碰了一下，说：“那就借你吉言吧。”
燕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十分娇巧可爱。
廖晓兵一见，心头涌起嫉妒的怒火，也跟着举杯道：“来，我们一起吧，庆祝我们又聚在一起。”
众人一起举杯。廖晓兵又热情地招呼大家吃菜，还要给燕琳夹菜。
燕琳赶紧拿起碗，“晓兵，你别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吧。”
艾梅也笑呵呵地说：“是啊，晓兵，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这次聚会是廖晓兵发起的，大家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想不到燕琳竟然带了个人过来，看两人亲热的样子，关系似乎还不一般。因此，吃饭的气氛总是有些怪异，如果不是艾梅、张晓佳活跃气氛的话，这顿饭都难以继续下去。
廖晓兵心里憋着气，看了一脸淡然的韩东一眼，举杯说：“来，韩东，为我们初次见面碰一杯，干了。”
韩东笑了笑，说：“我酒量不行，就都随意吧。”
每次喝酒不超过三杯，这是韩东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也并不是特意针对谁。廖晓兵却觉得韩东是故意扫他的面子，眼中闪着怒火，脸上却笑着说：“哈哈，韩东你这么点面子都不给啊？”
赵材栋也说：“是啊，韩东你太没意思了。”
韩东浅浅抿了一口酒，“喝酒图个高兴，又何必在意多少呢。”
廖晓兵忍住气，缓缓地坐下去，整了整西装，“也对，大家开心才最重要。”
这个场面，大家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包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燕琳有些不安，又对韩东有点不满，喝点酒会怎样嘛，非要弄得大家都不自在，枉自己还带他来当挡箭牌，早知道自己就干脆不来参加这次聚会了。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传来，两人推门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红光的中年男子，后面却是邹刚。
“哈哈哈，韩局长，果然是你啊，我老侯专门来敬你一杯了。”中年男子满脸红光，声音也十分洪亮。
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人，原本以为他走错了，想不到他竟是冲韩东来的，而且他还叫韩东局长？
韩东站起身，笑道：“我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啊……”
邹刚介绍道：“韩局，这是板桥镇侯书记。”
“侯西平，韩局长叫我老侯好了，我可早就想敬韩局长两杯呢。”中年男子笑道，同时伸出手来。
韩东和他握了一下手，然后举杯和他碰了一下，说：“侯书记太客气了，我敬你。”
随后邹刚又上前道：“局长，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双手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等他们喝完酒，侯西平笑道：“韩局长，我们就打扰了，今天的账算我的，这个面子你可得给我。”
韩东一愣，今天不是自己请客啊。
然而不等他拒绝，侯西平已经对众人道：“打扰各位了，你们慢用。”就和邹刚一起走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韩东苦笑了一下，抬头看到众人震惊而又疑惑的目光，便举起筷子笑道：“既然有人请客，大家就吃吧，别客气。”
廖晓兵喝了一口酒，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更是憋着一股火没处发泄。
众人刚才还怀疑韩东说的话呢，结果侯西平的出场就让众人震惊无比，看韩东年纪轻轻的样子，竟然是一局之长吗？
赵材栋勉强笑道：“东哥是真人不露相啊。”先前他顺着廖晓兵的话直呼韩东名字，现在又叫东哥，变化很微妙。
吴亚磊羡慕地问：“东哥，你是什么局的局长啊？”
众人也都期待地看着韩东，这么年轻的局长还是第一次见到。
燕琳一脸的笑意，看到众人惊讶的表情，心里颇为得意，又有些不满，韩东竟然事先没有告诉自己他是局长。
韩东无奈地说：“我以前是统计局长，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虽然不想多说，但是也没有必要骗他们。
众人疑惑地哦了一声，目光之中都露出探寻的神色。
廖晓兵冷笑了一下，还以为韩东是什么局长呢，原来是统计局这个冷衙门，况且还是前局长，就更没什么了。
赵材栋也松了一口气，笑道：“东哥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韩东淡淡一笑，“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快吃吧，菜都凉了。”
众人见他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再问。不过，气氛倒比先前轻松了不少，几个女生也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吴亚磊也不时地提一些问题，对韩东十分好奇。
等到众人吃得差不多了，廖晓兵便急着叫服务员来：“小妹，结账。”
虽然之前那侯西平说了要结账的，但是廖晓兵可不想在美女面前丢了面子。
服务员说：“你们的账已经有人结过了。”
廖晓兵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对那服务员挥挥手，对众人道：“那我们出去喝茶吧，晚上我请你们吃夜宵。”
韩东说：“我不去了，明天还得上班。”
燕琳也嫣然一笑：“我明天要走亲戚，你们去玩得开心些，我和东哥先回去了。”
说着，她笑吟吟地伸手挽住了韩东的一只手臂。
廖晓兵脸上的肌肉紧了紧，心头像被针刺了一下。从高三开始，他就一直在追求燕琳，却一直被拒绝。这让以前无往不利的他非常恼火，每次看到可爱活泼的燕琳，心中那股强烈的占有欲就被激起。现在看到燕琳和韩东亲密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夺走了。
“那好吧，下次我再请你们。”
从小就百般顺遂的廖晓兵，已经恨透了韩东，可是在众人面前，他还得强装出一副洒脱自在的样子。
燕琳和众人告了别，便和韩东往回走。
两人手挽手的样子，俨然一对亲密的恋人，站在百味园门口的廖晓兵看在眼里，怅然若失。看到这样的情形，其他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纷纷告辞离去。
“好了，他们已经看不到了。”走了一会儿，韩东笑道：“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
“嘻嘻，有美女挽着手，你应该很荣幸啊。”燕琳笑呵呵地松开了韩东的手臂。
韩东没好气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老实交代，这是怎么回事？”
“嗨，美女，去玩玩？”燕琳刚要回答，路边上的一个男子忽然搭讪道，伸手就去揽燕琳的肩膀。
燕琳赶紧往旁边一让，嗔怒道：“你干什么？”
另外一个男子笑道：“妹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一只手就去抓燕琳的手臂。
这时韩东已经到了跟前，沉声喝道：“滚！”
呼地一巴掌扇过去，正击中那人的肘部。
“啊——”那人惨叫一声，手臂脱臼了。
“你小子找死！”
另外几个人叫嚷着，呼啦啦地围过来。不过一看清韩东的样子，立刻全都发出惊呼，迅速地退后。
“哼！”韩东冷哼了一声，盯着那个左额上有一道伤疤的家伙，上次在车站遇到的就有这家伙，韩东对他的印象很深。
“是你……”刀疤脸也认出了韩东，他被韩东那锐利的目光盯得心中发毛，抱拳道：“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
韩东猛地一脚踢出，身边那棵碗口粗的树顿时哗哗地摇起来，树上的败叶纷纷飘坠。
“下次再看到你们，别怪我不客气。”韩东冷冷地说，“还不快滚。”
刀疤脸不敢多嘴，带着人灰溜溜地就走，好汉不吃眼前亏。
燕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拍掌道：”东哥，好厉害啊！要不我请你去喝茶吧，反正还早，回去也没事干。”
“我不跟小孩子喝茶。”
韩东呵呵笑着，从她身边走过去。
“哼！”燕琳装着气恼地哼了一声，紧追上前，一把抓住韩东的手臂，扭着身子吊住，“我被气到了，走不动了。”
“呃——”
燕琳吊在韩东的手臂上，咯咯笑着，十分开心，低唱着歌曲，“我不想说我很亲切，我不想说我很纯洁，可是我不能拒绝心中的感觉……”
“好好走路……”
“……一样的路一样的鞋，我不能没有你的世界。”
燕琳的身影就像一只白色的蝴蝶飘飞着。
这天上级将文件下发，并发出通知，要求尽快逐级传达到全体党员干部。
文件发到了荣州市。荣州市委、市政府迅速行动起来，当天下午召开常委会学习文件精神，并部署全市大学习活动。
荣州市传达学习文件精神的会议在市委大礼堂举行。市委、市政府各机关，以及四区、两县的负责人全都参加了会议。会议要求各部门必须及时召开党员大会，将文件精神传达到每一个党员，要尽快在各单位掀起一场学习文件精神的高潮。
下午，富义县就召开了学习大会，参加会议的人员包括县委县政府领导、各部门、各乡镇负责人。
虽然韩东现在还没有恢复统计局长的职务，但是县委办却通知他参加了会议。
作为主持统计局工作的副局长，黄松也来参加了这个会议。他一看到韩东，就转身走到了另外一边坐下，脸色非常难看。
韩东一笑，这家伙，只怕在为他的位置担心吧，大家心里都有数，自己应该很快就会官复原职了。
这时黄文运快步走入了会场，秘书张长河手中拿着个皮包紧跟在后面。
会场中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现在，谁都知道，经过这次的事情，黄文运的威望势力会进一步扩大。
黄文运在主席台正中间坐下来，目光在礼堂里面扫视了一圈，伸手拿起了话筒，顿时大礼堂里就安静下来。
“同志们，今天县委召开各级干部大会，主要是传达和学习文件精神。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我们的一些同志，对改革开放的事业产生了怀疑。在我县，一些阻碍改革开放事业的言论甚嚣尘上，给我县的大好形势带来了不利的影响……”
黄文运的开场白，让有心人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方忠坐在一旁，脸上一片严肃，垂着眼皮，盯着手里的文件，心里非常郁闷。
上午到荣州开完会，回到富义县以后，方忠及时地和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王进贵、常务副县长寒文学、组织部长孙义方分别通了话，和他们先通了个气。
随后，他也给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蒋德军打了电话，但是效果却并不好，从蒋德军的语气听来他似乎并不会全力地支持自己。
“目前看来，只有四票是确定的。”方忠心中暗自琢磨，“黄文运那边有副书记冯振华、副县长沈从飞、县委办主任熊正林，这四票也是确定的。至于王和平和毛超，应该也没有完全站过去，估计前几次是因为韩东的缘故，这两人才暂时附和的。”
这几天，方忠一直都在回想前几次常委会的情况，想从中发现了一些端倪，在庆幸黄文运并没有将宣传部长王和平和人武部长毛超完全拉过去的同时，他又对韩东的身份十分地好奇。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得到王和平和毛超的全力支持呢？
当然，从韩东的简历上面，方忠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韩东北大毕业以后，以优异的成绩留校，两年的时间就到了北大中文系团委书记的位置，也相当于正科级。接下来，估计韩东是通过什么关系找到了市人大副主任 吴解全，才被安排到富义县来的。当时讨论人事问题时候，自己这方稍稍发力，就把他弄到统计局去了。后来韩东发表了文章，也没见哪个领导特意出来打招呼。
由此可见，韩东估计确实和吴解全、王和平、毛超扯得上点关系，但是却并没有特别过硬的背景。
所以，方忠就打定了主意，为了缓解和王和平、毛超的关系，以后肯定不能特意针对韩东，就让他回统计局熬资历吧。反正他这么年轻到基层来，估计也就是奔着积累资历来的。
“哼，只要王和平和毛超保持中立，常委会上就好办多了。”方忠想到这里，脸上的神色变好了不少。
这时黄文运正在慷慨陈词，他点了韩东的名字，说：“相信大家都很熟悉韩东这个名字了，可是大家也许不知道，我们县委在对待他的问题上，是存在失误的，一些同志认为他发表的三篇文章是激进冒进，要严厉处分，还要开除他的党籍，这让我很痛心啊……”
听到这，方忠的脸色又开始阴沉下来。
黄文运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礼堂里回荡着，众人各怀喜忧。
韩东感受到四周不时投过来的羡慕目光，不由苦笑了一下。发表那三篇文章之前，他就有心理准备，但现在的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县委书记黄文运，很显然是要拿韩东来打击方忠，无形中又将他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这时黄文运笑眯眯地说：“方县长，你也说几句吧。”
方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接过话筒，“黄书记的讲话，实在是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啊。在韩东同志的问题上，可以说，富义县委是有一定失误的……”
他要把处分韩东的责任推给整个富义县委，毕竟一切处分决定都是集体做出的。
黄文运淡淡一笑，拿起茶杯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方忠又道：“知错必改，有错必纠，这是我党的优良传统。因此，县委一定要恢复韩东同志的一切职务……”
台下的黄松眼皮跳了两下，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啪、啪……”
黄文运率先鼓起掌来，很快大礼堂里掌声雷动。
韩东也在鼓掌，但他心里知道，富义县里新一轮的较量又将开始。而他，从始至终，都身处在这漩涡之中。不过，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开始向前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晚上，韩东再次去拜访毛超，上个星期，他已经去过一趟了。
“哈哈，韩东，很快你就可以恢复职务了。”
毛超朗声笑着，作为人武部长，他和别的常委不一样，立场相对要独立些，如果不是接到李大勇的电话，他也不会掺和进县委的争斗。
韩东微笑道：“毛部长，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
“哦，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去基层干点实事。”
因为毛超是军人出身，韩东说话就不用那么婉转了，“呆在统计局，虽然能够随时把握全县的经济情况，可是对于我现在来讲，这些还没有多大作用，我想去基层进一步磨炼。”
毛超点了点头，“嗯，也对，不过这事你得给黄书记汇报才行。”
韩东说：“我已经跟黄书记说过了。”
毛超脸上现出了笑容，“那就行，到时我会支持你的。”
韩东由衷地说：“谢谢毛部长。”
从毛超家出来，韩东沿着冷清的街道缓步走着。
有黄文运的支持，韩东进入基层乡镇应该问题不大，所以他的清闲时间也所剩不多了。
在统计局的时候，每天的事情非常少，而且为数不多的业务也都有业务副局长处理，韩东这个局长根本就无事可做，似乎看报、喝茶才是他的正业。
而如果到了乡镇任职，每天会有很多琐事，会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跟统计局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已经快走粮食局的大门了，韩东抬头看到王婶的店里还亮着灯光。
忽然，韩东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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