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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小流氓变叱咤红人下篇

  
  够直爽!我心里赞叹道,赶紧解释说:“我很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房东爹给打断了,他抛出了带有挑拨离间性质的二号质问:“我晓得,他个小兔崽子就是故意气我,你讲对不啦?”
  
  太霸道!我下意识否认道:“不是……”
  
  “养他这么大,要什么给什么,都没用的!把自己的亲爹丢在机场不理不睬,你们哪个关心我的安全啊?”房东爹愤怒地控诉道。
  
  齁煽情!我赶紧安抚道:“叔……”
  
  “气死我了!你们都不关心我,一天天都只想着怎么从我这里弄遗产是不啦?”房东爹越说越不能听。
  
  这次我没有吱声,因为我已经看出来,面前这位前辈绝对是“噎问”派的高手。他们的独门秘籍就是只负责抛出连环质问而从来不屑于倾听答案,不活活噎死你绝不罢休。
  
  我放下包,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因为武功再高强的宗师,说多了都渴,喝多了都吐。
  
  果然,房东爹接过满满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咂吧了一下嘴,似乎还意犹未尽。


  
  我赶紧又给续杯,并讨好地把他让到沙发上坐着歇歇脚。
  
  “你就是赵大咪?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他突然很突兀地问。
  
  叔啊,您不是我亲爹,胜似亲爹。您的思维能不能不要这么跳跃,敢不敢给我一个缓冲的余地。这个问题我可没准备呀!
  
  我瞥了房东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他爸爸说的。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去参加婚礼的时候,我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让我自己发挥。太好了!我就擅长在命题作文里自我发挥,我挥不死你!
  
  我清清嗓子,道:“2009年,那是一个秋天,有一位好人……”
  
  我芽都还没发出来,房东爹的无解噎问就又出招了:“你们住在一起的啊?那你告诉我,他这个小兔崽子成天都在搞些什么?”
  
  “他啊……嗯,德智体美劳全方位多角度地搞,科学探索啊科技攻关啊科研……”我一边说一边偷眼看房东,他的脸色很春天,绿油油的。
  
  我正编得起劲儿,这厢房东爹又给我截肢了。我无比同情房东,可算知道他是怎么变成闷葫芦的了。家有宗师,说话都是要靠抢的,像我这种三寸不烂之舌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说过一句囫囵话,更别提他了。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胜似亲爹问道。
  
  “他很好,很和气,很照顾人,很……”我必须澄清,这次不是宗师给我截断的,而是我自己捂住了嘴巴,因为我觉得吐宗师一脸公司楼下的盒饭挺不礼貌的。
  
  “我累了!”宗师终于有些疲惫地说,“我想休息一下,哪个房间是我的?”
  
  我赶紧看向房东,你没去接机也就算了,别不是连房间都没给腾吧!
  
  看着房东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又一次未卜先知了!
  
  房东爹看看他儿子,再看看我,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他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又开始了威慑力更加强悍的升级版暴怒!
  
  “搞什么搞!这房子是老子花钱买的,现在竟然没有老子的房间?你个狼心狗肺猪鸡不如的小兔崽子!”
  
  我一边往门外腾挪,一边很费解地想,这得杂交多少回才能产出这么强悍的物种哟!
  
  后面又回复了最开始的浙江话播报,不是我能理解得了的了。
  
  在我走到门前的时候,我赫然听到房东首次开腔回击道:“你骂什么骂,你就去睡酒店多好啊!”

  
  我赶紧拉开门,冲着差点随着门一起跌进来的他伯父说:“该您上场了,我得再去吃两块电池。”
  
  经过他伯父苦口婆心、连连讨饶的劝说,以及吃了电池之后的我没有尊严的拉架吹捧,最主要的是宗师自身的体力不支后劲匮乏,房东爹的火气总算是降了下来,被伯父带到房东的房间休息去了。
  
  我口干舌燥,牛饮了一番之后再也忍不住数落房东两句:“我不是给你留纸条了吗,你没看见?你一天都没上厕所啊?”
  
  房东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说:“我看见了。”
  
  我吃惊地望着他,这么说他是故意不去接站、不腾房间的。房东虽然性格怪异了一点儿,但是平常都还算通情达理,恪守教养,如今做出这么讨人嫌的事情来,到底他跟宗师的关系僵硬到何种地步?
  
   而最让我好奇的是,在这么“特殊”的父子关系下,房东的妈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虽然好奇却没有胆量问,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妈妈的一切都还是个 谜,而我连谜面都没有摸到。除了犀利姐在婚礼上无意地提及惹来犀利姐夫的严厉制止之外,我从没有在任何人那里得到房东妈妈的任何信息。


  
  我摇摇头,把这件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对房东劝道:“快去把书房收拾一下,让你爸爸住吧。”
  
  房东走到沙发前坐下,说:“我订好酒店了。”
  
  我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也走到沙发前坐下,捶着从山上回来之后就酸疼不止的腿。
  
  过了一会儿,伯父走了出来,我赶紧给腾地方。
  
  伯父坐下之后说:“宗师已经答应去住酒店了,一会儿我们一起送他过去,然后在酒店吃晚饭。”
  
  房东虽然很想拒绝,但是在我跟他伯父疲惫不堪的眼神恳求下,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们可以中场休息了,我却不能闲着,人不同则命不同啊。
  
  我回到房间,悲哀地打开电脑,从包里拿出报表,开始查对起来。
  
  刚查了半张报表,就听到伯父在客厅叫我了。我赶紧旋风一样地刮了出去。
  
  房东已经收拾妥当,拖着他爸爸的箱子站在客厅。
  
  伯父和宗师都在穿外套。
  
  我走到门厅换鞋,刚穿好一只,就赫然听到有钥匙开门声。


  
  我和房东对视了一眼,同时脸色一变,死泡泡哟,怎么这个时候自己跑来了!
  
  我迅速地从里面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告诉泡泡,房东的爸爸在这里,不要放肆。泡泡就率先一把抓住我,花容失色地嚷嚷道:“大咪姐,房东呢?不好了!不好了!犀利姐的大哥把犀利姐夫给打了!”
  
  房东一听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箱子,像个炮弹一样就要发射出门。
  
  我跟泡泡两个守门员,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瞬时就把他给拦了下来。
  
  谁知房东狂躁得活像一匹嗑了药的脱缰野马,蛮力惊人,我跟泡泡俩不仅没有成为他的束缚,反而被他拖得磕倒在地。
  
  “不能去啊!别去啊!Don’tgo啊!”泡泡半个身子在门里,半个身子在门外,趴在地上很舞台地扯着房东的裤脚号啕道。
  
  我心想,你知道不能去还这么直白地来报信,不,报丧!弄得房东以为姐夫已经香消玉殒了呢!
  
  我麻利地翻身起来挡在房东身前,严肃地说:“你冷静点,你爸爸在呢!”
  
  房东双眼通红,那叫一个杀气四溢,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我给推搡到一边。

  
  屋内的伯父跟宗师不知道内情,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兔崽子,你发什么疯?”宗师呵斥一声,从后面漂移上来想拉房东,却被房东一甩手给甩脱了。
  
  这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宗师挡杀宗师啊!
  
  趁着这个空当,我再度席卷了上来,挡在他身前,几乎用尽全力地吼道:“你别犯浑!你去会害了他!”
  
  有内功的人到底是不一样。我喊完之后,“害了他”的回声在楼道里袅袅不绝,绕梁三日。我心想,不好,露绝招了,楼下的保安一定很快就会拿着武器叫嚷着“害了谁?害了谁?刀下留人”地冲上来了。
  
  我的河东狮吼同时具有冰冻的效力,现在另外四个人都裹着冰碴儿站在原地。(PS:泡泡是趴躺。)
  
  我赶紧对泡泡说:“还不起来,再不解冻,我拿开水浇你了!”
  
  泡泡立即融化,“嗖”地爬了起来,我指挥着他和伯父,把房东给扛了进去,并迅速地关好房门。
  
  进门后气还没喘上一口,房东突然恢复了知觉。“啊!”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爆发力和持久力都让我等难以望其项背,家里重量一吨以下的物品都被震得摇摆了起来。
  
  喊完之后,筋疲力尽的房东痛苦地抱着脑袋,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把头埋在腿间,失声痛哭!
  
  我们谁都没有看过这样的他,泡泡的眼泪当时就奔涌而下。
  
  伯父和宗师显然被这样的场面吓呆了,我一看这里只有自己还有心智主持大局了,立马当仁不让地发号施令起来。
  
  “别哭了,跟我把他扶到房间里。”我首先对泡泡说。
  
  泡泡很不配合,大泪珠子继续刷刷地往下落,倒是听命地跟我一左一右把房东扶起来,往他房间送。
  
  我斜眼看了一下房东的脸,哭得那叫一个泥沙俱下、惨不忍睹。
  
  好不容易把房东遣送回屋,我拉过泡泡,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不准哭!立即给我擦干眼泪,把控制你的娘儿们打倒,把你体内的爷们儿召唤出来!”
  
  泡泡抽泣着稳定了一下情绪。
  
  “很好!我现在跟伯父去送房东爸爸到酒店。你给我看住了他,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裸奔献身灌春药,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家!你能不能做到?”我严厉地问。
  
  泡泡点头。
  
  “说话!”我吼他。
  
  “能!”他吼回来。
  
  安置好房东,我打开门走了出来,伯父和宗师已经回魂,坐在沙发上很有默契地沉思。
  
  可怜的我,脚上一只拖鞋一只皮鞋地参加了一场战役。我去门口换好鞋,扶起箱子,拉着走到二人跟前,说:“我送叔叔去酒店吧。”
  
  他伯父看看我,张嘴想问话。
  
  我抢先道:“路上再跟你们说,先走吧。”
  
  那当然了,你现在问我,我可一个字都编不出来,你总得容我点时间构思一下吧。
  
  两位长辈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
  
  宗师身子一偏,有想要进房东房间探望一下的欲望,我伸手拦住他,底气不足地说道:“他已经睡了,明天您再过来吧。”
  
  伯父在前,宗师居中,我殿后,三个人默默地走了出去。
  
  伯父开车,我和宗师坐在后座位置上。宗师沉郁地思索着什么,跟刚才激流勇进的狂飙判若两人。
  
  “犀利姐夫是哪个?老乔的儿子吗?”宗师突然开腔问道。


  
  “是的,叔叔。”我说。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怎么被他大舅子给打了?”伯父问。
  
  我强打起精神,透支地调动着我的脑细胞,快速编造出了一个家常版谎言。
  
  “好像是他跟大舅子借钱炒股,然后都给赔光了。”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一家人为了点钱大打出手,真是不像话!”他伯父点评道,“刚才来报信的人是谁呀?我以前好像见过他。”
  
  “是。他有事没事会来串门,是李程的一个朋友。呃,同时也是犀利姐夫那边的朋友。”我说。
  
  “这个小伙子毛毛躁躁的,蛮不稳重的呀!”宗师开口点评道。
  
  我朝他尴尬地笑笑,心想,叔啊,您错怪他了,他的体内这几天是小妇女当班。
  
  “就算是老乔家的儿子借钱不还被打,跟李程又有什么关系,他怎么那么大反应?”伯父继续追问。
  
  “呃……好像,好像李程也借了一些钱给犀利姐夫。兔死狐悲的,他可能是怕那边赖账吧。”我胡诌八扯道。
  
  “老乔家的儿子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到处借钱投机,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还闹得亲戚朋友人仰马翻的。我记得他原先是个蛮本分的孩子嘛。”伯父纳闷儿道。
  
  我一句话也不敢接。心想,难道我又跑得太偏了?要不要往回收收呢?
  
  “借钱?这件事我怎么没听说。”宗师咕哝道。
  
  “我也没听说。看来应该借的数目也不是太大,所以他就没跟我们讲。”伯父不自知地帮着往外摘。
  
  “一点点儿钱他会哭成那样?”宗师像在问我又像在自问。
  
  我一头冷汗。坏了,逻辑上有漏洞了。房东向来是个在金钱上蛮大方的人,性子又冷淡,今天为了点钱就变成这样子实在是太不可信了。
  
  唉,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好吧,我本人的确是标准的越描越偏型选手,还是静默安全。
  
  好在伯父和宗师也都没有再说话,车子很快就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前。
  
  我和他伯父把宗师送到房间,坐了片刻,我便站起来告辞。宗师留下我的手机号码,然后让我在酒店吃饭,我以晚上还有事为由给推辞了。
  
  送我到门口,宗师突然很心安理得地开口道:“你明天早上来接我,别再忘记掉了。”
  
  我干笑着点头,心里却幽怨地想,这什么人家儿啊,使唤起人来还都真不客气。
  
  打车回到家,家里很暗很静。泡泡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愣神,我一开打灯,晃得他把头转向一旁了。
  
  我心里一惊,冲过去喊道:“你把人给看丢了?”
  
  “没有。”他蔫蔫地说,“他自己在房间里,把我给赶出来了。”
  
  我放下心来,由衷地说:“赶你出来说明他已经恢复理智了,他情绪怎么样?”
  
  “安静得吓人。”泡泡说。
  
  “现在这个时候,稳定压倒一切。”我一边说一边挨着泡泡在沙发上坐下,里里外外前所未有的疲惫。但是我不能歇着,我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
  
  “你怎么知道姐夫被打了?”我小声问。
  
  “犀利姐的表妹告诉我的。”泡泡说。
  
  “表妹?”我冥思苦想,这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死跑龙套。
  
  “婚礼上坐在我旁边。”他说。
  
  “哦。”我恍然大悟之后赞许地拍着他的肩膀,夸奖道:“好样儿的,无间泡!在敌人内部成功安插了眼线!不用说,表妹一定以为你是她那边的人,所以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惜的是她知道的不够多。”泡泡说。
  
  “为什么动手啊?我们出游的事儿露馅了?”我问。
  
  “不清楚。只知道我们回京当晚,犀利姐和姐夫大吵一架,犀利姐气得回了娘家,第二天她大哥就把姐夫给打了。”泡泡低沉地说。
  
  “这事儿闹的。”我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真的不得不去赴约?”
  
  “你说什么?”泡泡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姐夫伤得重不重?”我问。
  
  泡泡摇摇头,说:“不知道。”
  
  “总不至于住院吧?”我又问。
  
  “不晓得。”泡泡说。
  
  “唉!”我叹了一口气,诚恳地建议道:“泡儿啊,咱下回找个高端一点儿的内鬼,这一问三不知的,弄不好影响仕途啊。鉴于你的专长,我建议你攻克犀利大哥这个堡垒,便于我方在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资料。”


  
  “我跟他不熟。”泡泡说。
  
  “打两回蜡自然就熟了。”我安抚道。
  
  “我笑不出来。”泡泡说。
  
  “你现在只要不哭出来,我就当你在笑。”我说,“你饿不饿?”
  
  泡泡摇摇头。
  
  “今天晚上你不能走,就睡书房吧。一旦他半夜发起疯来,我一个人打不过他。”我站起来,捶着腰眼往我的房间走,“我在房间里加会儿班,有事不用敲门,直接冲进来就行。但是麻烦你在没弄清楚事态严重程度的时候,尽量客观,别以报丧的造型来报信,人为地制造恐慌。”
  
  泡泡答应了一声。
  
  我进屋虚掩上房门,看着我舒服的床铺和床铺上玉体横陈的“你妈贵姓”,真想扑上去痛快地睡上一觉。可惜不能。
  
   我悲催地在写字台前坐下,一边把报表翻得哗哗作响,一边说:“‘你妈贵姓’,你看这两斤奏折,不是朕不宠幸你,是江山社稷不让。你要是实在憋得慌,可以 跟朕说,朕给你宣太医……让太医宠幸你。”(你妈贵姓:我能冒昧地问一下谁是太医吗?泡泡:我啊我啊!你妈贵姓:贵剧组穷疯了吧,太医和太监一个人演 啊?)

  
  报表整理到凌晨快两点才弄完。我拖着即将虚脱的身体去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留意查看了一下,书房和房东的房间都很安静。我欣慰地想:好哇,看来人民群众的情绪都很稳定啊!
  
  我回到房间,把闹钟调到8点,然后以自我强暴的态度把自己往床上凶狠地一扔,头还没沾到枕头,我就酣然睡死了过去。(你妈贵姓:悬空也能睡?)
  
  半夜无梦。
  
  早上也不知道几点,鼾声如雷的我突然被手机铃声震醒。本以为是闹钟,结果摸过来一看,却是来电,房东亲爹。一看时间,6点半,他是我亲爹才对!我哀号一声,后悔留给他一个真实的电话号码,勉强压抑着小爆脾气,接起了电话。
  
  “你怎么还不来接我?”电话一通那边就很嚣张地问。
  
  “叔叔,才6点半,我……”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噎问打断了。“我都起来一个小时了,早饭都吃好了,你们竟然还在睡懒觉?”宗师声音高亢地数落我。
  
  “不是懒觉,我两点才……”
  
  “现在马上过来接我,叫上李程!”宗师说完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我瞪着手机,火冒三丈,您就真是亲爹,也不带这么不讲理的吧!老头儿,搞清楚,我只是友情客串你儿子的女朋友,不拿工资的,惹急了,我罢演!
  
  “专家说早饭要吃撑,您再多吃点儿,我8点半去酒店接您。”我发了这样一条短信给他,然后就毅然决然地关机。
  
  美美地又睡了一个多小时,8点钟,闹钟准时响了。
  
  我哈欠连天地起了床,先去敲书房的门。
  
  敲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我心想不好,有奸情!于是我迅速地移驾到房东卧室门前,在门口一边猛敲一边狂喊:“开门,快开门!扫黄扫黄,把裤子脱下来衣服穿上!”
  
  果然,泡泡只穿着一件包住屁股的长T恤,光着两条腿顶着个鸡窝头,从里面把门给打开来,羞愤地说:“你疯了,大清早喊什么!”
  
  一股腐败的酒气扑面而来。一地易拉罐。
  
  我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门口,不说话,只是带着冷笑,睥睨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尤其是还拥着被子躺卧在床上香肩半露的房东。
  
  姐夫啊,你这顿打挨得可真不值当!
  
  好半晌,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傍晚还痛不欲生,夜里就能另结新欢,多么强悍的愈合能力啊!”
  
  “别瞎说!”泡泡扯我一把。
  
  “趁你醉,把你睡,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我对泡泡说。
  
  “你想多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泡泡赶紧解释,也不知道是解释给我听还是给房东听。
  
  “别解释了,快把裤子穿上,马上离开。”我说。
  
  “你凭什么赶我走?”泡泡不依。
  
  我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凭我马上就要去接房东的亲爹。”
  
  谁料,我刚在卫生间里把牙膏挤到牙刷上,门铃就响了。
  
  我心里一惊,难道宗师耐不住寂寞,吃不下早点,自行杀过来了?
  
  我赶紧冲到门口,从猫眼里一看,宗师和伯父俩人一起来了。
  
  我旋风一样冲进房东的卧室,泡泡正在穿裤子,刚穿上一条腿,另外半边还是真皮。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更是面无人色。
  
  “来不及了,俩人杀过来了!”我一边低声喊,一边连泡泡带他的衣服往阳台上推。


  
  叮咚叮咚,门铃声像催命一样。
  
  我内力猛地一催,把泡泡轰进阳台,“啪”地关上门,刷地拉上窗帘,还不忘嘱咐道:“里面的人没死光,你就不准进来!”
  
  我转身拿过桌上的香水漫天猛喷,同时化身成人肉吸尘器,两条腿此起彼伏,把地上的易拉罐往落地窗帘后猛扫,一边对着大门大叫道“来了来了”,一边小声对想要起身的房东说:“别起来,套上件衣服,装病!”
  
  然后我就像龙卷风一样刮了出去,卷上房门,卷开大门。
  
  房门一开,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宗师就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伯父看了我一眼,也跟了进来。
  
  这架势,活脱脱就是来捉奸的。但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有奸情发生呢?难道在家里安了针孔摄像机?
  
  我颠颠地跟在后面,目光狐疑地在天花板上四处扫射,没有发现异常。
  
  宗师二话不说,上去就扭房东卧室门的门把手,我紧跟在他身后,追加解释道:“他身体不舒服,卧床呢。”结果刚说完,门一开就赫然发现房东正在床上穿裤子。
  


  我下意识就避嫌地转过身来,却正撞上紧跟在我身后的伯父那不解的眼神。
  
  我面容扭曲地一笑,又狼狈地转了回去。
  
  我一边把焦距放虚,一边腹诽道:这什么人啊,白嘱咐他了。
  
  “你不舒服吗?”宗师像在问房东更像在问我。
  
  “是啊!”
  
  “没有。”
  
  我跟房东异口异声地说。
  
  我的冷汗在后背上直淌。
  
  “什么不舒服,肯定又是在睡懒觉!多睡几个小时就惬意?”宗师恨铁不成钢地说。
  
  “不是。”
  
  “对啊!”
  
  再次异口异声!
  
  宗师终于感受到我的存在,转过头来恼怒地看我一眼,对房东说:“这个姑娘心肠好歹毒,说好早上去接我没去。早晨我打来电话,她竟然让我再去吃两个小时的早餐,后来甚至关机不接我电话。我不同意你跟她谈朋友!”
  
  “好哇好哇!”
  
  “不用你管。”

  
  异口异声的帽子戏法。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我一边擦着鬓角的汗,一边悔不当初。上帝早就说过,没有默契的人不能搞配合。看看我跟房东这小配合搞的,犬牙参差,没有一撇对得上,漏洞与洋相齐飞,脸皮跟猪肝一色。
  
  伯父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孩子的选择你就不要干涉了嘛。”
  
  宗师“哼”了一声,恨恨地瞪了房东几眼。伯父拉他到沙发上坐下,宗师一边落腚一边恨恨地赏了我一个白眼。
  
  我心想,这倒霉夹板气,我可不想多受了,此时不遁,更待何时。
  
  “那个……伯父,叔叔,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们了,我该去上班了。”我礼貌地说。
  
  “好的,你去吧。”伯父说。
  
  我转身往卫生间走,听见宗师对伯父抱怨道:“那么多好姑娘看都不去看,偏找这么一个,竟然还要去上班!”
  
  我强忍住冲上去跟他拼命的冲动,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想激怒我,否则他干吗不用日语播报。但是我忍了,我们有内功的人,气量都是超常的。

  
  “你有没有问过伊是哪里的人啊?”宗师继续盘问伯父。
  
  “是东北人。”伯父说。
  
  宗师对着房东骂道:“小兔崽子,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你竟然找一个东北人!”
  
  我头顶丝丝冒烟,感觉家乡千万父老相亲的殷殷目光,都在我后背给我力量。我捏着拳头,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跟他展开一场彼此听不懂的骂战。
  
  “大咪,快去上班吧,迟到了不好。”伯父看出我在憋气,想赶紧息事宁人。
  
  算了,就当给伯父一个面子。我气哼哼地一步跨进了卫生间。
  
  可宗师今天明显就是来砸场子的,他故意很大声地在外头说:“昨天你在场的,她明明答应今早来接我,结果呢,言而无信!他们那里的人都是言而无信的,所以我们连生意都不要跟他们做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身攻击都给我炖上了,我再不应战,你以为我是在熬缩头乌龟汤?
  
  我身形一动,飘出了卫生间,我再也不做沉默的大多数了。
  
   “叔叔。”我不卑不亢地站在客厅,对着宗师的面门说,“我昨天是答应去接您,但没说是早上6点半就去。我昨天工作到凌晨两点,今天还要上班,所以早晨你 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实在没办法去接您。但是我没有食言,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8点半整,如果你们不是自己过来了,现在我肯定出现在酒店里,绝对分秒不差。”
  
  “你听听,还顶嘴,我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都不知道尊敬长辈的啊。”宗师愤愤地跟伯父抱怨道。
  
  我心想,这是个做公公的嘴嘛,恶婆婆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算了,算了!”伯父继续做他的和事老,“我看大咪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大咪,你过来给你叔叔道个歉,赔个不是,这件事情就算了。”
  
  我扭头看了房东一眼,他气色很差,胡子拉碴,这时正坐在床边,嘴唇紧闭,分不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想了想,自认这件事情我没有做错,这个怂我不能认。
  
  “伯父,我认为我没有做错,这个歉我不能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去上班了。”说完我就转身快速走进卫生间。
  
  不出所料,听得宗师在门外发飙道:“什么态度!你,让伊搬走,我不准伊在我买的房子里住!”
  
  我冷哼一声,搬走就搬走,又不是没搬过。
  
  “你耳朵聋了,听到我讲的话没有……”后面就又接上浙江话播报了,看来宗师是真怒了。
  
  我气定神闲地刷牙洗脸,完全把浙江话播报当成了背景音。这就是听不懂的幸福啊。
  
  房东显然就没有我这么好命了,他爸爸的摄魂夺魄大演讲一字不落照单全收。
  
  终于,在我收拾妥当准备冲回房间的时候,我听到房东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你有完没完……”
  
  房东的这句话绝对很致命,因为宗师立即就沉默了,我嗅到家里飘荡着一股狰狞的气氛。
  
  须臾,我听到乱糟糟的脚步声从卫生间门口掠过,然后是开门声,振聋发聩的关门声,蹬蹬的脚步声,电梯铃声。最后,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悄然打开门出来,果然已经人去屋空。
  
  我看着房东雨打风吹的脸色,明知这时候不该开口,可又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打着哈哈问道:“你刚才说了句什么?”
  
  房东理也不理我,起身“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撇撇嘴,冲着门内高喊:“泡儿啊,敌人走了,你可以出来啦!”
  
  话音未落,我就听到开阳台门的声音和噼里啪啦地踩到易拉罐的声音。

  
  我咧嘴一笑,却没料到紧接着房东卧室门一开,泡泡又一次被冷酷的房东给赶了出来。好在,被关在阳台让他有时间把衣服穿整齐,不至于那么狼狈。我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看在泡泡眼里分外像幸灾乐祸。
  
  “小人!”泡泡恨恨地骂我一声。
  
  “是你房东哥把你糟蹋完了之后翻脸不认人,你有气也别撒在我身上啊。”我无辜地说。
  
  “污秽!”泡泡双手抱在胸前往沙发上猛地一坐。
  
  我摇摇头,有些乏力地说:“我不跟你吵,这两天我吵够本了。接下来的日子,我需要静养。”
  
  说完我走回房间,收拾好东西,一看时间,9点多了,到点儿去上班了。
  
  唉,这一早晨的鸡血打的,让我暂时忘却了睡眠不足这件事情。现在雨过天晴,困倦再度袭来,我跟大烟鬼似的打着哈欠走出去。
  
  来到楼下,我刚仰天长哈了一记,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我的去路。这是一双女人的手,因为有美甲彩绘。我顺着手臂一路看上去,看到脸的时候,我条件反射似的立即转身就跑。
  
  没错,犀利姐居然在我家楼下堵我,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大咪,你别跑。”犀利姐在后面追了两步,我一想,对呀,又不是我跟姐夫有奸情,我跑个屁啊。
  
  我急转急停,停了下来,很不仗义地说:“房东和泡泡都在家呢,你快上去吧。”
  
  “我不找他们,我找你。”犀利姐说。
  
  “我人微位卑的,什么秘辛也不知道,你还是直接上去问他们吧。”我赶紧撇清关系,“哦,不过他们可能不会给你开门,我这有钥匙,你要不要租?”
  
  犀利姐笑了一下,抓着我的手说:“我不是来打听什么,就想找你聊聊。”
  
  我苦笑了一下,谁信啊,犀利姐,你把我的手都要捏折了,你这演技也太浮夸太表面了。
  
  “我要赶着上班,快迟到了,下回吧。”我推辞道。
  
  “用不了你多长时间。”犀利姐说,但就是不松手。
  
  “我真的来不及了,这一早晨跟打仗似的,你就放过我吧。”我无奈地说。
  
  “那你今晚有时间吗?”犀利姐不肯罢休。

  
  我叹了一口气,心知躲不过了,想了想,说:“中午吧,今天中午你来我公司那片找我。”
  
  “行,中午我请你吃饭。不见不散。”犀利姐松开了我的手,说。
  
  我点点头,朝公交车站走去。
  
  路上买了个包子,我一边啃一边自怜道:“赵大咪啊,看你再敢八卦,惹了一身臊腥,现在这一堆烂摊子,看你怎么收场!”
  
  叼着包子,我心情沉重,无意间看了一眼手表,妈呀,还有半小时到10点!
  
  我的全勤奖啊,你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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